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外面院子里杂乱的人语声,衣翎紫放下手上一杯清茶,从亭子里拾阶而下。不等她走到园门,就看见了神色匆忙的三师兄。
“师妹,你可见着九师弟?”
“师兄?”衣翎紫想起这里诸多师兄,改口道,“找我九凤师兄?他不见了?”
“是,大家都在找他。”三师兄焦急张望道,“他与西烈庄约好了今日比试,现在怎么连影都不见了?”
九凤不见了?衣翎紫也是意外。
“别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掌门不在,九师兄可是作为掌门弟子坐镇的啊。” 其他人也聚了过来,看来这一早的找人很是兴师动众。
“那个卿墨岂不是要更嚣张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月华门是贪生怕死之徒,临阵逃脱。”
“不用担心,九凤什么时候能转了性不争强好胜?”衣翎紫笑道。她那师兄的脾气衣翎紫知道得清楚,可是这关键时刻,他人是去了哪里?
“我们当然都知道九师兄不是临阵逃脱,外人可不知道啊。”付玲珑冷笑,斜眼看她道,“倒是师姐你坐的住,我们这些人一大早的都在满山找九师兄。”
“这位师姐自小在外逍遥快活,哪会为本门的事情操心?”旁边女弟子不满地小声说。
“你可别这样说,”付玲珑接口道,“师姐她就算担心奈何能力有限?那还不如不闻不问的要好。”
衣翎紫轻轻抬了眉,笑道,“小师妹说的不错,我还是回去不闻不问的好。”说罢,她当真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满院的同门呆若木鸡。
“咳,小师妹,别再闹腾了。”三师兄焦急责备道,“找九凤师弟才是正事。衣师妹她也担不起这许多事,你何必和她计较?”
“这么着就认怂了,”付玲珑盯着那扇关上的门,只觉得不解气。
“九师兄该不会被人陷害了?”
“九师兄身手那么好,谁能害他?”
“话可不是那么说,我们月华门有内鬼,又是得师兄信任的人⋯⋯”
“你说什么!”三师兄打断身边两人的对话,看了看周围其他人,“都是同门师兄妹,不要乱说!”
“这话没错啊,她一开始就是和西烈庄的人在一起⋯⋯”
“那是你们胡乱猜忌,师妹是嫡传弟子,掌门决计不会看错人。”见三师兄说的坚决,其他人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三师兄,看来九师兄是不在望霞峰上了,我们怎么办?”
三师兄白净的脸上写满烦恼,“怎么办?再等等。”
“再等?九师兄跟人家约好的日出,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等西烈庄那些催债鬼都要来催了。”
“我是不是听到有人在说我们西烈庄?”卿墨带着一众西烈庄弟子出现在望霞峰望霞苑,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刚才说话的月华门弟子身上。
“我,是说,”那弟子有些胆怯,挪到三师兄身旁。
“西烈庄卿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三师兄向着卿墨拱手。
“大家都等得急了,你们月华门都是娘们嘛?墨墨唧唧的,半天不见下来。”全身裹住的张天台虽然行动不太方便,但说话不受影响。
“你说什么?”月华门的人当然不能受这气,当下就有几人冲了出来。
“说什么你听不见?要⋯⋯”
卿墨抬起黑晶扇挡住张天台,他穿着一件黑色纱衣,腰间系白色丝带,虽说是西烈庄的标准服饰,但档次比起一般弟子不知高了几倍。
“我们不是来打羣架的,莫失了礼数。”他看向月华门三师兄道,“贵派九凤应该已准备停当,我在驰霞峰恭候他的不见不散。”
他说不见不散的时候,月华门众多变了脸色。
“怎么?有异?”察觉情势的微妙变化,卿墨停下脚步。
“九师弟他,”三师兄有些吞吐,“不知何事耽搁,现在未在望霞峰。”
他这话一出,月华门弟子脸上都露出了多少的尴尬和失望,相反的西烈庄弟子得意洋洋。
“什么?你就直说他是怕了躲起来了吧。”
“现在大家就较量一番看我们怕是不怕?”
卿墨举起手中黑晶扇,压住混乱场面,望着三师兄,“这里现在可是你说了算?你看该如何办?”
“九师弟不在,也还有另一位⋯⋯”
“三师兄,这里当然是你说了算,你说话,我服,其他人,我不服!”付玲珑迎着卿墨冷漠的目光,毫无惧色。
“玲珑说得对,九师兄不在,听三师兄的!”付玲珑的话倒是得到了月华门弟子响应。
卿墨打量了她几眼,重新看向三师兄,眼光微垂无所谓道,“你的师弟师妹都这般说了,我就在驰霞峰等着你。”
“且慢,”三师兄叫住卿墨,“我倒不是怕你,但掌门之命不可违。掌门不在,九师弟的话即是掌门之令。”
“你的意思是?你不和我打?”卿墨眼光阴冷下来,“可笑!难道九凤一日不出现,我就要在这里继续等他不成?”
三师兄点头,这下西烈庄的人不干了。
“你们掌门的话算个屁!有胆就打一场!没胆子的就滚回月华山去!以后记得见了西烈庄绕道就是!”
付玲珑抽出剑,“好,别说废话了!”
她这一带头简直是煽风点火,各人抄起了家伙,眼看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这时,门口一个人站住,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初升旭日照在他身上泛出柔和光彩,柔美的丹凤眼波澜不惊,袖下修长手指扣住一把剑鞘陈旧的古剑。人就站在那里,欲随风动。
“这人是谁?”付玲珑身旁的两个小师妹小声嘀咕,“太美了。”
“没见过啊,他⋯⋯”
“闭嘴。”付玲珑对两个师妹丢下一个白眼。
展关山看了过来,扫视一圈之后,没有在这羣准备打架的人中发现衣翎紫的身影,他的手从剑柄上挪开,目不斜视地穿过张弓拔弩的人羣。
“这位少侠不知来此何事?”三师兄挡住他的去路,怎么说这里也是月华门的临时宿地,不容他人擅闯。
展关山微微颔首,虽然这位月华门三师兄没见过他,但他前两日是见过这位三师兄坐在九凤下首,“我是来找翎紫的。”
“翎紫?”九凤一时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少侠想是走错地方了。”
“翎紫?”卿墨也重复了一遍。
见卿墨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几名月华门的弟子都戒备围在三师兄周围。
卿墨却看也不看他们,径直走向展关山,面有得色,“她不是你的紫儿吗?难道说,你只是在我面前故意装出来的亲近?”
“这不关你事。”展关山也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衣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卿墨转到他面前,停下,四目相对。
“衣姑娘?啊,你是找师妹的?”
让三师兄很是心暖的是这位突然出现的美男唯独会对他露出微笑,于是抬手指了指“她就在房里。”
“谢了。”展关山绕过面前寒气散发的卿墨,径直走向衣翎紫房间。
有了这个小插曲,三师兄算是从刚才的混乱中理清了思路,向卿墨道,“九凤是我派掌门弟子,他说的话自然算数,我们且等他一等,若明日他还没有回来,我便代他与你一战。”
“你说什么?九凤还没有回来?”卿墨还没有答话,展关山却一个回身落在了三师兄面前,神色间隐有焦虑。
“是,”对展关山异常的反应三师兄也感到有些奇怪,“今早起来就不见九师弟了,这位少侠与我九师弟也相识?”
展关山有着心事的重重嗯了一声,快步走向了衣翎紫的房间。
门虚掩着,他刚抬手扣了扣,里面就传出了衣翎紫的声音,“你是不是知道九凤去哪了?”
展关山推开门,衣翎紫就坐在桌边,面前仍摆着许多新鲜水果,她的脸色红润,眉目间却有少见的沉静。
“气色不错,”在一晚奔波和疗毒之后,展关山略有些倦意,听见门外两派弟子又开始呱噪,他顺手关上了门。
“师兄去哪了?别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师傅不在,他可是领着月华门三十许弟子在这,昨日还与卿墨定下了争夺武林盟主的战约。”衣翎紫心中担忧,不觉絮絮叨叨起来,说着抬头看展关山,“难道他真的出了事?”
展关山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昨晚,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望霞峰,他追他们去了。”
“果然是这样,”衣翎紫但觉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师兄怎么也这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了还没有回来?什么人要他追一整晚?”
这也是展关山担心的地方,以九凤身手,什么人可以为难他?实在打不过不至于逃也逃不了,“你不要担心,放眼江湖没几个可以奈何你九凤师兄的。他还没有回来应当是别有隐情。”
衣翎紫烦躁地在果盘里拨来拨去,“师兄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天大的事他都会有个交待。你既知道他追人去了,怎么不也追上去看看?”
展关山沉默,要在平时他也就追上去了,但现在他中毒不浅,何来可能象平日一样指哪打哪?但对着衣翎紫忧虑责备的眼神,他实在无法开口解释。
“要你昨晚帮他⋯⋯武林盟主事小,要是师兄⋯⋯他怎么会这么反常?”
展关山一语不发,站起来转身走到了门口,“我去帮你找他回来。”
他推开门,外面的冷风随着众人的目光全都席卷过来。
“这么快他们就说完了?”三个女人一台戏,虽说月华门女弟子不多,但三个也够她们一台戏了。看到展关山重新出来,她们又开始议论起来。
“我说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还不久啊?”
“这个小师姐是什么来头?什么人都来找她?”
卿墨目光绕过三师兄看向他的背后,还在喋喋不休的三师兄停了下来,跟着看过去。
“心情不佳啊,”卿墨打趣着面色沉默的展关山,“你做错什么得罪了衣姑娘,这么快就赶你走了?我倒忘了,这次在明宇鸿樯山见着衣姑娘时就是她只身一人,是谁说过见着衣姑娘就会见着他?”
展关山冷冷地从他身边走过,“卿公子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武林盟主上面。”
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展关山走过那些纷扰大派弟子身边,一直走出望霞峰。他好像忘了今日来此的初衷,不过她在这里很安全,也不会见着其他人,所以无需他的警告,至于荆离在此地的出现,连他都还没有弄明白用意,似乎也没有告知她的必要。
确实是九凤的失踪太出乎意料。
问题的关键仍然是背着弩箭的那羣人,看来他还是应该先摸对线索,找出那羣人。
寒凉的山风吹过,展关山理清了纷乱的思路。时间还早,他要去探望一下王员外,商队在镇上已停留四日,货物装在箱里都捂坏了,岂不该趁着这么好的天气拿出来晒一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