虞初秋忙碌了几天,新家焕然一新。与此同时,杨忆海的小铺也在城东开张了。
由于家离店铺比较远,而且商人不许在京城里骑马。杨忆海天没亮就得起牀,走过半个北京城去开店。
虞初秋大病初愈,加上杨忆海正是少年贪欢的年纪,夜里常常把他往死里折腾,所以愈发贪睡了。
杨忆海每天早晨穿衣裳时,藉着窗外还不太明亮的鱼肚白,看到虞初秋雪白的身躯上,布满自己晚间留下的青红痕迹,总会笑着帮他拉好被褥,低头亲吻他憨憨的睡颜。
虞初秋有时会皱皱眉,嘟着嘴挠蚊子似的,翻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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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忆海有西出阳关的人脉,收货的价钱又比别人高一成,所以他的货源特别好。
渐渐的,他垄断了市场,成为西域至京城,京城至南方的唯一中转站。
早上的时候,到他这里买东西的,多半是从更南边城市来进货的商人。
店铺虽小,不影响他做批发生意。
杨忆海发现这个道理后,又将收回来的钱,全部拿去给头儿买货。生意越发顺畅。
中午的时候,在店里忙碌了一上午的杨忆海,总会等来送饭的虞初秋。
二人吃完中饭,杨忆海会躺在竹牀上小憩。而收拾好餐具的虞初秋,会代替他看店。太热的天气里,虞初秋会坐到竹牀边,用芭蕉扇给熟睡的杨忆海纳凉。
待杨忆海睡醒后,虞初秋便会提着食盒,如来时一样离去,回城西买菜、做饭。
华灯初上的时候,杨忆海的小店会迎来一天收益的最高峰。
由于店铺位于花街。这些住在城东的富家公子,晚饭后总会出来逛逛。
临街的酒楼、茶馆、妓院、戏园子……愈夜愈美丽。
每当杨忆海最忙的时候,虞初秋总会准时出现在店门口。
二人默契的配合,一边忙生意,间歇吃两口饭菜。然后在夜深人静时,关门回家。
隔天,亦是如此。
时光寂静如流水,生活平淡如清茶。对于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两人而言,这种日子,是无价的幸福。
天气越来越热,生意越来越红火,杨忆海也愈见忙碌。
小王爷为虞初秋写的特函已经送至御书房。他出府有马车,进宫会坐轿,出城走东门,回城走南门。尽管他一直住在城东,可惜整个夏天,他再没有见过虞初秋。
虞初秋依旧每天从西城走到东城,去给杨忆海送饭;又走回西城买菜。一身闲服,脚蹬木屐。举止随意,自然潇洒。
清风拂身,如鹤舞白沙,超凡脱俗,路人无不侧目,猜度他是不是大隐于市的学士名儒?然后该卖菜的卖菜,该干活的干活,各自继续自己的事情。
这样悠闲的时日并没有持续多久,杨忆海终于发现了虞初秋贪睡的原因,夜里克制了不少。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虞初秋的健康着想,可身体并不听大脑使唤。
还没憋过两天,他就开始勾搭来买东西的小倌。
但事情并不像他期望的那样发展。
常常是:他在勾搭小倌的时候,妓女在旁边勾搭他。可杨忆海偏偏不喜欢女人,又怕得罪客人,于是左右为难。而他费尽心机勾搭的小倌,总在看到虞初秋第一眼后,便魂不守舍,把他忘到爪洼国去了。而迂腐保守的虞初秋,每回看到袒胸露背的妓女,俊脸总是羞红到耳朵根,好奇又不敢斜视,看在小倌眼里,分外可爱,于是上前调戏。这可急坏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杨忆海,又是咬账本,又是砸算盘,看得旁边妓女,一个劲地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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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清晨,杨忆海轻轻起身,生怕吵醒枕边人,刚拿过衣裳……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外边有人吊嗓子。
“嗯……”虞初秋不耐烦地呻吟一声,翻身朝里,无意识地将头塞进被子里。
杨忆海啐了一声,把窗户统统关上,走到牀前将虞初秋扳正睡好。
“嗯……好热……”
外边的声音小了些,可天这么热,关了窗,屋里根本不是人呆的。杨忆海拿过芭蕉扇,坐到牀前,轻轻给虞初秋扇。
虞初秋这回舒服了,没一会儿,又呼吸均匀,睡着了。
过了一刻,杨忆海自己也热得大汗淋漓,忍不住解开衣裳,给自子也扇扇。他手刚停,虞初秋就热得不停在牀上扭动。杨忆海只好又给他扇。
折腾到天大亮了,外边才没再听见唱戏的声音。
杨忆海看了看没醒的虞初秋,放下扇子,轻轻打开窗户,这才出门去。
可虞初秋这天还是很没精神。
杨忆海午憩醒来的时候,虞初秋坐在他旁边,手拿芭蕉扇,却没半点风。往上一看,螓首轻点,桃花眼半闭,睫羽微颤,正‘钓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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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又是那个时辰。
“这君子老诚令人喜,有答无问把头低。谢君子,思义广,殷勤送我到钱塘……”
杨忆海恰好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虞初秋缩在墙角,被子全压在头上,气得跳下牀,随便抓了件衣服,冲出了门。
拐了一个弯,杨忆海来到一处宅子前。门内唱戏声更大了。杨忆海觉得奇怪,伸头在来时路一看,这才发现,京城的胡衕和四合院,并不像南方的房子结构。两家门虽然离得远,可这家院子,与自家卧室只有一墙之隔。
“咚咚咚咚……”杨忆海很生气,敲门声像土匪下山。
“谁呀!?大清晨的,死人啦!”门内人的声音很好听,却使杨忆海的火气更旺三分。
他抬腿便朝门踹去,正好门从里面开了。
杨忆海收脚不及。来人被踹出一丈有余。
杨忆海铁青着一张脸,内心的火气和响动的门板一样激烈。
门洞大开的院子内,杨忆海看见一个正在晨练的戏班子。被他踢翻在地的戏子,捂着腹部,不停骂娘。清俊的小脸因疼痛而扭曲,一双杏眼写满了不服气。
戏班子的人都是练家子,一看杨忆海来者不善的态度,都朝门口走来。
“且慢!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那戏子强撑起身,摇摇晃晃走到杨忆海面前,一巴掌扇歪他半边脸。
杨忆海一摸嘴角,妈的,出血了!火气更大!张口与那戏子对骂起来。吵架声在安静的清晨上空,格外的响亮,而且还有越来越大声的趋势。
“我操你娘!你个死贱货!长得一副婊子样还唱《霸王别姬》?!我呕!今早上的《白蛇传》唱得跟杀鸡似的!就你这张野鸡脸,还想当白娘子?!啊,我呸!”
“哎哟喂,欲求不满大清早叫春呐!啧啧啧……你看看自己这模样,八成是不举被家里的母老虎赶出来,在路边睡了一夜吧?哈!穷鬼!没钱上妓院,跑这撒泼你个屁啊!”
“我操!你个大松货!插三根都夹不紧!”
“我干死你个死太监!你连插都要用黄瓜!”
…………
杨忆海这回是遇上对手了。那戏子的口德比起杨忆海,半斤八两。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作何反应。二人的对骂,简直不堪入耳。
直到门口传来一声:“忆海?”二人一齐朝声音望去。
虞初秋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外,一手扶墙,一手拉着披在肩上的衣衫。
“你谁呀?!”戏子横杏眼,瞪来人。
杨忆海自豪道:“我家虞美人!”
戏子讪笑:“哦,这么说,你是‘霸王’?”
“你才是王八呢!”杨忆海又想开战。虞初秋看着那戏子问:“出了什么事?”声音平和,却有不容辩驳的威力。
二人皆是一愣,老实下来。
杨忆海将前因后果与他说了。虞初秋越听,眉头锁得越深。
待杨忆海说完,虞初秋上前对戏子道歉,态度诚恳,末了还要带戏子去看病。弄得旁边杨忆海老不乐意,气呼呼又不敢插嘴。
戏子观察二人,突然诡异一笑,豪爽的摆摆手,道:
“看病就不用了,没什么大碍。你身体不好,我以后早晨不在院子里唱就是了。可他踢我,一个错都不认,我不服气!”
虞初秋道:“那你要如何才解气?”
戏子一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说完,不等虞初秋反应,搂过他,压在门板上一阵豪吻。
一时,院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也包括杨忆海。
直到虞初秋红着脸,在两人唇间挣出一点空隙,气息不稳道:
“你别乱摸……”
杨忆海这才清醒。戏子也在同一时间放开虞初秋,将他往门外一推。
虞初秋绊到门槛,眼看就要摔倒。杨忆海先一步冲出门,接住了他。
戏子的声音在门里传来:
“哈!虞美人还给你啦,王八!”说完,“呯”地关上门,留下胡衕里气急败坏的杨忆海,和惊魂未定的虞初秋。
“骚蹄子你给我开门!!这回不揍残你,老子就不姓杨!”
“你姓姬我也不介意!你家美人的身子,又滑又软,摸起来真舒服呀!”
门里的声音令杨忆海发疯,却使虞初秋“扑哧”一声笑出来。
杨忆海立马回头,抱着他上下其手。
“你没事吧?气傻了都。还笑呢!他都摸你哪了?”
虞初秋笑道:“我不生气,那孩子挺可爱的。”
“可爱?!”杨忆海怪叫。
虞初秋靠墙搂着他:“我觉得他挺像一人。”
“谁?”
“你。”
“……”杨忆海石化。
“啾……”虞初秋亲亲。
杏眸忽然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很可爱?”
虞初秋放下手臂,朝家走去:“我好像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意思吧?”
“不清楚。”
“到底是不是啊?娘子。”
“住口,不许叫娘子,在下是相公!”
“啊!虞初秋,你生气了!”
“在下没有!”
“胡说!你又说‘在下’了,还连说两次!”
…………
……
晚上的时候,虞初秋并没有去陪杨忆海。杨忆海独自走回家,心里郁闷着呢。
他一面想着虞初秋这回要生气到几时?一面脱衣服,准备睡觉。
心不在焉掀开牀帐,杨忆海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只见虞初秋一丝不挂的缩在牀角,雪背在乌丝下隐现,头上戴耳朵,菊花夹尾巴。虞初秋满面羞红,回头一瞥,桃花眼含春似水。
杨忆海顿时觉得,腿软了……
虞初秋见他不动,撑起四肢,爬过去,来到杨忆海胯前,抬头仰望,怯怯道:
“喵……”
“汪!”
杨忆海回完这句,鸯帐垂,呻吟起,一室春,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