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学期一切风平浪静。
只是陆彦飞和陈佳进入高考备战阶段,顾轩在另一所学校,我们同时去小仓库的时间和机会都越来越少,这三个人像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了一样。
我们学校的高三生也在紧锣密鼓的学习中,他们搬到了最顶上的楼层,与世隔绝一样,只和书本考卷为伴。
我搬家后早上可以起得更晚,但我妈妈以此要求我睡觉时间必须也同样推迟一个小时,她期望我能考上一个好大学,有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
睡眠时间的改变让我在熬过了最困的几十分钟后就异常清醒,深夜里我经常一遍遍想起和顾轩有关的日子。
第二天就会很困,持续很长时间,每天早上我和关柯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好困。”
关柯就会点点头:“我也很困。”
我和关柯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一层薄薄的窗帘不炙热而暖洋洋地洒进来,有时候窗户会打开,风也温柔地吹起来,我在这样的环境里很快就脑袋晕乎乎的。
偶尔会被关柯拆快递纸壳的声音吵醒,她被她妈妈限制消费,就偷偷把东西寄到学校来。
关柯买了粉色的丹顶鹤和天鹅形状的便签夹,立在我们俩桌子中间,上面写着鼓励学习的话。我和关柯依旧会在上课困倦的时候含两粒薄荷糖,心情不好的时候分享烦恼和巧克力。
“我在学文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把黄河的轮廓背下来。”地理课下课后,关柯瘫在凳子上仰头捧着地图册咬牙切齿地对我说。
我提醒她:“还有黄河的轮廓。还有它们流经的省份和上下游的水电站。”
“杀了我吧!”关柯哀嚎一声,正当她张开嘴的时候,窗外的柳絮飘进来,让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关柯立刻惜命地戴上口罩,她对柳絮过敏。
我打趣她:“你对植物这么有感情啊,想不到柯姐还是个潜在的林黛玉。”
“人往往有一种心理倾向,既人很容易受到来自外界信息的暗示,从而出现自我认知的偏差。”关柯晃晃脑袋接着说:“这种偏差会让人认为一种笼统的人格描述可以准确揭示自己的性格特点,这叫‘巴纳姆效应’。”
我听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呢?”
“我说,你说我是潜在的林黛玉,我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关柯话没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哎呀,我刚才照书念的,这上面写的。”
关柯举给我看,她手里的地图册中藏着一本翻开的小书,正好被挡得严严实实的。我气得踢她凳子。
中午一起去食堂,遇到了从前教我们的物理老师,他看到关柯笑着问了一句:“哟,这不是想考清华那位吗?”
从前关柯在物理课上睡觉,老师把她揪起来,恨铁不成钢地对她说:“你这样睡睡睡,以后能考上什么大学!”
关柯说:“能考上清华!”
物理老师脾气好,同学们都很喜欢他,不仅因为他长相慈祥,还因为他对人总是鼓励多过批评的,他总能发现每个人的长处。当时他听完关柯的大放厥词反而笑了,笑容就和今天一样和善。
关柯点头哈腰的:“哎哟,考不上清华了,只能考个复旦。”
“你这孩子。”老师摇摇头,嘴角的弧度却消散不下去。
在食堂看到被高三的学姐学长吃饭特别快,边吃边聊天的很少,甚至有人排队打饭时手里都拿着单词册子,被这种情绪带动,我也有很强烈的想努力学习的冲动。
“我不想学数学了。”我委屈地吃着豆芽菜,眼巴巴看着关柯。
关柯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学政治了,还有地理和历史。”
可我们还是什么都得学。
这学期的体育课要打羽毛球,学了两节理论知识后终于可以上阵,我和关柯终于在体育课上获得乐趣了,我们俩都是从小就打,技术过关,在班级里甚至可以称为两个高手。
周五晚上我和关柯还是习惯去徐闻钟家的店里吃甜点,有时候只是喝两杯奶茶。徐闻钟妈妈总是会和我们打听江池的近况,我们叽叽喳喳的把知道的全告诉阿姨。
阿姨说:“你们俩要是一直这样活泼多好呀,我看你们学校高三的学生,天天愁眉苦脸的,像每个人头上都顶个乌云。”
回家路上关柯和我说:“我们也快高三了。”
我从前很期待高三到来,现在却只觉得紧张和害怕。我说:“希望时间安上小马达,艰难的日子一眨眼就过去。”
我和顾轩还是在一个英语班上课,我们每个星期只见面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才是像安上了马达,总是很快就过去,我们把放学后一起走的那段路走得越来越慢,有时还会一起吃补课班楼下的牛肉麪和烧烤。
顾轩说他在新学校没什么朋友,男生打球都不带他。
“你可以看书、看漫画、好好学习……”我笨拙地想办法。
顾轩勾勾嘴角:“还可以想你。”
我心脏漏了一拍,脚下没走稳差点平地摔倒,好几秒后我才红着脸说:“我也挺想你的。”
中午看不到你打球,我也很想你。
顾轩的脸隐没在夜色里,我们走到分别的交叉路口,只能互道再见。
我在心里想,希望真的可以再见。
我把头发剪短了一些,还是扎马尾,但是更好打理了。班上的女生也有好多人剪了头发,可能进入夏天,大家都想要清爽一点。
入夏之后,上下午间操的跑步终于换成了做操,我和关柯在一排,伴随着喇叭的口令做不标准的广播体操,在踢腿运动和伸展运动的时候,总喜欢互相打几下。
一起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关柯偶尔会唱起歌,我在她轻轻哼唱的声音里总是会有被温柔治愈的感觉。
这学期一开始我们班级就在学校对面租了自习室,可以一直学习到晚上十点半。
从自习室出来看到妈妈等着接我,她披着一件白色的外套,站在路灯下面玩手机。风吹起她的发丝,被灯光映成金色。
我说:“我好累呀。”她随意回答我:“大家都累。”
就这一句话让我没来由心烦,我原本也没想着她能安慰我,但她真的没安慰我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备受打击。
我走在前面,默默流了一路眼泪,她跟在我后面,夜里的冷风吹在外面中间。
我们彼此忍耐,又彼此觉得亏欠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