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我、关柯、江池还有徐闻钟一起去玩密室逃脱。我刚看见徐闻钟的第一印象就是温文尔雅。他戴着金丝边的细框眼镜,白衬衫钮扣规规矩矩地扣到最上面,挡住突起的喉结。
江池胆子小,我们就没选恐怖主题。普通密室,寻找线索破案,通讯设备被没收,只有一台对讲机被关柯紧紧握在手里。
这次密室逃脱给我的感觉就是,我们四个,真的好菜。
关柯前两关还有所收敛,在对讲机里问得拐弯抹角:“这个线索在哪里?”后来就是她和江池抢着在对讲机喊:“密码是多少!直接告诉我吧密码是多少!”
唯一靠我们自己开一扇门还是徐闻钟瞎乱摁了几下打开的。
从密室出来,去吃火锅。江池只吃了很少一点青菜。江池对我们自嘲:“我减肥嘛,再胖下去就成一个球了。”我和关柯什么都没有说,像这个年纪的人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江池追求什么就有做什么的权利。如果换做我们可能也会有这样一意孤行的时候,还不如支持她的决定,不说太多。
吃过饭我提议去唱歌,关柯立刻说好。关柯对徐闻钟炫耀:“江池唱歌可好听了,以前在我们班是文艺委员呢!”
我附和:“是啊,去年文艺演出,我光听她唱歌脸都红了。”
徐闻钟不假思索地开口:“胖子唱歌都好听。”
真想不到看着温润如玉的徐闻钟随便一出口就是杀伤力这么大的一句话。空气有瞬间的安静,我迅速看向江池,捕捉到她一丝颤抖。
有些玩笑自己可以开,别人不能,朋友不能,萍水相逢的人更不能。徐闻钟可能也没有恶意,但女孩子敏感得多。而且当时在我的眼里,江池是未来随时可能闪闪发光的大明星,这些调侃取笑很可能摧毁她的梦想,让世界少了如此优秀的一个歌手。
“那才不是,我们池池瘦下来唱歌也好听。”我打破僵局,话题也没有顺着发展下去。但我觉得江池和我们分开之后,独自一人回想起这件事时难免又会伤心。
白天难过的一瞬间也会变成深夜里难熬的好几个小时。
江池唱歌的确好听,到后来我们都不唱,坐在沙发上意乱情迷地看着江池,只给江池点歌求她唱了一首又一首,像开演唱会一样。
一高兴就忘了时间,5:50的时候关柯突然大叫一声:“沈鱼渊!你要迟到了!”
我原本瘫在沙发上,一听这话立刻跳起来,“天啊!今天是第一节课!我完蛋了!”我手忙脚乱地拿起书包就往外跑,把关柯急吼吼的声音甩在后面。风声在我耳边呼啸而过,我拿出了全力冲刺的速度,补课班在顶楼,我上楼的时候匆匆一瞥,看到一家我很喜欢的卖包包的店挂出牌子“即将停业 最后三天”,但我来不及多想,一路奔到补课班。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坐满了人,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这次的期中考试。只有最后一排一个位置空着,旁边放了个书包,我喘着气走过去坐下。
和老师一起进来的还有顾轩,他低着头跟在老师后面,手里拿了一张卷子。
顾轩走到的面前,我意识到里面是他的座位,起身让他进去。
“好巧啊。”他低头看我,没等我说话就进到里面坐下。
我刚才跑得有点着急,呼吸还没平稳,额头上有滴汗顺着跑得又红又烫的脸滑下来。顾轩递给我一张手纸,我接过来;“谢谢。”
这间小教室里有二十个人,只有我和顾轩是附中的,别的都是六中八中这样的重点学校。老师是从八中辞职的,我妈找这个补课班费了好大力气。
不知道顾轩是怎么来的,听说他爸妈离婚后两边都没管他,才把他送到奉明书院,那他现在是自己住还是和哪个亲戚呢?我一边听课一边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手上不自觉开始转笔。
出乎我意料的是,顾轩听课很认真,老师在黑板写什么他都认真记下来,几道例题也在很认真地做。我和容易受人影响,关柯好好听课的时候我就陪她一起认真听讲,关柯不想听课了我就陪她传纸条看漫画,所以坐在顾轩身边,我听课也很认真。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最后十分钟老师答疑,其它同学可以讨论也可以做题。我呼一口气揉了揉僵硬的肩膀,突然想起来楼下要三天后就要停业的那家店。
里面的包都非常可爱,我早就想象着从这家店里满载而归的情景,但挑来挑去总没选好,一直什么都没买。真想不到三天后它就关门,我一个星期才来一次,这次错过就没机会了。
可是我没钱了。
我懊恼地向后一靠,今天的预算只是出去玩的,早知道那五百块钱就不全给妈妈了。
“怎么了?”顾轩戴上口罩,已经是准备要走的姿势。他的声音从口罩布料里闷闷地发出来,我用力握了下拳,看向他直白地问:“顾轩,你有钱吗?”
这行为的确有些不妥,但顾轩的确让我莫名其妙地相信自己可以向他寻求帮助。
我想解释,但想到的话太多,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句开始说。顾轩低头从口袋里拿出黑皮钱包,再从钱包里抽出两张一百。
“够吗?”他问我。
“够了。”我说,却不好意思抬手接过去,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停问我“就不能不买吗?”,另一个声音说“不行,我喜欢那家店的包包很久了!”
顾轩看我没动,把钱塞进我的手里。
他的手指凉凉的,碰到我的地方却有点发热。
“谢谢啊,”我说完就笑了:“我今晚好像总是和你说谢谢。”
“嗯,”顾轩露在外面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下次我和你说。”
我终于还是买到了那家店的包包,是一团云朵形状的挎包,纯白色,柔软的触感像是棉花糖。
再回家的路上,坐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里。天色已经黑了,有昏黄的路灯光不断从窗户里跃进来,我把脸埋进包包外面的绒毛里,像是一头扎进温暖的云朵里。
生命中总会有点滴的温暖,值得我前进。让我可以重新燃起对生活的感恩和热爱。让我不会在偶尔的艰难时刻里停下脚步,让我能有恢复力气的地方,可以接着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