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的一个雨天。
外婆说除了周末,平日里舅舅舅妈都不在锦香苑。她一个老人家,作息起居,特别是饮食方面与我们年轻人不大一样,让我不用每天早晨去她那里请安问好,也不用餐餐都去陪着她吃。我本想多陪陪外婆尽下孝心,但外婆既这么吩咐,也不好拂了她的意。
所以在这个春眠不觉晓的雨天,我美美地睡了一个懒觉。起牀后看到窗外的翠竹笼在一片雨雾中,青翠欲滴而又朦胧雅致。几枝海棠倚在竹边,艳红的花瓣挂了雨珠,十分招人怜爱。我高兴地唤过雪雁,匆匆向外走去。
刚打开门,差点撞到一个人怀中。抬头一看,子玉哥哥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门口,明亮的眼眸里藏着满满的笑意,柔声道;“苹苹,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外面下着雨呢。”
我不好意思地退后了一步,道;“我就是要去淋雨呀。咦,子玉哥哥找我有事吗?”
子玉哥哥扬起眉梢,道:“阿康,把薰衣草拿进来。”话音刚落,就见阿康抱了两盆薰衣草走了进来。子玉哥哥道;“如今正是薰衣草盛开的季节,我特地让花房送了两盆上好的过来。妹妹晚上闻了这养心安神的薰衣草香,一定会睡得甜美,天天都做好梦的。”
阿康把薰衣草放到了卧室的牀头。薰衣草粉紫的花穗,淡淡的幽香,看上去着实叫人喜欢。只是我向来很少失眠,不知为何子玉哥哥却总担心我睡不好,真是有点文不对题。
子玉哥哥又打开手中的一个精美盒子,取出几块阿胶山楂糕,递到我的手中,道:“这是我新手熬制的阿胶山楂糕,有健脾开胃,生津养血的功效,妹妹尝一下呢。”我尝了一块,只觉酸酸甜甜的,十分可口,不由笑道:“子玉哥哥,我的胃口一向不错,再吃这阿胶山楂糕开胃,只怕很快就成会为一个胖子呢。”
子玉哥哥笑道:“你胖些更好看。”
我嗔道:“才不呢。女孩还是瘦些好看,就象雪妮姐姐那样,什么人见了都会心生怜爱。”
提到雪妮姐姐,我就想到了她的乳腺增生。乳腺增生不及早治疗,一旦发展到乳腺癌,再要治好就不容易了。但是如何才能让雪妮姐相信我能为她治病呢?看着子玉哥哥一脸的笑容,我突然灵机一动,问道:“子玉哥哥可认识什么名医?”
子玉哥哥盯着我看了看,道;“名医?妹妹是哪里不舒服吗?想看西医还是中医呢?” 我忙摆摆手解释道:“不是我要看病,是我要替别人看病,但是别人不会相信我是医生……”
子玉哥哥展颜一笑道:“所以你想拜师学艺?这倒是个好主意。我觉得你这种情况最好拜一个有名的神医为师。”
我不解道;“神医?”
子玉哥哥侃侃而谈道:“对呀,妹妹想想看,现在不管西医中医都要在大学里学几年基础理论,再分科进行专业学习,然后到医院实习,从打下手做起到自己独立行医,至少都要个十年八年的。妹妹如果按正常程序学,不知何时才能出师。但是妹妹如果拜了神医,一来神医名气大,妹妹借了他的名可以很快获得病人的信任。二来既为神医,一定有他的神奇之处,一定也不用事事按照常规进行的,那么妹妹也就有希望早点学成啊。”
我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不由发愁道:“可是到哪里去找那么出名的神医呢?”我知道的神医,譬如师父的那些朋友,都是不会轻易让世人知道他们的存在的。
子玉哥哥笑道:“算妹妹问对了人,哥哥我正好认识一位神医。叶淼焱叶医生,他可是全国的知名神医,治好不少疑难杂症,闻名遐迩。”
我迫不及待道:“真的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体他?”
子玉哥哥一本正经道:“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我今天有空,我们就今天去吧。”
叶医生却不是每天都在市区他的医馆里。子玉哥哥说他每周只有周一,周三,周五的上午才到市区的医馆公开坐诊。每到这三日,他的医馆里总是人满为患,有的病人不远千里来到西安,租了房子住下,就为了等着排上号,让叶医生亲自为自己治病。
今天周二,子玉哥哥说叶医生应该不在市里,而是在市郊的养生馆中。他的养生馆位置十分隐秘,一般人是寻不到的。但是子玉哥哥例外,因为他是叶淼焱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据子玉哥哥介绍,叶淼焱家学渊源甚深,其父为八卦掌第五代传人,其祖父又是中医名家。自幼叶淼焱便师承父亲练习道家导引养生功法,又随祖父学习中医精髓,后又研读了众多中医各家经典和现代医学典籍,尽得医武同源之意趣,年纪轻轻就成为一代名医。
这叶医生也算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了。师父总是教导我,到了世间之后,不能沉溺于名利之中,不管红尘如何滚滚,都要保持一颗想要修炼的初心。不过我这次去拜师,也是为了能治病救人,并非想要贪图那些虚名浮利。
正自想着,子玉哥哥的红色法拉利跑车已经停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脚。
子玉哥哥抬了抬头道:“苹苹,下车吧。前面是山路,车子没法开上去,我们只有步行了。”
我抱着雪雁下了车。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有着青草的味道,清新而又怡人。我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放下雪雁,欢快地朝蜿蜒而上的山路跑去。谁知脚下一滑,一下摔到了路旁的草丛中。我不禁有些叹息——走个平路都会摔跟斗,这就是没了神通,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悲哀。
子玉哥哥急忙过来,扶着我走出草丛,心痛道:“妹妹你可有那里摔坏了?这刚刚下了雨,山路湿滑,下面的路还是我扶着你走吧。”
我不过是滑倒在地上,摔得有些痛罢了。但子玉哥哥却再不肯松手,执意小心翼翼地扶着我攀着山路向上走去。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看着一旁一会奔跑在林间,一会飞舞在树梢的雪雁,我不由在心底狠狠地羡慕起来。
爬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叶医生的养生馆门外。养生馆是处仿古建筑,建在山间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四周树木郁郁葱葱,偶尔传来几声鸟叫,越加显得清幽。
守门的工作人员拿了子玉哥哥的名片进去通报。我擦了擦额头的汗,为自己今日爬座小山竟也累出一身汗来的表现深感不满。懊恼地低了头,却见今晨穿的淡蓝色牛仔裤,因为在山脚摔了一跤,又走了那么久的湿滑山路,已经沾了不少泥浆,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甄先生请进。”不一会,一位着中式服装的小夥来到门前,领着我们朝养生馆里走去。
馆内的植物与馆外大相径庭,大多是些药材,种法也有一些独特,像是依了什么阵法在布置。
穿过中庭,推开一扇雕花木门,就是叶医生所在的房间。
只见一位年轻男子正盘腿坐在一张花梨木案几前,翻着一本古旧的线装书。案边的香炉中烧了几片沉香屑,升起淡淡袅袅的轻烟,整个房间便弥漫在一种难以言说的清雅香味中。
年轻男子抬眼见了我们,放下手中的书,快步走向前来,道;“子玉,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子玉哥哥拉着我朝年轻男子走去,笑道:“许久不见,想你了呗。这位是我的妹妹林苹苹,今天特地带她来见你。”
淼焱道:“你不是独子吗?却又从哪里冒出个妹妹来?”说着走到了我们跟前,侧着脸看了看我,突然沉默起来,过了片刻,道:“这个妹妹我在哪里见过。”
我一听,心里直犯嘀咕——我真的是长得十分面善吗?怎么帅哥们都觉得跟我似曾相识呢?
子玉哥哥摆了摆手,迅速否认道:“别,苹苹是我姑妈的女儿,从小寄养在乡下,前几天才到我们家中。我以前都没见过她,你又怎么会见过?”
淼焱沉吟道:“上个月我去终南山中采药,险些从一处悬崖摔下,多亏一位白衣女子出手相救,方得脱险。那位女子与令妹长得十分相像。”
我听了心中一惊。上个月我在终南山舍身崖练习九玄剑法,学习从垂直的崖顶御剑而下。因为剑法不是很纯熟,我不得不多次用手中的九玄剑在悬崖上点拨,以支撑借力。练了几次后,纵是舍身崖坚硬的花岗岩也被那九玄剑刺得多处岩石松动。
不巧有一位年轻男子到舍身崖的绝壁上采药,他身怀武功,攀岩技术也很纯熟,却并没有料到舍身崖坚硬的花岗岩已有松动,一不留神脚下一松,跌下岩去。幸好我就在附近,当即提一口真气,飞身过去将他救了上来。
当时天刚刚亮,我救起他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并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象。只记得那年轻男子有双特别好看的眼睛,彷佛天上的寒星,冷峻而明亮。
而眼前这位叶淼焱确实生得剑眉星目,目若寒星。
子玉哥哥难以置信地分辩道:“怎么可能呢?我妹妹今天爬山到你这养生馆都走得气喘吁吁,还在山下摔了一跤,她怎么可能救起跌下悬崖的你,绝对不可能的。”
淼焱淡淡道;“当时那位白衣女子的身边飞着一只白色的大雁,就跟现在令妹身后这只白雁一模一样。”
子玉哥哥瞪眼道;“唉呀呀,山中本来各种鸟都有,你又凭什么说就是这只?罢罢罢,我看你是神话故事看多了。”
淼焱为我们一人斟了一杯热茶,询问道:“你们兄妹俩今天来有什么事吗?总不会是纯粹为了到我这里游玩的吧?”子玉哥哥笑道:“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是因为我的苹苹妹妹,她想拜你为师!”
“哦?” 淼焱抿了一口茶,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我几眼,顿了顿道:“学医很苦的,要背很多医书,药方,经络穴位,苹苹姑娘不怕吗?”
我忙道:“不怕不怕,只恳请叶医生答应收下我这个学生。” 所幸我现在仍然可以过目不忘,背什么书都不用怕。
淼焱沉吟了一下,道:“好吧,你从明日起就可以来跟我学医。不过不用叫我师父,我跟你子玉哥哥是最好的朋友,你以后就叫我淼焱吧。”
子玉哥哥灿然一笑,抢着答应道:“就是就是,大家年龄差不多,直呼姓名最好。”
没想到拜师拜得这么容易。回到锦香苑,正好外婆叫大家一起吃晚饭,我便将这好消息告诉了大家。
外婆道:“那叶医生确实医术了得。前两年你舅舅得了个头痛病,白日里觉得整个头隐隐作痛,勉强还能忍受。到了夜间疼痛加剧,却是根本无法入睡,十分地折磨人。去几家大医院找了好几个专家看了,却查不出个病因,只能开些缓解疼痛,安神的药。你舅舅无奈之下,去找叶医生治病。那时叶医生刚刚出道不久,因为治好了几位名人的病,一下出了名。你舅舅向来不信这些民间神医,也就抱着试试的心,没想到经过叶医生的针灸按摩,再服了几剂他的中药后,这头痛病就好了。”
雪妮姐姐道:“我也听朋友说起过叶医生,传得神乎其神的。说是要去他的医馆看病,得提前一个月排号。又听说他的医学来自家传,是轻易不收外人作弟子的。不知今天如何就肯收了苹苹妹妹做弟子呢?”
外婆道:“叶医生是子玉的好朋友,大概是看在子玉的面子上吧。”说完转过身拉着我的手,叮嘱道:“苹苹,你今天能够拜叶医生为师,外婆也替你高兴。往后你可要好好学,千万别败坏了叶医生的名声。”
回后院的路上,子玉哥哥拉了我故意落在后面,道:“今日我带妹妹拜了名师,了却妹妹一个心愿,妹妹该如何谢我呢?”
“哥哥帮助妹妹不是天经地义吗?”我瞪着子玉哥哥道:“如果这也要感谢,以后我就不叫你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