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时序表
2011年5月12日 华盛顿
“布莱尔我只想说一句,那恐怕是不可能实现的吧,”国际能源部的六角形会议室里只有白发苍苍的能源首长和穿着一身黑衣服留着络腮胡的布莱尔在演讲台前面对面地坐在一起,“我们在那里建的地热电站已经够多了。”
“但西部地区供电不足的弊端仍旧不可掩饰,”布莱尔凝视着老人一针见血地说,“‘亚特兰蒂斯’计划可以帮助你们解决这一切。”老人皱着眉头仔细地阅读着布莱尔刚才单手递过来的那份文件稿,“可那里的地质条件……”
“你还记得R组织吗?”布莱尔微微地皱了一下他带着暗黄的眉毛,“你可以让他们来做地质探测,和常年驻扎在那里的地质小组一起。”
“你是说西海岸地质监测组织?”老人猛地抬起了头疑虑地注视着布莱尔的眼睛,“可是他们的最高执行在三天前被人杀害了啊!”摇了摇头的布莱尔轻轻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嘴角浮现出一丝阴沉的笑容,“那天晚上阿布斯不是向你推荐过一个人的吗?”
“你都听到了?”老人有意识地回想了一下当天在旅馆没及时关好房门的那个细节,“你是说圣易路斯?”
我离开伦敦是在早上八点的时候,我提着一只旅行箱走上了前往中国的航班,身后除了忙忙碌碌的旅客之外也不会有送行的人,或许伦敦这座经常都在停电的城市我本就不该在这里瞎混的,而且姨妈他们也早已经到了维也纳。
随身的东西很简单,毕竟我也不想带得过于复杂,就是一只笔记本和几件换洗的衣服罢了,必要的什么护照那些我想就可以省略不谈了吧。不过我要到的地方倒是可以向你透露,就是中国西部的一座城市叫做泸州。原本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回家的热情我应该还是比较高涨的吧。
我沉默地坐在航班经济舱靠近前边的位置上,从随身的小皮包里拿出了昨天晚上在家里找了好多时候的一个旧笔记本,毕竟这时三年前某某人送给我的东西,而且也只有那一次。笔记本是用染成蓝色的亚麻布包裹好的,封面则是用白色羽毛的图案来印制的,从中心向四周飞散的样子无论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还是现在来谈都觉得非常好看,尽管现在封面和里页都已经有点发黄了,我想或许是保存的地方是底楼还有些潮湿的缘故吧,可我还是把它当作宝贝一样小心地拿在手里,要知道这个本子她送给我以后我就一直保存在书架里,据回忆表明我没把它翻开看过几次,更别谈拿来写记点什么东西了。但这次我把它翻开了,并且在扉页那里看到了一张贴在左下角里的照片。我把放在大腿上的笔记本拿起来认真地看了一下那张照片上的人物,和直觉告诉我的一样,那上面的景物就是她没错。另外照片下还有一行小字,不过那却是我从未注意到的:“如果你最爱的人最后还是决定了要走。”
我不禁望着它们苦着笑了笑,拿起笔在句子下面写了这样一句:“那么我就从来都没曾拥有。”
坐在身边还不到三分钟的一个戴着耳机的小青年看着我的这个举动不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见我抬起头来望着了自己他赶忙把视线转移到了另外的地方,这般不自然的样子是在向我表明他在认为我是一个疯子吧,因为我在这句话下面又写了一连串我与照片人物的对话,而且它们全部都出自我一人之手,难道你会认为这世界上真的有会与人对话的笔记本?那么我现在应该就不会继续在这里乱扯些什么对话不疯子的,我早就被吓得不知逃到什么介于天堂和地狱之间的地儿去了,或者说神经病院的灵异型惊吓科?
辗转了两趟之后下了飞机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当我从蓝田机场里出来时,头顶上空正飘洒着绵绵的细雨,也迎面吹拂着那略带着寒意的风。我打颤地紧了紧上身那件薄薄的风衣,在机场门口的公路上打了一辆出租急急忙忙地往沱江边的鹿港小镇小区赶去。我离开泸州也有两年多了吧,我一边在脑子里计算以前离开这里的时日,一边靠在车窗观望着街边那些曾经熟悉的混凝土建筑,无论是经过水井沟时看到的用白大理石砌成的报恩塔,还是堵车时在雨幕里望见的在岁月侵蚀下变得有些灰暗的钟鼓楼,而且当时街道里还沉闷地回荡着下午2点钟时的钟声。不知什么时候被建成了双层的沱江大桥在前方用坚毅的姿态耸立着,但是这里路中央的绿化带里却没有我最喜欢的洋槐树。或许我应该买几棵槐花回来种在阳台上吧。
回到鹿港小镇的用自动栅栏做成的银色大门前,茂盛的花竹依然像以前那样生长在门口的水池边,而水池里也能在倒影里清晰地能看见竹子正在被风吹落的已经变得枯黄的叶片。我向着那位以前还算混得熟的保安李安左右挥了挥手,装模作样的执勤还戴着一顶保安帽的李安见到我顿时就兴奋得不得了,他热情地从大门旁的门卫室里一脚九踹开了木门朝着我几乎是跑着出来的,几句胡扯之后也不嫌多余地替我把旅行箱背在了他自个儿的背上,接着就把我领到了我住的那栋面向沱江的三单元住宅楼。这个靠近河流的小区里从我住进来那一天起我就一直记得它始终是保持着安静的形象,几条小路边的几棵稀稀拉拉的松树和种在围墙好几个角落里的竹子就是这个小区的简约造型。
在单元楼门口那个热情主动的保安因为执勤离开之后,我跨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三楼二十一号的屋子门前,那是一道墨绿色的长方形防盗门,突出在其中的藤蔓式花纹上面还遮盖上一层泛黄的灰尘,钥匙孔旁边的镀铝扶手上则已经生长上了斑斑的锈迹。我望着不知是谁贴在门中央的年画摇了摇头,把钥匙从左边的衣袋里拿了出来。
“你……终于……终于回来啦,”住在我家隔壁的那位青年碰巧这时从楼下走了上来,看见我的时候他从梯口那里--几乎是张开双臂跑过来一把就把我给揽在了怀里死死的,“你知道我可想你了,你说牛肉麪疙瘩怎么样?”
我没有过多说话只是轻轻地推开他,向他朝着我家大门往里面挥了一下手,“麪馆里是不是又在停电?”
简单地用从隔壁借来的鸡毛掸子把客厅的沙发上下几个轮回抹干净了,也懒得用抹布蘸上自来水来清洗那几个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很像是南瓜的什么坐垫。我招呼着对方坐下顺带着跑到客厅左边的厨房里匆忙的沏了两杯茶,并从放在玄关的旅行箱里找到了刚才在附近的超市里买的一点苹果拿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我们都已经两年没见了,宋兆霖,不,乔约翰。”青年注视着坐在他对面椅子上的我,说出每一句话里都充满着欢喜的韵律,“凯瑟琳她还好吧,别忘了我是知道你们有一腿儿的。”
“我想我应该叫你狗仔队专业人员了,杨蒙?”我端起茶杯和着吃了一些他从隔壁带过来的果脯,从还背在身上的皮包里把那个已经被我拆下封皮的笔记簿掏了出来递到了他手里,“和你说过的,我们没戏。”
杨蒙抓过笔记本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开篇那里的一张照片和许多句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类似于诗歌的文字之外,剩下的就只是原来本子上印来用以方便写作的灰色横线,“我不明白你俩到了伦敦难道还分手了不成?”
“我懒得和你扯这些问题,”我站起身来踱到杨蒙的面前把本子抢了回来并在这之后往电视柜右旁的卧室钻了进去,尽管这快速而大条的动作使得地板上的灰尘很自然地飞扬起来,但我也丝毫没有去厨房弄点水来把地面拖干净的意思,“接下来我们需要讨论另一个问题。”
我在那间像以前满是书稿懒得整理的卧室里找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因为它被书稿们你一层我几层的几乎是严严实实地给盖住了,我把它翻出来的时候它的表面除了有几条明显的被书本压出来的线性痕迹以外,就是外壳上那些一贯反光明显的黑色烤漆。
“它……它还能开机吗?”杨蒙皱着眉头地看着我满脸灰尘地从卧室里把那台笔记本给拿着出来了,“要怪也得去年在小区旁边修什么地下水设施的**部门,他们制造的灰尘我每天都得用好几桶水整理。”
“可我也没关窗户,而且目前的局势你也是清楚的,”我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朋友身边,那家伙似乎体重一直都没能提高,我这一下去居然让他蹦得老高,虽然这沙发是当时我特地买的那种弹性最好的,平时我无论怎么坐下去也没他那么夸张,你看他的样子都快撞到我家天花板了,“对了忘告诉你,我家天花板只有二米五多点。”
杨蒙使劲地用右手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被惊吓的粗气,“你是想说……。”
“三年前那个我们没有完成的‘亚特兰蒂斯计划’,”我给本子接了电源线给硬盘加了电调试了好一会儿后总算是把笔记本成功地开了机,打开本子上带的那块无线网卡迅速地联上这附近的Wifi,“我想我们需要登陆到R组织的网站才行,在那里我还有一个加了密的网盘。”
“你到底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情绪渐渐平静的杨蒙靠了过来盯着我不断地更换着网页的电脑屏幕,“亚特兰蒂斯的地理位置我们几年前不是已经考察过了吗?你上街就算是翻几本小说都可以找得到。”
“没错我们的确是考察过了,不过当时我们……”我打开在组织上的网页并在网盘登陆界面上输入了密码,从里面把我以前存储在里面的所有数据都下载了下来,但是当我把所有数据都下载下来的那一瞬间,我们便听见房门那里突兀地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撞击声,“你……还记得布莱尔吗?在石板上看到的《绝望……”
“开门吧,我们知道你们在里边,乔约翰。”乔约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把说到一半的话赶紧咽了下去,而这时门外也传来了一个中年人的低沉的叫喊声。
“看来那些人还是等不及的样子,”杨蒙直直地站了起来眉尖变得略微向下眼睛直勾勾锁着我,而且他的声音也在突然间变得阴沉了起来,“其实本来是应该让我来把你带回去的,不过现在看来组织上还是不大信任我啊。”
听到杨蒙说出这句话时我脑子里不禁轰的一声,我一把丢下鼠标从沙发上刷地站了起来,带着慌张的眼神不停地左右地扫视着对方满是胡茬的脸颊,“什么?你……”
窗外的阴云已经开始了落下大雨前的准备,房间里的玻璃不时在我的眼睛里反射着明亮的雷电,我清楚的明白这个本不大美丽的故事终究还是要在这里做上一个莫名的转折了。
“说吧,你们带我过去想要做什么?”我转过头去注意着窗外已经变得厚厚的积雨云,然而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它们已经在窗户的玻璃上打上了模糊的水流,“难道我就没有机会了吗?”
“记住,你永远都有下一次,”杨蒙嘴角向下微微一瞥,“我们需要你到黄石国家公园一趟,我想你对近期国际上的情况也应该有所觉察才对:那里正在扩建地热电站以缓解整个西海岸地区的电力供应。”
我无奈地望着杨蒙将房门轻轻打开的每一个细节,无论是他拧动门把时因为有汗水在手心所以手指不时打滑的样子,还是当门外的光头大汉猛地踢开门后把开门者撞倒在地上时冲着房间里的所有物体不停叫骂的情景,冷静下来的我心里开始涌起一阵不可掩饰的紧张,我迅速地转过身想要关掉笔记本屏幕上正在显示的文档窗口,然而计算机却在这时突然卡住了,但鼠标正停靠着的任务栏上的那扇略缩窗口上却仍显示着一句话:“亚特兰蒂斯没有在我们注目的伊比利亚。柏拉图,在说谎。”我只得合上了笔记本,在满脸胡子且面无表情的大汉面前把它没有犹豫地装进了皮包里。
当人们都消失在那间布满着淡黄色灰尘的房间之后,茶几上笔记簿的封面被未关好的窗户吹进来的风吹开了,而贴在扉页上的照片下面,阵阵的闪电正明亮着那几行写在纸上的文字:
[你的过去我并没有清晰地知道,你的内心我到头来还是无法走进。或许这就是距离。]
[街角里的已悄然变得嫩绿的槐树,童话般的白色花瓣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我们的故事已经走到了结束,可我还是要等待着一个梦的归来。]
阿布斯-穆特雷住在布达佩斯已经很多年了,虽然习惯穿一身短黑衬衫的他个子不高,不过他很喜欢和几个老朋友到街边的小酒馆里喝点便宜货。尽管在户口本上登记的阿布斯才刚至中年不久,可朋友们却一直很爱拿他尽管飘逸却已经变得花白的头发来开玩笑,虽然阿布斯本人对于那些家伙的做法应该不算很在意的吧,不过对于自个儿至今仍没有娶到老婆的状况再联系起每次刮胡子时在镜子前斑白着扭动的那个苍老的影像,神情一贯轻松愉快的他也不得不对此开始显得有些紧张了。
清晨的阳光倾斜着射进了阿布斯所住的那栋木屋子的东窗户,说来也巧这家伙正好也睡在东边的那间小屋子里,从没有玻璃的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径直地照在他的脸上靠近靠近眼睛的位置,鲜红而又刺眼的色彩顿时弥漫在阿布斯难以睁开的眼睛里。他双手向后撑住枕头身子猛地从牀上仰了起来眯着眼睛望见了已经升得老高的太阳,他惊叫一声地看见了对面墙上的旧挂钟所显示的时刻点,恰好是上午十一点二十七分。
他像皮球一样蹦着就从牀上弹了起来,站在镜子面前伸起左手对着挂在镜子架上的大衣就是往身上的一阵乱套,伸向胸间的右手也不管那衣服上已经积了不知多少时候的灰尘,他上下颤抖着的拇指对着黑色的扣子就是一阵没有阵法的系扣,接着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打开了家门移动往了附近的小街,鉴于不好找目击者的缘故,所以咱就看看最直接的东西,反正他家门口的那些花花草草在他经过之后便没有了枝叶这倒是事实。
阿布斯家对面的那条小街的尽头有一家开张了很多年的酒馆,很自然的阿布斯他们也就是这里的常客了,尽管阿布斯每个礼拜一到礼拜六都得上大街去扫清晨和傍晚,不过他会是尽量地挤出时间来到这里独自好好地享受一下,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间好像也只有礼拜天的下午才有,而且那还得看他们能不能有早些下班的机会才是。阿布斯一边跑着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装束,虽然这样最终弄好的装备并不能获得非常理想的效果,但对于几乎要迟到的或者已经被记在帐上的许多人来说也不失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阿布斯弯着腰两只手劳累地撑着自己的大腿气喘吁吁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慢地站直了身子抬起头确认了一下灰暗在自己身边的酒馆招牌,怀着忐忑的心情迈开琐碎的脚步走了进去。
“你来了。”在酒馆的前台旁边以一字排开的餐桌羣的最右边,绯红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位右手上戴着一只银色手表的年轻人,其实那只是相对于阿布斯来说那是个年轻人没错,要是换成刚从大学里出来的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夥子们来说,那第一印象糟糕得可想而知,毕竟一个脸上就算没有皱纹可是满头白发的家伙对于他们来说那不是非主流就是不正常衰老。不过为了照顾这位朋友的自尊心我们还是称人家为年轻人吧,而且这样描述起来也应该比较方便。
“你来得还真早啊,”阿布斯快步地走到了年轻人的身边,随手拉出餐桌下的一张凳子一屁股就给干脆地坐了上去,向着这时已站到了身边正准备问些什么的服务员习惯性地要了两大杯啤酒,不多时候桌面上就多了两只正端坐着的澄明酒杯,杯沿上很显眼地闪耀着餐厅里的一贯柔和的黄色灯光,以及在玻璃面上被反映出来的一排被悬在酒馆天花板上的碧绿色吊兰,阿布斯尽兴地喝完了自己的那杯啤酒之后傻傻地笑了一阵,“不过看来我来得也不迟的哦。”
年轻人略摇了一下头连带着微微地笑了笑,“其实我的目的你也是知道的。”
“难不成你还没有改变主意?”阿布斯听到对方说出的这句话之后,他愉快端起的酒杯很快地放下来,“我不明白那份乐谱我们真的有必要再继续研究下去吗?”
“而且我们也不能得到那份乐谱的原始版本,”年轻人平和的表情里有些失望,他的语调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那种一鼓作气再加上信心十足,他转过头没有再将目光放在阿布斯的脸上,“我原本想请你帮忙的。”
“可是我们上次差点把命都给丢了啊,”阿布斯激烈地反驳道,“这件事我绝对不答应。”
“你还是害怕那个组织,”年轻人语调还是如刚才那样平缓,“要不然你怎么会隐居在这里。”年轻人随意地挥动手指指了指这家老酒馆的商业布局,尤其是那在吧台附近的一台一直都没人演奏的黑钢琴。
“你还不是一样,梅耶-布雷顿先生。但是我依旧要告诉你,那份乐谱我们真的不能在继续做点什么了,不然……”
“你是想说,我们会面临,绝望?”年轻人一下子大声地吼了起来,他满脸通红地对着阿布斯,“你要说清楚。”
“不,九十天,”阿布斯正在喝着啤酒的嘴角不由得深沉地战栗了一下,一阵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在他的手里闪烁着辉光开始蔓延,意识到了什么的他赶紧地扔下杯柄站起身来迅速拉住梅耶奋不顾身地往酒馆的大门那里跑去,尽管在这个过程里梅耶的一只脚因为拌在了椅子的木脚上受了点拉伤,但他依旧一瘸一跛地跟随着阿布斯往酒馆外面的街道上跑去,“该死的R-RAM组织看来又盯上我们了,看来又有事情要发生啦。”
两个几乎是累得半死的男人瘫软地靠在街边的路灯上喘着沉重的粗气,坐在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的他们不时地注意着四周经过的形形**的汽车,并且在这个举动的同时很小心地仰望着这一带建筑楼顶上的旗帜闪动时映在街面上每一个阴影,现在异常紧张的他们心里很明白,死亡往往只在一瞬间就可以变得离人们非常近。
两个人的担心很快成为了现实,当他们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从酒馆那边过来的每一个人影的时候,梅耶感觉到了有一支冰凉的硬质杆状物抵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梅耶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全身不由得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前不时经过的汽车速度霎时间变得奇慢,而方才还显得柔和的中午阳光也随之而越发的刺眼起来。阿布斯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在自己的身后,是五个手里抱着***的白衣黑领带男子,不过他们没戴墨镜而是换成了黄棕色的草帽,应该是太阳对于他们来说没那么损伤眼球的缘故吧,或者说这样做更能凸现他们一贯崇尚的非主流精神?
2007年1月17日下午3点27分 南极极点附近
南极地质考察队已经在极点附近活动至少有一个月了吧,但上级指示的考察目标却仍然没能完成。领头的一个中年男子裹着一牀厚厚的棉被坐在汽油已经凝结的汽车里,一脸茫然地望着挡风玻璃外那一望无垠的冰雪世界,想到科考结束的时间在即自己的团队却迟迟没有结果,他心里的责任感渐渐变成了一股沉重的负罪感。
“怎么了队长,身子不舒服?”一个留着平头带着眼镜的青年端着一杯热茶打开了汽车的车门跳上车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路易他们已经钻到了三千米以下的冰芯样本了。”
“圣易路斯不是我说话难听,得到了冰芯我们仍然不能完成任务,”圣易路斯不禁想起上个月出发来这里的时候队长向**信誓旦旦地保证能够完成任务的情景,当时队长是多么的志气高昂啊不过要是不能完成任务的话队长的面子可就丢大了,“到时候我怎么向他们交代啊。”
圣易路斯左左右右三两下就把队长裹在身上的棉被给扯了下来,一把抓起对方已经冻得僵硬发白的双手往车外使劲地拽,“我想我们需要给你一个惊喜。”队长轻微地皱了一下自己那已结霜的眉头,他既有些恼怒又有些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正在拉着自己往前方的雪白里一个劲地走的青年,即便现在对方和自己身上都裹着好几件厚厚的防寒服走起路来一拐一拐地非常不方便。不多时队长就看到了前边雪地上衣着黑黝黝的蹲着正在工作的五个同事们,在他们的身边还放着一台熄了火的大型钻探机,一个染着满头黄发的络腮胡男士正在那机器上摆弄着什么。
“路易,你们发现了什么吗,比如说我们要的磁场数据?”队长快步地走到路易的身边焦急地问了一下。
“我们钻到了三千米以下冰芯,冰芯最底部还有一层岩石。”路易指了指放在机器操纵室里的一个小盒子,又接着摆弄起机器来。因为暴风雪天气刚过不久天气正冷着,队长手脚不利索地爬到操纵室里端起了那个盒子。
“那层岩石居然会是夯土,”科考结束以后圣易路斯和一行的女同事张慕瑶向**报告时说,“不过可惜的是,冰芯我们却没能带回来。因为在科考队离开南极的时候队长突发急性伤寒病死了,那块冰芯样本也不知道被他带到了什么地方,另外我们也没有找到项目所需的磁场数据,对此我们表示抱歉。”
“或许那就是一切的转折,”队长临死前微弱地对圣易路斯说道,“那未知的东西竟然在呼喊你的名字。”
“我们还是请这本诗集的作者来说说她自己的想法吧。”乔约翰乘坐的汽车经过了靠近沱江的略呈半圆形的百子图广场,那略带棕红的阶梯上这时挤满了正摇着荧光棒纷繁地攒动的脑袋的人,广场周围还笔直地立着几根用大理石砌成的黑白相间且雕着小孩的柱子。低低的广场中心设着一轮环形的红色舞台,穿着蓝黑色西服的年轻男主持人手里郑重地持着一只麦克风,台前的大音箱正大声地播放着由小提琴独奏而成的邀请乐。不多时,从舞台的左边就缓缓地走上来了一位身穿着米黄色长裙子的长发女孩,不过隔得远了只能看见飘逸的头发和白皙的脸颊看不清她脸上长了些什么。已经停留下来说要喝点东西的乔约翰此时正站在广场周围的一根柱子前观望着。
“那可真是个美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的杨蒙插了一句,不过他冲着乔约翰无奈地摆摆手,“算了吧我的朋友,那样漂亮的女诗人咱们可没那福分。”
乔约翰转过身来白了杨蒙一眼,“咱们还是走吧,你个该死的东西。”
当乔约翰和杨蒙刚刚走上汽车的那一刻,广场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锐利的枪响,接着一大羣密密麻麻惊慌失措的羣众飞快而凌乱地从下面的阶梯涌了上来,那场面之壮观,人们就好像流沙铺成的一层层浪涌一样,铺天盖地往公路上扑去就连那些过路的小轿车也在这般洪涌中翻了个身,而车上的主人好不容易从车窗里爬了出来这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向人羣骂上两句呢,又被这般汹涌的人流挤翻在地还被人们狠狠地踩踏了许多次。当一切趋于平静后,躲在远处汽车里的乔约翰和杨蒙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跑到广场边一探究竟,除了舞台上散落了一地的纸片垃圾和左边阶梯上几具血迹斑斑的尸体,不过这其中还包括那位美丽的女诗人,凝成块的有些发黑的血液已经把她米黄色的衣服弄得面目全非。不久之后120和警察纷纷到来清理现场,当穿着白衣服的护士把女诗人用担架抬着从乔约翰面前经过的时候,乔约翰居然发现躺在担架上的女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不禁蒙着脸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过当他整理好思绪想要再一次去看看那个女孩儿的面容时,对方却已经被送进了救护车并且开始往医院的方向从急促地起步了。
“刚才那个女孩儿是谁?”乔约翰轻轻地碰了碰一旁的杨蒙,有些好奇地问。
“好像叫秦雨心吗还是秦什么,总之姓秦,还有她写的诗真的很好,”杨蒙脸上居然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他放慢了语调温柔地说道,“她的诗总让人有一种幸福的感动在里面,另外这次她出的新诗集叫做……《鸢尾花》。”
乔约翰若有所悟地愣了一下,他凝神地望着救护车已经远去的身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街景的转角处,警察们也已经清理好现场朝着乔约翰这边走过来说是要做什么调查取证。
“秦雨心她是什么地方的人?”乔约翰随意地接过警察手里的登记表,在填写相关内容的同时问了一下杨蒙,“以前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人。”
“秦雨心她也是泸州人,去年十二月的时候她才出名的,诗写得好人也漂亮自然仰慕者绝对不少……”杨蒙眉毛有些轻佻地向上飘了飘,看样子这小子是陶醉在那般美丽浪漫的诗情里了,乔约翰填完了表格之后见到杨蒙这副模样,想要报复的他干脆地扬起左手“啪”的一声就是给了杨蒙脸上一记耳光,原以为杨蒙会像以前在大学的那会儿那样和自己吵个没完,结果这小子像没了魂儿似的呆呆地立在那里连乔约翰上了汽车准备叫大个子起步走了这个情况都没有注意到,乔约翰有些惊讶,难道这几乎要死了的女诗人写的东西真有那么神奇?
“秦雨心你可千万不要死,我可是你的忠实读者啊……”
“对了警察先生,这个活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乔约翰和警察一起走到了广场的阶梯那里,生硬地指着下面的一片狼藉,“实话就是当时我们就只听见一阵枪响而已。”
“我记得好像是市里的艺术家聚会,按照规矩每三年才会办一次。”这时蹲在了地面的警察手脚麻利的整理好乔约翰刚才做的笔录簿子,“好了,请你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后再离开吧。”
汽车上乐声喧闹的黄昏终于在机场附近的铁丝网前走进了安静的夜晚。我在杨蒙的陪伴下很不情愿的下了车并从机场人员那里接过了由那该死的组织发过来的黑体字印成的通行证,已经站在了宽敞的候机厅里的我愤愤地冲着正在一旁喝着易拉罐咖啡的杨蒙大声叫了一阵:“你他妈的老子回家还没把沙发坐热呢就把我又弄回这个该死的地方来了!”
狭长而明丽的飞机舱里,窗外被映亮的晶莹夜雨,我不时地翻看着不久前到书店里买来的那位女诗人所写的诗集,那些精巧的文字在心里的的确确会荡漾起一丝丝幸福的涟漪,虽然对于我来说这些东西或许都过于虚幻,即便我这些诗歌里都在向我表达着一个非常暖心的主题,那就是用紫薇花衬映着的对于爱的希望,然而感情这东西对于我来说,它早已经离我而去也没有重来的希望了。放下书的我向前挺了挺身子连带着伸了一个懒腰,而杨蒙已经靠在我的身边甜甜地睡着了。
我为什么会选择和这些家伙在一起要到那么远的美国去?明明我就可以在随便的一个细节里逃得无影无踪,把行踪整成得让他们这辈子也没法儿把我弄出来那种效果一样。
“因为那是你不能选择也无法逃避的,”当杨蒙他们在要挟我回到组织的时候我清晰地在脑海里听见了这样一句带着喑哑的语言,当时我在合上了笔记本的盖子之后这个声音尤为明显而且还带有锐利的意思,我疑惑而害怕地环顾着客厅里的每一个细节,并且跑到没有关好的窗户那里仔细地看了一下下面和天空,看样子我肯定是撞鬼了,因为后来上车的时候我也问了杨蒙他们这是否与遇到这种现象,他们大笑着认为我在编故事。
“因为那是你的使命,当时序表之后,即将染上梦色的鸢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