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怪人总是要聚头的
————柳嫣感慨
除了有一个最最知心,一个眼神看去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人那是一辈子的幸福,可是,除了这个之外,还需要有几个品性相投的朋友。只是,若是有一些很不错但又看来古怪的人聚在一起,那头痛的就是身边的人了。
十四岁的少女背着药篓,牵着一匹老马,溜溜达达地行在闹市,算不得漂亮的双眼有些无聊地溜溜打量着过往的行人……突然身形一滞,少女对着迎面走来的乞丐目瞪口呆,荧,荧草....是荧草!!!那年轻乞丐嘴中叼的,耳边别的竟然是自己万寻不得的荧草!!!
“这位哥哥,你耳边的草儿可不可以给我,我家的鹦哥病了,只有吃这种草才能好……”少女几步跑到乞丐面前,露出貌似纯真,实则狡诈的笑容。
怪女孩……
年轻的乞丐觉得甚是有趣,哪有这种年龄的女孩会两眼发光的拦住脏兮兮的乞丐讨草儿的,什么鹦哥不吃就会死,看那闪烁的眸光,分明说谎!少年乞丐玩心大起,垮下眉毛道,“可这草儿是我的护身符,不随身携带就会有灾祸上身!”
明知是胡扯,少女闻言却不怒,只是仔细打量面前乞丐……
真是怪人!!!
看那乞丐面上虽脏,但眼睛却漂亮的很,好像是亮闪闪的黑宝石一般,衣衫虽是褴褛,却无一点异味,神情虽是有些吊儿郎当,却隐隐透着一股子慵懒的优雅……哼哼……怕是哪个富家公子哥儿一时新鲜的游戏呢!
少女低头从身上的布衣中掏了半天,找出两块铜板,扯下一段扎辫子的头绳把铜钱串起,拉拉乞丐的袖子示意他弯身,便把铜钱挂在了对方胸前。眼中是颇为逼真的诚意,嘴里说的纯粹胡掰,“我娘说,身上最后的铜板挂在脖子上也能避邪,所以……”小手一伸,已经摘下了少年耳边的荧草!
少女还未得意,却见那少年乞丐眸光一闪,似是要动,可还未等他动,却有人飞身扑来将他二人揽在怀中跳开,身后是疾驰而过受惊的马车。好险好险,差点被踏瘪呢,少女惊魂未定地想拍拍胸脯,这才发现自己和那少年乞丐都被人揽在怀中,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弥漫在鼻端……不错,很好闻,很舒服……可还未等她闻够,那乞丐少年却一把推开来人,大声笑道,“好你个小子,手脚竟然比我还快!”
少女这才看清那面前人,身着高领斜襟窄袖蓝衫,整件衣服除了深沉如海辽阔如天的蓝以外再无杂色,越发衬着那唇角淡开一抹柔柔笑意,面若美玉,如谦谦君子。那蓝衫少年闻得乞丐口出狂言却未动怒,只是拱手轻声一笑,转身离开,朝着一处走去,那边,站着一个云鬟雾鬓,貌若天仙的少女,目视二人,微笑嫣然,白衣如雪,妙丽绝伦,蓝衣人走到她的跟前,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不久,两人便淹没在人羣当中……
“怪人……”少女和乞丐少年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不约而同地喃喃道,说人家怪,二人却未想过在那两人的眼中,他二人也怪得很呢!
“刚才那两个人似乎很有意思呢!我有预感,咱们和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柳嫣低低的笑着。
一座废弃的破庙,歪斜的立在郊外的空旷处。
庙外的墙壁上,青苔密布、油漆脱落,纸窗也是千疮百孔,窗棂断裂无数,风吹时,“咯咯”作响。
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灰尘积了三寸厚,到处可见硕大的蜘蛛网,空气也是令人几乎要窒息的湿气味。
白衣男子闲散的斜靠在角落的草堆中,面前放着一些的吃食,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自己那个时候是怎么被他给骗了呢?”潇洒的白衣男子端起杯中的酒喝了一口,酒很淡,没有什么味道,好在他也不是什么美食至上的人物,有的喝就可以了,“当初究竟是怎么被那个师父打动了的呢?”努力回忆着,也许是最后的一句山上路不好走,自己小心一点吧!
怎么就那么容易被打动呢!当年在亲眼看到家变的时候,就发誓要做一个冷酷的人的,可是,为什么!跟了他几年,不仅没有成为想象中的人,反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怀念以前的冷酷啊!
最可恶的是,连杀一个人都不行,找不到确凿的证据,绝对不能乱杀人,真是的,自己又不是官府中的人,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不过,那个贪官终于被我找到了确实的证据,一会儿可以去动手了。
“好久都没有动手了,还真是难受的很,你说是不是啊,寒昕。”掌中的长剑跳动着,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是在回应着主人的话语。
那是个很小的孩子,最大不过五、六岁左右,衣衫褴褛,污浊不堪,周身到处可见血迹斑斑的擦伤,鲜血淋淋的双腿,哆哆嗦嗦的支撑着瘦小的身躯,两手艰难的直举着一把剑,但是那剑显然已经超出了他能负荷的重量,摇摇欲坠。
与孩子对峙的是一头狼,一头饥饿的山狼!张着尖利的獠牙,吞吐着嗜血的红,双眼透着阴森的青芒,贪婪的盯着眼前的猎物。
一人一狼只是静静的对峙。毫无动静,好像是两个绝世的高手,在暗自衡量着对手的高低。
孩子有着一双幽黑的狭长冰眸,散发着与他年龄不符的锐气,只是那紧抿的有些发白的红唇,显出了他内心的恐惧。
而狼也碍于孩子手中的利剑,不停的用利爪摩擦着地面,一触即发的,却迟迟没有发起进攻。
山间刮起一阵风,吹起了孩子伤口处的腥气,淡淡的血腥味弥漫于空中,更猛烈的激发出山狼肚内的饥饿,狼再也按捺不住,瞳孔猛然收缩,一跃,向那孩子扑去。
孩子见状,强忍满心的惊恐,用尽全身力气,提高手中的剑,就要和那禽兽来一场生死搏斗!
此时,一物急速飞过,带着一股强烈的气流,直击那山狼的喉间。
只听一声哀嚎,那本还在空中张牙舞爪的山狼,便带着满脖子的血,载倒在地,呜咽两声,挣扎了一阵,便断了气,跟着跌落的还有一颗带血的小石子!
孩子怔住了,直到感觉有人站在自己身侧,才猛然惊醒,侧头看去,一见是个高大男人,警戒心顿起,后退了两步,举剑相向!
男人的脸,不丑,却也不出众,充其量清秀而已,只是那一身孤傲,异常的与众不同。
男人的双目无暇看那个孩子,只是注视着孩子手中的那把剑。
剑身是一层犹如寒冰般透明的薄刃,看似脆弱的一触即碎,可那散发出的寒气,和好似凝聚月光精华的灵气,却彰显着它的锋利无比!
冷冷地看着他,孩子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诧异于他的冷静,男人这才收回了一直盯在他手中宝剑的眼神,转而打量起面前的人。
满脸的血污、凌乱的黑发、消瘦的脸颊,即便是这样,也掩不住那双异常明亮的漂亮眸子,只是那眸中却饱含着让人不敢直视的怨恨。
好犀利的眼神!男人心中暗叹。
“好剑!只是这样的宝剑用来杀人,未免有些太浪费了!”勾起了嘴角,有些玩味的看着孩子。
意外的看到孩子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从本来就很破烂的衣服上撕下一块衣角来仔细拭擦着手中的长剑,“在性命的关头,什么讲究都是多余的。”
“咦!”诧异于听到的回答,再仔细的打量眼前的人,忽然发现刚才那双充满的无尽的怨恨的眼睛不见了,依然是那么的黑白分明,却是柔和的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有意思!忽然对眼前的孩子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有兴趣拜我为师吗?”
“拜师?”显然他的提议出乎小孩子的意料,抬起头狐疑的盯着他。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是大大有名的‘独游老人’呢!呃,虽然我显的很年轻。”看着小孩子有些嘲笑的眼神,男子解释道。
“拜你为师有什么好处?”盯了很长的时间,小孩子这才开口。
“你可以获得很强大的力量!可以很容易的做到你想做到的事情,包括——”迟疑了一下,“报仇。”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管。” 明亮的黑眸,忽然转为黯淡,孩子咬了咬唇。冷风飒飒,吹起那孩子勉强遮体的破衫,愈加显得单薄脆弱。
“算了,既然你不愿,我也不好强迫了,你走吧!”一闪,到了孩子的近前,在他的手中硬是塞进去一件东西。
被他的动作弄的一愣,只觉手心凉凉的,低头一看,手中已被塞入了一颗夺目的琉璃珠。
“我不要你的施舍!”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冷硬的拒绝道。
“也算不上是什么施舍,只是你若下山,就知道这世上没有钱是什么也做不成的,你不是还想去做你的事情吗?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做什么。好了,既然你不愿接受别人的施舍,就算是我借给你的吧!以后有机会还我好了。”
“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咱们有缘吧!也许你很像我的小时候。”看到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下山的路很不好走,自己小心一点。”
“师父!”声音很是微弱,但还是听的很清楚。
“这是什么天气,不是都过了八月节了吗?怎么还是这么的热!”穿着一身纱衣的中年男人通身是汗,招呼着旁边的家人给他打扇子,令一只手在身前的艳婢的身体里不安分的动着,惹得娇艳的女子不住娇笑,“嗯,大人,人家不来了。”
窗子打开了,忽觉一阵细风拂面,面前已经出现一人,头带一顶黑纱斗笠,身着一件青色外衣。
刚想开口问明,忽地,树叶婆娑,双袖颤动,一股异常沉郁的气流罩了下来。
万籁俱寂…… 忽然间男人好像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了。
那气流如同一块石头堵在心头,让人倍感压抑!
杀气!这个男人在培养杀气!
男人只觉从急遽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阴寒之气!不断的扩大、蔓延!像是顺着他的脊背攀爬,延伸到四肢,甚至渗入到骨髓!
“阁下是何人!”在这压的人喘不上气的气氛中,男人勉强问出了一句话。
“你应该清楚我的来意!”声音冷的刺骨,毫无人的感觉。
“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各种的珠宝,只要我有的,我全都给你,只是求你,放我一条的生路。”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装腔作势,颤抖的说着,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保证自己的小命要紧。
“哼哼!阮大富,常州知府!先靠着一万两的黄金捐了个县令,后又用近十万两的价钱升迁到常州。为官三年,常州天高三尺,百姓怨声载道,为了避免让上面的人知道你的丑事。竟然在各门口设下重兵,严禁城中的居民外出,一旦有本镇外出的人员,不论缘由,一概下狱。最为可恶的是,朝廷播往灾区的救济银两,你居然和押运银两的官员狼狈为奸,监守自盗……”一件件说出他的事情,听的阮大富浑身颤抖,不知道自己千方百计想隐瞒下来的事情怎么会传到这个人的耳中。
“我——”抬头还想说什么,一道白光突现,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顾不得管一旁被吓呆了的家人侍女,青衣人抛下了一块写满了罪证的书简消失不见了。
总的来说,苗意还是个不错的姑娘,一没哭丧过脸,二没给别人带来过“太大”的麻烦,还不错~
不过,在杭州人眼中,苗意却是个很怪的女人,传闻她性格怪癖,奇丑无比,全杭州的男人一听到苗意的名字,据说胆子大的连玩笑都不敢开,胆子小的站着就晕过去了。其实苗意芳龄只有十四,哪有本事那么可怕!怪只怪她早春游园时,一个颇为俊俏的少年书生见她生得还算清秀,便上来调戏,那书生笑着执起苗四小姐还算柔嫩的左手,一脸柔情地赞她手滑。十四岁的苗意也是一笑,抬起长年抓药早已被侵蚀得粗糙的右手摩挲那书生白嫩嫩的脸颊,一脸诡笑道,“没有公子你的脸滑呢……”说着还用锯齿般触感的右手使劲蹭上两下,那书生被吓得大叫而逃,从此苗四小姐便成了杭州首怪了,哼,笑话!
开明开秀萼,澜光媚碧堤。风荡飘莺乱,云行芳树低。”
嘹亮的声音,响彻山谷,即使再怎么恭维,也算不得好歌喉,确实算不上啊,似乎她胯下老马垂死的悲鸣,也不能唤起她的同情心如果有的话。
行到谷中幽潭前,苗意下马,背起药娄,暂时先给老马放刑,自己琢磨着是否要在这还冒着寒气的碧潭前休息一下……
事实证明,怪事的发生,总是意想不到的。正在苗大小姐瞪着潭前草地考虑是要坐着还是躺着时,突然从天上掉下个人来,直勾勾地落入深潭中,溅起大片水花,泼了苗意满头满脸。
苗意愣愣地看那人在潭水中扑腾,抬头往上看……啊,原来是从山崖上掉下来的呢,莫不是算准了崖下有一池深潭摔不死人才敢落下来?再看看眼前……不对啊,那人看来不会凫水,眼看就要淹死了。叹了口气,苗意跃入潭中,把那个已经快扑腾不动的人拉上岸来。
那人倒是好体力,明明刚才在水中已经一副快不行的样子,上了岸来缓了口气竟然又是一条好汉!
苗意观他脸色,不禁惊诧,“你中了软骨散?!”白衣人缓过神来见是苗意,本是突然大笑起来,但闻那少女开口言此,也是一惊,“你知晓软骨散?!”上下打量一番,很普通的女孩,五官清秀,青衣布衫,应该只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怎会识得江湖上的奇毒?他哪里知道苗大小姐这种怪模样专门吸引怪人,归隐多年的怪脾气老神医鹤古仙便是苗意医学药理上的启蒙师傅,小小一个软骨散自然过不了她的眼。
苗意点头微笑,带了点诡异,“那软骨散中了一个时辰内若是不解,不仅软骨,心肺也会慢慢溃烂,人却不死,被痛苦折磨,直到百日心穿肚烂才算解脱。”她本欲看那人惊骇万分的模样,却怎料到白衣人朗声大笑,“那我倒是要看看是否能得过百日呢!”
苗意撇撇嘴,百般无聊道:“不用百日了,你的毒已经解了。软骨散的另外一种解药便是在中毒一个时辰内用寒潭水浸泡身体。”
莫非真是如此好运?暗暗运气,果然四肢百骸都是畅通,并无中毒迹象。白衣人挑眉,抬手将狼狈垂于面前的碎发拨到脑后,露出了一张刚被春水浸泡过的年轻面孔……
苗意见了一呆,嘴巴不由得张大再张大,这是她第一次被男色所眩惑。生于江南,气质翩然的美男子见的不少,可面前这张面孔却是所见中最俊美的,尤其是那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明亮灵活,虽然带着浓浓笑意,缺是凌厉……啊!!!
“是你!!!那个小乞丐!!!”苗意认出了这双独一无二的眼睛。
白衣人大笑,“怪丫头,终于认出我啦!”算起来这丫头那胡掰的铜钱护身符还救了五爷一命呢,幸得挂在胸前,挡住了袭来的夺命一镖。
危险!!!这是个危险的男人!!!
直觉如此告诉苗意,快快撤退!可惜此时苗大小姐道行尚浅,嘴巴行动太快,
“什么怪丫头啊!我又不是没有名字!”
“哦?那敢问小姐芳名?”面前的白衣少年剑眉一挑,双目含笑,衬得满山满谷的桃花也失了颜色。
“苗意……”话一出口,苗大小姐的脸便垮了下来,有种预感,从此会和这个怪人牵扯不清了呢……
“苗意……妙意……好名字!好意境!”白衣人抚掌笑道,“怪丫头,可看的出我的姓氏?”
苗大小姐轻轻垂下眼帘,悠悠一叹,抬起纤纤素手遥遥一指,“桃花……”
白衣人没料到面前的丫头如此反应,便也抬头看她所指,“这里哪有什么桃花?”
“流水……”苗意不理,再指指面前碧波荡漾的深潭,白衣人也顺目看去……
苗意抬手点指面前那个刚被她从深潭中捞上来的少年,微微一笑……“鳜鱼肥!”
“聪明,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就是叫做鳜鱼的呢?啊,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很早就暗恋我了,然后才故意闯到我的面前,有意引起我的注意的,我说的对不对。”不顾苗意听的目瞪口呆,然后再一旁狂吐,白衣人继续说了下去,“现在我可是如你的愿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剩下的话卡在了喉间,因为不知被苗意下了什么药,说不出话来了。
“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