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白鸢尾
一
我想自己离开那个该死的RAM组织也有两年半了吧,想起那时候组织里排挤我的情况那还真是让人觉得感慨万千,这要怎么说呢,记得那会儿组织里的人员统统看我就像看到仇人似的做事纷纷针对着我,就连吃点午餐别人的饭盒里都是干净的米饭而我的往往会被人放许多的辣椒甚至是老鼠屎,自然这顿午餐我就没办法在继续进行下去了,而且组织里的人也不想与我做太多的对话,有时候甚至连必要的对话都显得那样遥不可及。我想自己不就是把信息发布错了导致组织的名誉受了点损伤而已嘛,至于这样处理我吗。在这种令人异常痛苦的状况持续了一个多礼拜以后我无奈地选择了离开,辞去了那个在中间层上下受气的职务。或许我本就不该在这什么地质组织里工作而是像以前那样在大街上叫卖捞几个小钱让个人舒服舒服。而且更要命的是,近一年来的西海岸地区经常都在停电!难道我玩游戏还得计电算时间的说?
RAM组织位于美国西部小城米苏拉西北角的一个小山包上,我记得他的组成人员一直就非常稀少,最多的一次也就二十来人罢了。我想那既在情理之中而且在事实上也是应该的,谁让他的领导者是个神经病而且还是个大色狼呢(其实要想进入这个组织并成为它的成员话你必须得是非常精干的地质学家才行),不过那家伙一工作就是二十一年而且至今仍未下岗,真不愧是被人戏称为工作时长终极老油条,要知道在RAM工作的领导层能工作到十年以上的人除了那蠢货以外你在谷歌里就完全搜索不到了,毕竟莫名其妙死掉的领导级人物在组织的档案里一抓一大把。RAM组织主要的工作范围是考察地质和历史遗址,或者没事儿做做学术报告发发地震预警,尤其是在米苏拉所在的西海岸这边,因为这一带靠近环太平洋地震带嘛而且地壳这几年也变得不大安分了,所以包括洛杉矶在内的好几座大城市都非常害怕,于是他们就联合美国土地上的绝大部分地质专家和集聚大量的财力科技在沿海岸线布下了地震海啸监测网,既提供了预警另外也方便了研究板块运动学说验证“卓金历灾变学说”,而那些地质家们也顺理成章地组成一个团队,自然也就是我们着名的RAM组织了,不过我们这些打杂的都喜欢称它为全球免检产品,因为它发布的预警命中率至少在90%,毕竟人命关天的问题谁也马虎不得。
杨蒙和我在旧金山下了飞机之后在大汉的带领下开着吉普车往远处的落基山脉上走去,尽管这途中我还看到那闻名于世曾有李小龙练习过跑步的金门大桥,那座钢索桥是由两个深红色的桥墩支撑而成的,另外桥墩还从沥青铺成的桥面两边伸向天际好几米,桥下的波纹荡漾的海面摇拽地反映着那飘着少许云朵正明亮着阳光的天空。
“张慕瑶她还好吧?”我一边注意着窗外已经变成乡村的苍翠色风景,无论远处的山脉起伏还是沉默在近处那些灰白色的农场建筑,包括正在旋转的木质抽水风车以及在平地里那大块大块不知种的什么还泛着苍黄的农田,我问,“她以前不是要和朱梓研结婚的吗?”
我发现这杨蒙手里总是少不了一罐又一罐的饮料,刚才我们一下飞机他就冲到超市里买了一大包的小零食出来,也难怪这么长时间了他依旧长不高。他抿了一口瓶罐上满是英语的搞不清楚是什么的液体,平淡地说,“后来没结成啊,因为朱梓研他接受了另外的女子。”
“另外的女子?那时候他们在网上谈话不是非常投机的吗?”我猛地转过头来用非常惊讶的眼神看着说着这些语句的杨蒙,“我记得他们以前在网上对我说还想我做证婚人来着,臭小子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又不会得到你的什么钱,再说这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其实他们分手也是必然的,毕竟所谓‘网络爱情’能够从虚幻变成现实的例子在现在看来也没有几个,也就叫‘速食爱情’吧,而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自始至终都没真实地见过对方一面。”
“那么慕瑶她一定很伤心吧,按照她以前的性格来说。”
“废话,不伤心那才叫怪,”杨蒙像是喝东西呛着了,朝着自己左边还没来得及打开的车窗就是一阵猛吐,那玻璃上顿时就沾满了一些色彩不大令人顺畅的油状物,看到这一场景我不禁庆幸自己没坐在那个窗户面前,要知道今天我穿的可是一件崭新的米色条纹短袖衫啊,我赶忙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杨蒙,在这个过程我清晰地看到杨蒙的那一身淡蓝色的牛仔衣裤左面已经面目全非了,“她为此还差点被送进精神病医院。”
我听完了杨蒙那些似乎没有事实根据的讲述之后,脑海不由自主地逐渐浮现起曾经在组织里第一次遇到慕瑶当时外貌上的每一个细节,我记得当时她还是用蓝色的蝴蝶结束着长长的黑头发,就和现在我们在组织的大门口看到的那位女子一样,只是她如今已不再穿着以前的那件紫红色长裙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和着慕瑶高挑的身子在组织大门所在的山顶上随着缓风随意地飘舞着,而米苏拉城还是像以前那样没有云彩的天空很蓝。
我使劲地推开这绿色吉普车的车门然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车,至于原因还不是因为杨蒙那个多事的家伙没事搞什么晕车弄得整个车厢里满是慑人心魄的恶心气味,他终究是吃了太多莫名其妙物体的人,其晕车对于汽车所造成的后果难以估量,据说那辆倒霉的吉普被送进组织的停车库就再也没人敢去动了,连那个开车的大汉也因为在下车的时候看见里面的污秽物以后三天都没吃下饭,于是我不禁庆幸自己下车下得早。
“宋兆霖,我爱你!”慕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用铁丝网围成的自动门前,大声地冲着正在从后车厢里搬运自己行李的我喊了这样一句,听到这话的我顿时感到一阵惊慌,但随后我又想到对方绝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毕竟以前慕瑶和自己开这种玩笑也不是一两次就能统计得清楚的。我没有过分的在意,微笑着放下背包并站直了身子看着在正对面的慕瑶,我明显地看到对方的脸颊上正断断续续地闪耀着晶莹的泪水,在下午接近三点略带炎热的阳光下。
我迅速地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变得不知所措的我只得呆呆地立在那里,更令我无可置信的是接下来对方居然快步地踏着满是碎石子的地面向我冲来,当快要靠近我的时候她一下张开了双臂紧紧地我给抱住了,已满是泪花的脸颊靠在我的肩膀不停地抽搐着,我右手轻轻地揽着她的腰其实就想要把她给推开而已,结果这女子双手把我上身抱得实在是太紧了,那异常纠结的画面于是就很自然地显得有些淫秽。
杨蒙和大汉相互靠着坐在汽车发动机盖上傻傻地看着我被慕瑶强抱的情景,“要是我也有这种机会那么这辈子也就没白活啦。”杨蒙伸出双手也学着慕瑶的样子把人家大汉给抱在了怀里,那大汉也挺识时宜也配合着把杨蒙给抱住了。“你们两个家伙就不会想个办法把我给救出来啊!”我使劲地挣脱了慕瑶刚才那会儿来的有些野蛮的拥抱,脚下打着滑急急忙忙地跑到那两个正在发傻的男人面前,慕瑶站在原地木纳地望着我,眼里的泪水依旧无法抑制。
“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以前她可没这么直白的啊……”我甚至是带着恐惧的心理来回过头的,“你再怎么爱我随便怎么说也得听听我的意见嘛。”
慕瑶这时缓缓地朝着我走过来并拘谨站到了我的面前,“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话。”
“那么朱梓研呢?”看见对方没有大的动作之后我总算是冷静了下来,意识告诉我在感情这类事情上自己必须得持认真的态度,“记得你们以前不是订婚了吗?”
慕瑶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只是从正在发汗的左手手心里颤颤地拿出一张四开的纸,由于它已经被捏得很皱了况且还湿润润的缘故,我清楚对方在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时候那在心里的压力。我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了那张纸条,摊开后一行行被水痕弄花了的手写字迹呈现在我的眼前,我想那些字迹被抹花的原因应该就是她在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正流着泪水。
二
晚上的时候我们总算是在组织给咱安排的房子里安顿了下来,那是在米苏拉城郊的一座两层外面用白瓷砖贴成的混凝土房子,里面不仅啥也没有而且墙壁就连点儿涂料也给省略了。房子不算很大,就和我在泸州的那套烂楼盘差不多大也就六七十平米,而且三室两厅的样子还得住我和杨蒙两个大男人。其实我也别抱怨,要是换了以前我百分之百得住出租屋,而老实说我也不是没住过那玩意儿,米苏拉的出租屋那条件之恶劣咱就不罗嗦了,自己想象成天打老鼠的生活。
“这组织良心发现了不是,给咱们安排这么一套雅间?”我大笑着望着苍白路灯下正在往屋子里搬东西搬运新家俱的工人,问一旁抓着组织发下来的手机正忙调试的杨蒙,“我住上层还是下面?”
“你是头儿你说了算,”杨蒙听见我的问题以后立刻放下了接近没电的手机右手抓着它慌忙地丢进了裤子口袋儿里,“你看……看着办。”
我对他的这些举动感到有些奇怪,“我是头儿?我最好的那会儿都还没你的职位强。”
杨蒙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我隐约地觉察到他的手有些颤抖而且语调里也带着急促起来,“其实我早就该告诉你一些事实,最高执行者他在两个星期以前就死了。”
“他死了?!”我心里猛然地一阵,顿时觉得这世界变得非常美丽,怎么说呢,如果没了那变态的约束我还不把这整个组织给炒个番茄鸡蛋,终究是被那人压抑了太久的“底层人物”,一旦遇到这种奴隶主挂掉的情况立刻就开始了忘乎所以。我欢喜地走到那些正在搬东西的工人们面前飞起一脚就把那堆在路边的木地板踹得到处都是,虽然这引起了工人们一阵的不满和脚上无法回避的疼痛,不过我心里那叫一个劲儿的爽啊,“那该死的老东西总算是没了气息,啊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大快人心’了!”
“其实他是被暗杀的,这也是我们费尽功夫把你弄回来的原因,”杨蒙这时左右观望了好一会儿之后,把嘴靠在我的耳边异常小声地说了一句,“他生前最信任你不是吗?”
意识到什么的我心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说的也不错最高执行者那人以前的确非常信任我,也就是因为我和他女儿凯瑟琳的缘故吧,以前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毕竟我和那老人家聊天也特别的不投机,这样要说我们算朋友那也是在勉强了些,而且工作上的命令与被服从在我们之间往往冲突不断,我不喜欢他的计划而他也讨厌我的执行方式,所以要说工作上是好拍档那也算胡扯,冰炭不相容的性质你是明白的咱就不解释,“你想表达的是什么?”
“他一致要求组织里把你找到,让你接替他的位置。”
我就预料到这小子会说这句话,其实早在我离开组织的前两天那老人家也和我说过,“那个,布来特他是怎么死的?”
“那天他在米苏拉的中央广场散步,被人用***打死的,”杨蒙这时手指居然变得颤抖不止,看他怪异的那副模样我甚至有点怀疑这是不是患上了癫痫症,“当时我也在场走在布拉特先生的右边,那声枪响之后布来特先生胸口的鲜血随即就泼洒在我的脸上,而那颗子弹也带着凶狠的杀气纵穿了先生的身体打中了我的手臂。”杨蒙随即把战栗不止的左手臂的袖口起来露出那在蜿蜒在肘部的暗红色手术缝合口,
“等我醒来只看见老先生的胸上有一束花瓣边缘浸着鲜血的白鸢尾。你知道我是晕血的。”
此时已经悄然布满星星的北半球天空,在远处起伏的山峦间闪耀着落日昏黄的余晖,略有暗示地合奏着近处苍白的路灯下那些愈见清晰的人影,或者是已经被房屋高大的轮廓所遮蔽的院中小树,以及那些有着些许枯黄叶片的青色草地。我沉思着走进了那栋已被粉饰一新的二层建筑,屹立在院子木栅栏正对面的一道矩形大门。
“我知道那是我的不应该,”张慕瑶与我并肩行走在米苏拉种满白桦树的街边,眼际不时地飘过那些低矮的平房建筑,偶尔会出现街口红绿灯前的电线杆。时间已经接近了上午的九点,带着倾斜的阳光映在灰白路面上的建筑阴影也在渐渐变短,“我们本来可以在一起的。”
“你听说过‘世界上最遥远距离’吗。”我刻意地不去注目对方的表情,尽管我从她的语调里可以觉察得出对方隐然有着啜泣。
“当然听说过,不就是‘我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这个道理吗?”
“那么你听过‘无缘无故的错’。”
慕瑶轻轻地摇着头想了一会儿,“没有。”
我想我们已经走到米苏拉的中央公园,那是一片四周种满大树的半圆形公园,中央被围成圆形的平地上是用红白相间的地砖贴成的一幅螺旋形图案。我们找到了在树林下的一处长椅,看起来那玩意儿维护得还算不错,油漆都还是新刷不久的。我在公园大门口的大胡子伯伯那里买了两块三明治,因为以前我经常在老伯那儿骗吃骗喝的缘故,所以我们混得比较熟,不过肯定是要还的,不过我才是因为慕瑶的关系吧,老伯话语里显得有些误解这次我的归来。
“你说的那‘无缘无故的错’是什么意思?”慕瑶坐在我的右边手里随意地拿着一本诗集,我探过头去仔细地看了一下这绘着散落羽毛的残缺封面,那简直就是用一沓泛着浓重的黄色的牛皮纸以生锈的订书钉组合在一起的旧簿子,翻开第一页看到里面居然是有人用细钢笔写得整整齐齐的英文字句,页面的最顶上有一片空白,正中央还写着黑体的“鸢尾花”。
“世界上只有几种错误是无中生有的,第一是在爱情的分手中,第二是在自我的感情,即自卑与自负,第三就是与他人莫名其妙的距离感,”我用手指指了一下慕瑶手里的书本示意对方把东西递过来,慕瑶可以说是非常谨慎地把书本几乎是双手捧着的递过来,并且一个劲儿地提醒我不要去翻得太用力,尤其是封背上长满红锈的订书钉绝对不能碰,“许多人在爱情中都认为越是主动越容易受伤而分手之后那所谓的错也应该由主动者来承担,但我们却没有明白那错其实根本就没有存在过。那个,你是主动向朱梓研表达心意的吗?”
慕瑶靠在我的肩上看着前面那些正在广场上散步的人们,沉默着没有回答我的问话。阳光透过树林碧绿的间隙落到了生满杂草的地面,不时地还可以在这些明亮的光斑里看到鸽子飞过时灰色的形状。那本破簿子的名字我也在扉页上看明白了,原来这本书叫做“羽毛”。
“你与凯瑟琳的故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听见慕瑶说出的这句话我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我略带机械地转过头去看着对方略有苍白的脸庞,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其……其实也没什么,她已经离开了……我想你是知道的。”
慕瑶仰起头望着那已不再晴朗的天空微微苦着笑了笑,“对方的中文名是秦雨心吧。”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脑海里思绪凌乱着不知所措,趁对方没在注意我的时候我赶紧地抹了一下这时徘徊在眼角的晶莹,我深刻地明白那种难以挽留的痛,就算我们曾经在纸上书写过美丽的诗篇,就算在过去的三月初我们也在一起行走过米苏拉这偌大的中心广场,一齐缄默地注视着那些不时飘落雪花的槐树,如今我却只是剩下自己这样一个孤独的身影而已,“我终究没能挽留住对方,就和你的处境一样。”
“但你们是被迫的,而我们却是主动的,”慕瑶脸上的表情又回到了原先的凝重,“对于昨天的事情,我还是希望你别当真的好。”
“要是我当真了我干嘛要把你约出来谈这么久,”我抹掉脸上的悲伤站了起来,嘴角露出了一贯的笑容,“我们还是回到组织里吧。对于你信上的内容,我不会向外透露。”慕瑶微闭着双眼的脸上闪过一丝怅然。
到了中午时候天气已在我的意料中变成了乌云密布再加电闪雷鸣,把慕瑶送到组织的三层环形工作楼以后那外面简直就是一场大雨倾盆,当我进到自己在二楼办公室的时候,那雨水打在办公室的正方形窗户上“嘣嘣”的响,像瀑布似的一层层地在玻璃上涌动着,外面的景物完全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亮得刺眼的闪电不时地在已停电显得漆黑的办公室里划过,而桌上的玻璃杯杯口所反射的光更是耀眼。当异常刺激耳朵的雷声过后,我忽地在手电中看见了那在办公桌台灯旁的一封用牛皮纸装好的信件,而且在窗外闪闪的电光之下隐约可以看见那写在收件人栏上写得老大老大的名字:“致圣易路斯-乔约翰”。
昨天在雅间里也听杨蒙说过,最高执行者临死的时候曾把组织里的所有人都召集在了医院里,不二话地要求将自己的那间办公室彻底地封锁起来不能有任何人去动里面的装束,直至新一任的最高执行到来的时候做好权力交接之后才能打开,所以我想这封信之所以能在如此显眼的地方保存了好几个礼拜也拜他所赐,而且刚才在大门那里的时候和组织的飞天强盗阿尔乔姆-路易攀谈的时候听他说好像也没把这里怎么样,估计他也不想沾这门腥,要知道这组织里职员们最不感兴趣也是最不愿意去翻看的就是最高执行者办公室里的东西,因为要是一旦把那里面的什么秘密文件给泄漏了的话,联邦调查局百分之百是不会放过你的,而且他们消息就是那么准确,而且及时得一塌糊涂。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拿出来的只有一张用手写满中文的信纸,不过信纸的背面倒是有许多类似于五线谱的纹路,而信的内容则写得很有意思:
致圣易路斯,闲杂人等请勿查看,闲人也可以免进,不过请记得带上身份证:
我想我们也有一年多没见过了吧,我是布来特,你们常说的那个神经病老头。
说实话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就在天堂的某个角落里和马克思打牌了,别介,等若干年以后我们一起来,记得带上点你们中国的老白干或者是1573,那些玩艺儿我喜欢。废话咱就趁早省略了吧,而我要告诉你的是,记得带上你们深爱的白鸢尾,那是我女儿的记忆。
当天空显眼地落下迷茫大雨的时候,闪电正在你的窗外阵阵地闪耀着,而曾经陪伴在你身边的那棵被迫凋萎的灿烂花束,最终也将成为美丽的回忆,那就是鸢尾花的泛白色。
最危险的东西往往就是最安静的。
三
晚风吹袭着布达佩斯正在路灯下的多瑙河岸,那是一座种满了小叶榕的河边公园。碎石子路旁正被暗淡灯光映在草坪上随着风挽动的繁杂树影,合着那些在河水里波动着的明朗波纹,孤独地行走在河岸上的阿布斯明白,已消散了星辰的夜晚并不是曾经那样不会晴朗,而今天晚上那云层之间居然还夹杂上了朦胧的月光,惨白的光线匍匐着游走在深黑的云朵中,使得城市的每个地方都缓慢地移动着那些投下来的形状不规则的巨大阴影,即将被遮盖进黑暗的河岸上,正沉闷地回荡着敲响在午夜的阵阵钟声。
徘徊已久的阿布斯手里正提着一只黑色皮包,它原本是朋友梅耶的随身工作室,那里面就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些用夹子固定好的打印稿,尽管阿布斯一直都要求朋友买只笔和笔记簿来做做报告,但是梅耶对此一点也没有在意依旧在做报告时临时去买只笔或者干脆就用口水代替。
河岸的路灯下渐渐出现了一个向着阿布斯走来的瘦小身影,那隐约能看出来留着花白花白长头发的男子正是梅耶。不久后站到了阿布斯面前的他充满犹豫地抿了抿嘴,“说吧,接下来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阿布斯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时已经鲜有人在的这座公园,小声地说:“我们得到伦敦去。”
“为什么?作者鲁兰斯历史上不是一直都呆在布达佩斯的吗?”梅耶不由得大声地提出了质疑,但他在说完这句话后还是按照阿布斯的手势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的动静,“我不明白。”
“因为那张谱子据说已经转移到了英国而并非美国更不是布达佩斯,”阿布斯不住地回忆着昨天险些被R组织杀掉的险恶情景,一边已经被吓得瘫软然后晕倒在了地上的梅耶,一边是黑洞洞的好几把枪对着自己的形势,阿布斯身体一个劲地颤抖心里也害怕着,沉重的呼吸声在小街巷的带着煤气味的空气中隐隐地飘扬着,只见R组织的人突然收起枪支,带头的那个郑重地交给阿布斯一张背面印着一朵洁白鸢尾花的信纸,《乔约翰致阿布斯》。阿布斯用吓得半死的表情痴呆地望着那几个家伙离开的一举一动,那表情里包含着阿布斯张大了上下腭不住地战栗的嘴巴,额头以及鼻子尖儿满是露珠一样的汗水,“新任的执行官已经上线了,并且还要求了我们继续以前组织里没做完的那个项目。”
“你是说亚特兰蒂斯?”
“不,《绝望的星期天》,”阿布斯依然不时地看着四周的环境和人流变化,他使劲地抓起梅耶那满是键盘茧的手,朝着公路后门通往近郊区的蜿蜒小路走去,“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了,呆久了某些人会怀疑。”
“某些人?”
“现在还不方便对你说,不过如果能行的话你可以去问乔约翰先生,我想我们对那个人是认识的。”
2011年6月10日 星期五 上午10点56分 米苏拉R-RAM组织办公大楼
乔约翰这时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衬衫随意地端着盛满白开水的玻璃杯,斜靠着竹椅子坐在一楼的环形会议室里认真地看着围在自己前边环形办公桌边的组织工作人员,“相信各位都应该略有耳闻了吧,我们这次要完成能源计划安全性考察的项目,同时这也是你们想要把我弄回来的原因吧。”
习惯穿着一身黑色长风衣的在组织里号称“飞天大盗”(据说他连女孩子内裤都敢偷),留着一头棕色短发的阿尔乔姆-路易趴在办公桌上一边摆弄着盛着咖啡的玻璃杯一边问,“那么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还像以前那样?”
“等些时日我想我们就能很自由的行动了,关键是你可别在电脑上玩那神马《性感沙滩》了。”
会议室里自然而然地喧嚣起一阵嘻嘻的笑声,那家伙玩的毕竟是赫赫有名的色情游戏。留着大胡子的大汉开会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和杨蒙背靠着扎一堆儿,如果按照组织里的话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得就像是一对父子,也的确大汉的年龄也不算很年轻,也就五十几岁的样子而杨蒙呢却只有二十出头,可真是一对看来非常恰当的年龄数字啊,其实大汉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在工作上,比如像衣服搭配啊,自己房间的整理啊,或者是一些很好吃的饭菜制作等等,大汉都悉心地帮助杨蒙就像父亲一样,虽然这个对待人很和气的大汉至今都没能结婚也谈不上什么感情经历,不过在听说杨蒙有喜欢的女孩以后他找到女方大大咧咧的他直截了当地把目的一说,竟然就将这门好事给搞定了。很快地,在杨蒙无比惊讶和欣喜之中与女方建立了恋人关系,并且今早上当员工们预备好工作材料打开计算机的时候大汉和乔约翰还看见那俩个家伙在大楼外面亲嘴来着。
“要是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有勇气的话或许我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乔约翰看到大汉满是微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落寞,大汉仰望着乌云已经散去露出阳光的蔚蓝天空,“只怪自己当初没有抓住你的手,失去了你才知道你有多重要。”
“这么说大汉你年轻的时候还曾爱上过别人?”对大汉的这番话乔约翰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大汉这般老实的样子怎么看也看不出他还会喜欢上别人。乔约翰一边从组织新配发给最高执行者的墨绿吉普车里小心地搬出了新配好的台式计算机,并把一屏二十英寸的液晶显示器递给了大汉,“要我在办公室里用笔记本你们一辈子也别想,咱玩的3D游戏那些笔记本要想运行这段时间里不可能,这辈子也别想。”
大汉开心地笑着看着正和一女孩牵着手走过来的杨蒙,提着显示器的双手不住地上下微微抖了抖,“我听说你又把人张语益丢在中央公园,别和我狡辩我知道你藉口说乔约翰找你。”说罢重重地丢下那台还用棕黄色瓦楞纸板缝着的液显,即便这东西随后还在乔约翰的心疼中在地面上蹦了几下,大汉扬起右手瞄准杨蒙的屁股往上面就是要激烈地一阵猛打,不过这个情况那天张慕瑶也曾轻描淡写地提起过,而这杨蒙缄默着倒是对乔约翰只字未提。
杨蒙委屈地看了看正捡起显示器翻来覆去一个劲地检查的乔约翰,接着他转过头去大声地对大汉没有丝毫退缩地辩解道,“昨天他的确是打了电话来找我的啊。”
“大汉,我看你还是先别下手。”本着作为好朋友的职责乔约翰还是拿出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把这个事情澄清楚了,而那总是一身花衬衫搭配黑裙子留着披肩的黑发的女孩儿也一直都在替杨蒙向大汉讲明原委,
“芬阿林大叔,您就别再为难杨蒙了,即使这事真的有我也是不会在意的,”女孩的话语很轻巧也很简短,声音还略带着温柔的韵调,“晚上我做您最喜欢的牛肉麪给您尝尝。”
“我想你还记得‘亚特兰蒂斯’吧,那是我们在三年前曾经进行过的计划,顺便问下除了布来特和布莱尔以外,和我们在一起的那些老拍档们到今天还有几位在世?阿布斯,我想你对此应该比我要清楚得多,毕竟来说,首先我不知道出现了这些变故,第二个因为害怕露面的关系我一直都没来得及去看一下那些被暗杀同事们的墓碑,其实你是理解我的也是正在经历的,毕竟我们都是改名换姓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次我写信给你原因你应该也略懂一二,先告诉你我因为一些古怪的原因已经重新回到R组织,并且布来特那个疯子临死的时候也非得要我做什么最高执行者,另外你上次来信说到过的关于《绝望的星期天》的信息,本着你们生命安全的角度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再继续摆弄那个玩意儿,卓金历的预言里面对于它可以说只字未提。我想你们最好还是把故事搬到伦敦去继续吧,如果你们硬要将《绝望的星期天》解读到底的话。
“因为预言(最近的一年以来我的梦境里时常出现一些古怪声音,对此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它们的内容大多都是些带着浓重暗示性的语言,隐隐之中指向同一个结束点,所以我就干脆叫它预言,虽然它的准确率在我的印象里都是百发百中)的关系,我这次还会向你提一提关于‘杜立巴石碟’的资料。想必你前段时间也听说过了关于南极洲出现‘神秘结界’的传说,而前苏联曾经在中国带走那些‘杜立巴石碟’的资料里也曾经预言到这种现象,我猜这或许和现在非常令人觉得‘好玩’的2012有些联系,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2012也许真是那么好玩的东西。
“如果梅耶先生还在你身边的话,记住代我向他问声好和交代一下我已经汇款过去的消息,因为几个月前的聚会那会儿我好像把他那一笔好几千块钱都给花光了。”
阿布斯和梅耶一块儿坐在咖啡厅靠近大窗户的座位上,阿布斯看着桌子上乔约翰写来的信件沉默了已经足足有半个小时,虽然在这期间里梅耶已经趁机喝完了原本摆满桌子的啤酒。
“乔约翰他在暗示我们,”阿布斯这时端起一个空的啤酒杯子隔着前面墙上投过来的蓝色霓虹灯光在空中晃了晃,“《绝望的星期天》,”阿布斯嘴角禁不住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即便这时外面漆黑的天空已落下了冰冷的雨滴,而之后不久突然停电的咖啡店里面,桌子上那些澄明的玻璃杯口沿,正向人们的视野里一阵阵地反射着天空中那锐利的闪电,“看来这些联系或许真的能揭示出什么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东西呢,梅耶,起来,我们到伦敦去。”
“那时我的确曾经想过要和对方在一起。但是现实却往往不会给与自己很恰当的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