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钟家店里的杨枝甘露比其它地方的都好喝,我和关柯喝过一次就上瘾了,几乎每天放学都去买两杯。
还有小卖部新出的牛奶巧克力,也很好吃,我和关柯一口气吃了五条。
关柯说:“我们在认真长胖。”
我说:“胖就胖吧,美食不能辜负。”
我有时会享受着每天沉在苦海里的悠长日子,有时候盼望它结束的心情又和高三同学一样热切。
我靠着和关柯相处的欢喜度过这些漫长的岁月,她的言语和举动,甚至只是在我身边时简单的陪伴,都像是清泉滋润我干涸的灵魂。
春暖花开的四月,趁着一次模拟和一次诊断都还没来,陈佳以“最后的放纵”为理由带我们四个去游乐园。娱乐项目没怎么玩,只是一直在看花,灿烂的春花。
到了游人如织的地方,顾轩怕与我走散,紧紧扯住我的袖子。在我心中隐藏了很久的情绪露出一些苗头,让我心神荡漾。
五月的时候我们家里爆发了猛烈的争吵,妈妈到我的房间里一直哭,抹眼泪。我喉咙发紧,忍不住问她:“你和他之间已经没有爱情了,为什么不离婚呢。”
她笑了,我早知道她会这样回答我,爱情在婚姻里不是最重要的,物质才是。
“妈妈一个人根本养不了你,”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你是不是怪妈妈,不应该把你生下来啊?”
我会怪她吗?会有一点,但不是因为她让我承受到家庭不和睦的痛苦,只是我觉得我是伤害她的帮凶,如果没有我,她可以毫无顾忌地离婚,逃出牢笼和深渊。
但我感谢她给我生命,这世界的美好太多了,值得感恩和爱的人和事也太多了。
“不怪你。”我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肩窝:“我从来不怪你,我爱你。”
直到六月高考结束,我才和陈佳、陆彦飞见了一面。
时间如流水匆匆逝去,夏天像是一晃而过,转眼已经到了八月末,陈佳的生日如期而至。
我们在KTV喝得神志不清五迷三道的时候,她在我耳边很大声地说:“沈鱼渊我们去飙车吧!”
“好啊!”我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就下意识地答应她,不止因为今天她过生日让我想答应她每一句啊,还因为陈佳管任何出行方式都叫飙车,包括坐公交坐地铁甚至骑共享单车,她都会说我们去飙车吧!
但当我走出KTV站在马路上看到两辆货真价实的被改造过的摩托车时,我立刻醒酒了,我清醒得话都说不利索,啊啊呀呀半天,我散着头发一跺脚,指向陈佳:“你疯啦?我不会骑摩托!”
陈佳说:“没事儿,我会就行了。”
我当时想,我靠,你会就行了,那我舍命陪君子啊我……后来陈佳指挥我坐上她那辆小战神的后座的才明白她是要带我。另外一辆车是飞哥的,飞哥的后座也带着人,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生。
我抓着陈佳不敢说话,怕我这张不会讲话的嘴说出什么晦气的话一语成谶。那是我光担心陈佳了,忘了我们是骑在一辆摩托上的蚂蚱,她摔了我也完蛋。
在拐第二个弯路的时候,陈佳车身一偏我就被摔了出去,头破血流。刚清醒的大脑又不清醒了。
我在剧痛中倒下的时刻突然有灵魂飘出肉体的感觉,但我拼命想挽留它,一种我不能就这么死了的不甘强烈沸腾在我心里。
陈佳扑上来对着头上全是血的我手足无措,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我刚想勉强地扯出一个微笑告诉她我没事,她好几个耳光就铺天盖地地扇过来,扇得我脸颊抽搐。她哭着说:“沈鱼渊你可不能死啊!你今天死了我以后的生日可怎么过啊!”
我想过在我哪天站在死亡边缘的时候会有股力量把我拉扯回来,可能是因为刻骨铭心的爱或者痛彻心扉的恨,但我没想过让我争着的意志是:陈佳你可别扇我了我脸要肿成猪头了……
陆彦飞骑摩托车带我去医院。
后来我和陆彦飞说起这件事。他和我说,从前觉得没有负担一身轻松才能骑出最快的速度,最放松的时刻骑行状态才最好,但当担负着一个女孩生命的时候,那是他十九年来发挥最好的一次。
陈佳也受伤了,在左手臂划开一刀口子,不深但却很长,蔓延整只小臂。医生说可能会留疤,不过可以做个祛疤手术,问题不大。陈佳不肯,我问她是不是想留个教训,以后记得对我好一点。
陈佳说:“不是,我觉得身上带疤更像个大姐头,这是和我的小弟,不是,小妹,出生入死过的证明。”
陈佳一点儿都不像个大姐头,她爱哭又怕孤独。
但是这个疤的确很配她,很配飞哥,很配她和飞哥站在一起的时候。
在陈佳生日那天,飞哥本来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表白,但没想到我会出事。那天晚上飞哥在病房外徘徊了几圈,还是下定决心走向陈佳:“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但不说我心里实在难受。我喜欢你,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
陈佳说:“这不废话吗?你不做我男朋友还能做谁男朋友。”
这段对话陈佳一年之后才告诉我,我向她竖起大拇指表达了深深的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