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片刻后, 清醒了几分，昨夜零碎且混乱的画面也都纷纷涌入脑海。
她从牀上坐起身，被子滑下光裸的肩头。
房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
罗一扭头, 对上李蕾欣鬼鬼祟祟打探的目光。
“……”
“……”
微妙的尴尬只持续了一秒钟。
李蕾欣咧开嘴, “你醒啦？”
“嗯。”
她推门进来, 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
“我给你找了套衣服, 你看看能不能穿。”
罗一点点头, 没太大反应，也没多问。
倒是李蕾欣，走近之后看到罗一脖子附近大片斑驳的痕迹, 眼神变得稍许复杂。
她嘴唇翕动，半晌恨恨地低骂了一句脏话。
罗一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但猜到是在骂梁此, 淡道, “不怪他，是我主动的。”
李蕾欣登时瞠目, 似是不敢置信。
因为她心目中的罗一，一直都是个规规矩矩、老实又低调的书呆子性格。
罗一边穿衣服，边分出闲心跟李蕾欣解释，口吻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不仅男人有生理需求, 女人也有。”
她年纪不小了, 离二十四岁生日只差半个月。
对这种事情不是没有过想象。
恰巧昨晚喝多, 一时鬼迷了心窍, 没把持住。
更重要的是, 她能接受和这个人亲密。
李蕾欣斜着眼打量罗一，彷佛今日才重新认识她这个人。
罗一见她这一言难尽的表情, 觉得好笑，“不是你说的嘛，人生得意须尽欢。”
李蕾欣撇嘴，“你可真会活学活用。”
情绪平复过后，又变得八卦起来，“感觉怎么样？”
罗一耸耸肩，“我喝醉了，只记得很晕，很难受，被颠来荡去，想吐。”
后来果真吐了，还是梁此抱她去浴室，帮她清理。
闻言，李蕾欣唇角微翘，眼神古怪地睨她。
罗一被她这样盯了好一会儿，脸颊渐渐飘上红晕。
她迅速穿好衣服，逃去了卫生间。
-
等罗一收拾完自己，已是中午。
这楼下拐弯不远处有个小吃城，两人步行过去，找了家店吃饭。
点完餐，罗一拿出手机查看。
昨晚到现在，堆了一些未读消息，最上面一条是王程龙发来的，一份文件，是保密协议。
罗一扫了眼，大概就是短期内不能从事相关行业，不能透露工作内容什么的。
她退出去，恰逢王程龙又发来一条：【罗一，你把“小霸王”的羣退一下吧。】
【小霸王】是他们的工作羣，平时樊琪比较活跃，总在羣里发言，所以对话窗口常在，罗一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没把羣保存到通讯录里。
最新的聊天记录已经被删除，她给王程龙发消息：【我没保存到通讯录，你在羣里发个消息吧。】
下一秒，【小霸王】的对话框跳出来，王程龙发了张狗淋在雨中的表情。
罗一没发言，毫不留恋地直接退羣。
正好上餐，她收起手机，去取了两双筷子回来。
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点了馄饨。
不由想到沈冬令，如果他在的话，此刻必定又会吐槽她整天吃馄饨了。
罗一弯起唇，被李蕾欣捕捉到，问她，“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再次去取回一只勺子，“赶紧吃吧，饿了。”
罗一坐在李蕾欣对面，背对着门口。
吃到一半，她看见李蕾欣冲自己身后招手。
没等回头，罗一就猜到了来人是谁。
她听见他点餐的声音，过了会儿，朝这边走来，端着盘盖浇饭落座于她身旁。
瞬间，罗一就觉得周围的空气彷佛都被压缩，他的存在感被无限放大。
她莫名有点紧张，进食的速度都变慢了，动作也不自觉放轻。
李蕾欣相当识眼色地起身，抽了张纸巾擦嘴，“我吃完了，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罗一碗里的馄饨还剩三五个，但也饱了，跟着站起身，拿上自己的包，“我也吃完了，一起走。”
李蕾欣瞥了眼梁此，表情有点为难。
罗一没注意，率先转身。
刚跨出半步，就被梁此扯住了手。
她俯眼，发现自己腕上的手炼不知何时又被梁此给“偷”走了，现在明晃晃地戴在他右手腕上，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在空中荡了几下。
“别走，陪我吃完。”他坐着，却也没比她矮多少，半仰着脖子，目光直视她眼睛，语声温和，拇指在她虎口处来回摩挲。
罗一再环视，发现李蕾欣早溜了，只好甩开梁此的手重新坐回去。
她捞起勺子，心不在焉地搅了搅汤，然后又慢吞吞地吃起来。
两人都没说话，罗一先吃完，摊开手掌在他眼前，“手炼还我。”
梁此把自己的手搭上她掌心，握住，拉到餐桌下面，然后换了另一只手吃饭。
他本来是左撇子，但小时候也练过右手，所以两边都行。
“不还。”他五指嵌进她指缝，变成十指相扣。
接着慢条斯理道：“昨晚被你折腾得够呛，就当报酬了。”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睨她一眼。
罗一不吱声了，回想起昨晚热情大胆又主动的自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从小饭馆出来，梁此问她，“你等会儿去哪？”
“回家。”
“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
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罗一试图挣开，没成功。
他手指扣得更紧了些，“何必多此一举，我想你也不会这么矫情。”
一语双关。
于是罗一再次坐上了梁此那辆拉风的摩托车。
这回她没扭捏，直接抱住他的劲腰，掌下的腹肌硬邦邦，罗一没忍住摸了几下。
昨晚虽然不甚清醒，却也记得七七八八，此时难免心猿意马。
她从没跟其他男生这么亲密过，兜兜转转还是他。
但好像并不遗憾。
自然而然，又理所当然。
梁此在她小区门口停了车。
罗一把头盔递还给他。
他还要去上班，没时间多留。
“你下午准备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收拾房间，打扫卫生吧。”
梁此从李蕾欣那里得知罗一已经辞职，想了想，道：“下班之后我来找你，晚上一起吃饭。”
细碎的刘海垂在眉间，他身体偏向罗一这侧，弯腰，平视她眼睛，“等我哦，下班后给你打电话。”
“嗯。”
罗一往后退了一步，目送他离开。
-
回家之后，罗一没急着打扫卫生，她先搜集整理了相关的考研资讯，今年的专业书有所变动，她在网上下单，然后开始列计划表。
她很投入，两个小时一晃而过，之后罗一才开始收拾房间。
五点多的时候，梁此发来消息，说今天可能会晚点下班，如果罗一饿了的话，让她先吃。
罗一说不用。
快八点，他才从园区离开。
梁此没来过罗一家，不知道具体位置。
接到电话后，罗一下楼去领他。
他路过青袖坊，打包了饭菜。
特意跟李蕾欣打听过，知道罗一喜欢这家的菜。
她大学在梧城读的，南方，多江浙菜系，偏甜口。
但是榆城属北方，少有做江浙菜做得正宗的，青袖坊是其中之一。
“饿了吗？”他一手提着打包盒，一手来牵罗一。
罗一没让他得逞，手揣进兜里，轻巧地避开，“没，我哪能让自己饿着，零食都吃饱了。”
梁此却从她语气里听出点埋怨的意思来，“抱歉，下次我再加班，就不让你等了。”
老小区，楼层不高，罗一住六楼，已经是顶层了。
没电梯，上去之后两人都多多少少有点喘。
她下午刚收拾过房间，此时看上去很干净。
梁此坐在沙发上将餐盒摆开，罗一去给他洗了个干净杯子，回来倒杯水递给他。
看见茶几下面堆的几本资料书，梁此问：“你还准备考研？”
“嗯。”
“考哪个学校？”
“梧城师大。”
待了四年，罗一对梧城比较熟悉，而且她想考的专业，梧城师大比较强。
就是因为强，所以分数线很高。
竞争大，人才多，她前两次连笔试都没通过。
罗一知道自己有点不自量力，想过换学校或专业，最终还是决定再试一次，最后一次，不然她不甘心。
梁此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梧城跟榆城离得远，如果罗一考上，他们见面次数就少了。
吃完饭，罗一没打算留他，把餐盒收拾好扔进垃圾袋里，还嘱咐梁此，“你走的时候顺便把垃圾带走，楼下靠墙根有垃圾桶。”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考研的事情，还有些东西需要准备和计划。
说完，罗一就往卧室去，也不再管梁此。
这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一卫，罗一自己买了套组装式书桌放进了卧室里。
“罗一。”梁此轻轻唤了一声。
她扭头，他个子高，站在简陋的灯罩下，沐浴着暖光，眼巴巴凝望她，怎么都有点可怜兮兮的感觉。
“那我走了。”他说。
然后转身，一步三回头。
罗一安安静静注视着，无动于衷。
“我真走了。”他已经到达玄关，准备换鞋。
“不想走就直说。”罗一总算出声，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不疾不徐道，“还是……你想让我留你。”
梁此唇角微抿，见罗一朝他走去，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但她只是将搁在鞋柜边上的垃圾袋扔到他脚下。
接着催促，“赶紧走，垃圾别忘了。”
语毕快步进了卧室，门被关上，再没了动静。
梁此叹口气，无奈地揉了揉眉骨，提起垃圾袋。
推开大门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卧室门。
她真是比高中时候难搞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