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刚才有人纠缠衣小姐,被我三人赶走了。”车东风赶紧表功一番。
“是吗?”展关山促马前行,“那就只罚你三日不得说话。”
“三日?那东风不是要憋坏?”石渠心直口快。
展关山直视前方,“你二人亦是。”
“二公子,我们⋯⋯”
“百竹,不守军令,下场如何?”
展关山这句话让百竹硬生生地把剩下的半截话咽了回去,可二公子问话又不能不回,于是,鼓起了眼睛,嘟着嘴,摇头摆头一阵比划折腾,竖起了三个手指。
“展公子,真要他们当三日的哑巴?”衣翎紫不忍心,“你们也为自己争取一下啊。”
百竹又是一阵摇头摆尾,竖着的三个指头晃来晃去。
石渠也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的嘴巴,可就是不敢说话。车东风更是垂头丧气,愁眉苦脸。
“说句话就打三军棍?展公子,这责罚也太重了点。”要知道军棍不是好捱的,军棍极重,上面都是荆棘刺条,三下就是皮开肉绽,少则卧牀半月。
展关山瞟了她一眼,“你真那么喜欢听他们废话?”
想到刚才三人喋喋不休,兴奋得变态的失态,衣翎紫又觉得其实三日的耳根清净也是不错的,点了点头。
“既无人有异议,便就如此定了。”展关山扫过三人敢怒不敢言的神情,满意道,“还有,翎紫,不守军令怎么会是三军棍?当然是满满的三十军棍。”
说完,他又满意的看到三人抖了一下。
“你叫我什么?”衣翎紫疑惑地看着他。
展关山指了指不远的城脚,“我们先进城看看。”说着,一马当先骑了出去。
衣翎紫看了眼后面三个霜打的茄子,还是打马跟了上去。
“来的时候匆忙只在这城里小憩过,其实塞外风物有些不同,尤其在这小城里。”
衣翎紫点头,“此言不差。刚才,你叫我什么?”
展关山唇角微弯,注视着她,“翎紫。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嗯,啊,”衣翎紫侧过头去,一缕碎发被风吹着挡住了眼睛,低低说,“师兄他们都叫我阿翎,听着有点不习惯。”
“阿翎好听,可是,我不喜欢和别人一样的叫你。”
“啊,”衣翎紫避开了他的眼睛,“你看那边好多人啊。”
他们已经到了城门边上,没有士兵盘查,但门口围了一羣人在看墙上的告示,旁边的车马也被阻滞停了下来。包括刚才那坐着一名男子,由几骑护送的黑色马车。
“我们过去看看。”衣翎紫已经挤进了人羣,展关山下了马不徐不急跟在后面。
“⋯⋯有此妖物绕城,一日无宁,此城以北关口一日无法通行。”一个灰白胡子穿着短卦的人正在大声读示文。
“不能走?”人**头接耳。
“听说已经伤了几条人命。”
人羣中有小小的骚动,黑色马车的护骑正在开辟出一条道路让马车通过。
“各位父老乡亲,走南闯北的兄弟们,”一个头上包着头巾,打扮不伦不类的人跳上停在旁边的一辆板车,“这是不让我们过啊,出来求财的这下可要血本无归了!”
守在通告旁边的一名粗壮士兵把他揪了下来,长矛敲着告示,声音洪亮,“这上面说得清楚,不是不让过,谁把那妖怪斩杀了,不旦通了商道,还大大有赏!”
“快看上面可是这样说的!”人羣里多的是不识字的人,于是都催起刚才读告示的那个灰白胡子。
“没错,是这样写的。”灰白胡子是模是样的拈了几缕山羊须。
“这不是寻我们开心吗?军爷,就凭你这一身横肉,哪有妖怪看你还不腿打颤的?”
守告示的壮兵巨目一瞪,“你小子给我站出去看看?知道那妖物身高丈许,杀了多少好汉了吗?你要是敢过去看一眼,别说腿打颤,裤子都要尿湿喽!”
人羣里一下哄笑起来,不多会又换成垂头丧气地哀叹声。
“都说天下要大乱必有妖孽现身人间,”旁边一个老头开始念叨起来。
“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两个大汉都搬不动它一根手指,站起来有小山那么高,十个人不够它吃一顿的。要是被它看到了,不管你跑得多快,嗖的一声就已经被它吸到肚子里去了。”
“这么吓人?要是没人到山上去,它会不会下到城里来吃人?”
这些流言蜚语,展关山自是不会放在心上,所谓怪物多半是人言造出来,自己吓自己的游戏而已。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你想什么?”见衣翎紫若有所思的表情,他问道。
“刚才那个人,他已经知道我们要在城里留几日,他在入城前就已经知道此路不通。”
经过几名护骑的努力,黑色马车已穿过人羣入了城。“他不是也说了是几日的事情?所以这城几日后必会通畅。”
“难道民间真有所谓除妖驱魔之人?”衣翎紫眼神也颇为期待,“还是他也像我们一样,只是恰好路过?”
“反正好戏不会少。”
展关山看着一人走到两名士兵面前,抬手揭下了告示,举过头顶,“各位莫慌,这斩妖除魔本就是我道中人份内之事。”
看他穿着打扮不象道士,精干衣装,背上两截长铁棍,倒像是江湖中人。
像他一样衣着打扮的人羣中不算少数,可见是有不少江湖人士在这小镇上汇聚,而并非像之前站在板车上那人吆喝的一样多是商旅。
“你可听说明宇鸿樯山峦之上,武道之巅,西烈庄门人广邀天下英雄豪杰共商武林盟主事宜?”
“听说过,可我好奇这样的事情怎么商量?”
江湖第一大门派月华门多年只独善其身,约束弟子于月华山上,平素即便下山行走也都低调行事。同为江湖大派的西烈庄每年都会派出弟子上月华山挑战,每年也都铩羽而归。
虽说如此,月华门并没有自以为是,而是每三月让门下弟子比试武艺,以不断督促他们锤炼技艺,居安思危。
西烈庄想要称霸武林的心思本就是路人皆知,只是碍于有个月华门挡在前面,想要搬开这块绊脚石又嫌底气不足。
“还能怎么商量?江湖草莽自然是,”展关山一副瞭然的表情,带着嘴角一抹张扬不屑的笑,“谁的拳头硬就是谁的天下。”
听他这么说,衣翎紫露出憧憬的笑,“这般痛快,我突然也很想去看看——你说,会不会我九凤师兄坐了武林盟主的位置?”
“好。”
“好什么?”衣翎紫讶然。
“去明宇鸿樯山,看武林哄抢。”
他的说辞让衣翎紫不由莞尔一笑,“可这不是要绕道吗?你不急着回京?”
展关山看她,“为什么我急着回去?”
“邀功啊,”
告示被揭,人羣已经散开,三三两两入了城,他们两匹马也夹在其中缓缓并辔而行。
“对了,为何你不拿着荆离愿意与皇上修好的书信直接向皇上要个满功?而让他自己着使者择日送去?”
“令荆王诚服的是皇上天威,我一个小小将军于此事有何德何能?”
“这是,功高不盖主?几朝元老展将军几经变迁,犹能手握重兵,坐镇边关独善其身,原来是深谙此理。”
展关山微微一笑,“有时候事事有人代劳未必就觉得欢喜,留几个果子一点小曲折自己去摘来,方能体会乐在其中。”
“原来是这样,”衣翎紫低了头,抿唇略带讥讽,“百竹说的不假,展公子工于计谋,当真要提防一些的好。”
“像你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子,我如何敢算计?“展关山笑道,”我本以为衣尚书在朝中就是个随风倒的墙头草,看到你,我才知尚书并不是真的平庸糊涂。常傍君侧谈何容易?”
说起父亲,衣翎紫居然有许多莫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不由有些唏嘘,“这一年多,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父亲他并不是真的糊涂,一直担负了许多,苦的乐的都藏在他心底,我竟然从不知道。”
“想家了?我们快些回京可好?”
回家?剪不断理还乱的谜团,风谲云诡的局势,皇上的态度,这没有一样让她想回去的。衣翎紫侧头笑道,“难得出来一趟,许多大江河山还未看过,我怎会就想回家?”
“当真如此,”展关山一贯的不刨根究底,噙了笑,悠然道,“如今京中局势太平,朝中不缺我这闲人一个,我们且慢慢一路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