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烟雾中腾的升起红黄绿三色联珠。
“不好。是信号。”九凤蓦然醒悟,可惜已迟了一步,聚在角落里的褐甲衣已分三路散开,一路落向棋盘,一路袭击亦在棋盘中的展关山,剩下的一路则直奔荆离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衣翎紫拨出的一指弦音正中冲到棋盘边缘的一名褐甲衣后脑,一击毙命,反手一挥,又一名扑向荆离的褐甲衣血溅三尺,眼见距离太近,衣翎紫索性推开了琴,顺手拿起孙义用过的弯刀挡在荆离面前。
她身边九凤则一剑迎上扑向荆离的一名褐甲衣,这些褐甲衣竟然是拼了命的打法,就如被衣翎紫击毙的那人一样,他们宁可被杀也不愿缓得一缓,因此,被九凤指着的褐甲衣不躲不闪继续奔荆离而去,轻易被九凤刺穿。
他们显然是不要命了,只要杀了岛上的人,只要能触动机关。本就不要命的打法,又怎么会因为要害被威胁就闪缩?
九凤也看出这一点,半点不拖泥带水,折返身直接一剑穿空,刺杀扑向展关山的一人,同时,提着剩下单剑拦阻另一个落入机关的褐甲衣。
展关山反腿一脚将被九凤刺穿的褐甲衣横扫出局外,手中剑封住袭来的褐甲衣一剑,两剑相撞迸射出火花四溅。
九凤也在半空追上那名褐甲衣,显然那人无心恋战,只是在速度上输了九凤,差了半步触碰到荆离布置的木桩。
若要躲闪,便错过触碰木桩的机会。褐甲衣略为犹豫,眼角余光扫到九凤,映着剑上寒光,竟挺着背上捱了一剑,抢了这半步掀起木桩。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不知道机关原理何在,杀了棋盘中的人,破坏了之前布上的代表棋子的木桩,杀了下棋布子的荆离,总有一样让他们得逞,只要能触发了机关,尽毁岛上之人,完成荆王给的任务就行。
九凤眉一拧,手不留情的整个身子带着惯性撞过去,一剑将那名褐甲衣穿透,同时,飞身越过已成尸身的褐甲衣,在被掀起的木桩上反向一点,自己夹着对方退出棋盘。
那摇来摆去的木桩最终还是要向一侧的棋格倒下去,那里立着一根长木柱,晨光中幽绿里透着几抹艳丽的娇红显得很是诡异。
“别让它碰上!”荆离阵外紧张大叫。
正与唯一一名闯入棋盘中的褐甲衣缠斗的展关山空中一个翻转,整个身子平落向地上,在与地面不过一尺的高度时伸出去的右手五指一抓,扶起那截木桩稳稳放回地面,同时,足尖勾住趁势向他偷袭的褐甲衣,借势落回自己先前站立的棋格。那褐甲衣本见他突然摔向地面,大喜偷袭,没想到他不躲反又以怪异的角度夹住自己反弹回来,褐甲衣一时反应不及,被展关山扣住咽喉。
这几下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风波算是告一段落,偷袭展关山的两人一被杀一被擒,闯入棋盘的另两名褐甲衣都被杀,扑向荆离的三人也是一开始便被除去一名,剩下的两人此时正苦苦缠斗。
与他们对阵的衣翎紫,手上一把弯刀被她又点又刺,完全当成了剑,虎虎生风走的灵巧路线,看着不免滑稽。一边空闲下来的九凤也不出手,只是将自己的长剑抛了过去,“难得你没有荒废还有些长进,就借你一用。”
接住剑的衣翎紫精神抖擞,“还是师兄的剑用来最顺手。”
九凤露出一脸无奈,“你这借剑的习惯何时能改改?改天师兄还是送你一把剑做礼物吧。”
“早说过不用。”衣翎紫换了剑,动作更为轻灵诡异,竟然是身手不输九凤。
隔岸观火的廖莎王与锦谊一壶暖酒已见底。
“到底谁是瓮中之鳖?”锦谊眼底浮出一抹阴翳,斜眼瞟向廖莎王,“若是她一早出手,两人联手你那号称精英的褐甲衣早被灭得七七八八。”
“他们若是真的两人联手进了褐甲衣的阵势,早就去见阎王爷报到了,”廖莎王不爽,“刚才他们一远一近里应外合,让褐甲衣成不了阵,才会有眼下这个局面。”
锦谊站起身,“荆王的酒空了,我也不好再叨唠下去,告辞了。”
廖莎王哼了一声也不挽留,“害怕你就走,本王就不信他们真能过得来。”说这话时,他捏紧了酒杯。
看着衣翎紫丝毫不吃力的与两名褐甲衣周旋,展关山不由露出一笑,不知为何他又想起第一次在还去楼上见她,一副千金小姐模样,在一堆兵器里挑来拣去,最后两根指头想要捏起一把流星锤。
想着,他轻咳了一声,眼下看来,其实两根指头捏起流星锤对她来说也并非不可能啊。
“荆离公子,我们可该继续?”他朗声对阵外荆离道。
被他卡住要害的褐甲衣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声音,“你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
“可以。”展关山爽快答应他求死要求,“不过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不惜性命也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褐甲衣闭上眼把心一横,“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的家人都在荆王手上,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荆离公子亦有培植一帮精英,你若帮他离开此地,等他夺了王位必得重用。”
“违了荆王当下一家妻小已活不成,还管什么今后?”
“嗯,”展关山点了他的穴道,“有些道理。”手一扬,将人推出棋盘外。
荆离只看了一眼被推到自己脚下的褐甲衣,身侧不远衣翎紫还在稳操胜券的——不能说厮杀,只好说是尽兴。
他淡淡抬眼,“入六一五。”
“师妹,收心收手。”九凤切入战得正起的衣翎紫和褐甲衣之间,“虽我弹剑亦可远攻,不如你琴上威力,还是得你来。”
说话间,两名心乱力竭的褐甲衣已被制作。
九凤旋身将一截木桩准确立在入六一五,这一步却无攻击。
然而,这是已经开始清除展关山站位周围的局势,步步为营。如荆离所说,许多棋子在征战中冲杀,释放出一片空地,但对方时时卷土重来,这些落子也都逐一被清除。
“二十八手。”衣翎紫指尖拨出一串清音,棋格上落下点点星光,几根暗绿立柱上半截被削落碎为齑粉,扬尘空中。
场中只剩下展关山和一截木桩,他虽暂时安然无恙,但眼前一片墨绿林立,形势岌岌可危。
岛上已沉默了一会。
九凤终是按奈不住,催促道,“然后?”
“已落出二十八着。”衣翎紫幽幽道,“荆离公子只下到这里。”
“我知道,”九凤不耐打断她,看着展关山,蹙眉道,“但不继续下下去,难道丢他一人站在那里?”
同样一筹莫展的衣翎紫竟展开了一丝笑,“你放心,我们同进退,他又怎会孤独?”
“你们倒是做了一对生死鸳鸯,我和三师兄比试还未分高下,岂可食言不去?”
“稍安勿躁,”和其他人一样,荆离静静看着展关山,“他已有了主意。”
展关山神情凝重,一手掐指推算,渐渐眉头散开,“去,一三一二。”
他声音平稳而悠长,信心十足,传入耳朵里,岛上各人都觉着精神一振。
回廊上廖莎王却是心一沉,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砝码褐甲衣四死三被制,若是此时机关亦被破,他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只是他不甘心,亦不愿相信。
“妙。”听着展关山将落子位置一一报来,荆离不住点头。他这是主动将剩下一子送入虎口,但如此以来,对手在不知不觉的步步紧逼中亦陷入他的包围。
之前荆离的棋路虽大开大合,杀伐惨烈,但那些棋子都是被追杀包围,走投无路而死,不似现在,展关山直接将剩下一子做了弃子。“原来这就是此残局破解的关键,有舍方有得。”荆离感慨。
展关山侧头看向身后,“你就是太恋旧,不论当留不当留都想拼力挽救。”
荆离默然,看向回廊,“其实已成了一步坏棋,苦苦眷恋不如割舍。”
“明白就好。”
最后一子落下,杀开眼前一片清朗。整个棋盘的纵横线如来时一般全都没入地下,再看不出一丝痕迹。
展关山被困许久,一个大鹏展翅跃向正转向他们的回廊。
九凤不甘落后,也跟在他后面追向廖莎王匆忙退走的方向。
留在岛上的衣翎紫捏紧了手里一对鎏金耳环,露出一个会心笑容。
“想不到我当日布下以为无解的机关,是要站在局中方有慧眼,更想不到,其实被困其中的一直是我自己,心魔难解。”荆离一扫之前忧心重重模样,“当断即断,何尝不是如此?”
“今日起荆王这位置便该完璧归赵,归还你了,”衣翎紫看着他盈盈笑道,“恭喜了,荆离公子,大仇得报。”
“这还都亏得了你们几位相助,”荆离回身看着身后湖心阁,“衣姑娘,这里机关尽撤,可放心上六层取回物件。”
衣翎紫略为不解,以询问眼光看他。
“和亲这件事我却是不曾放心上,但贵国皇位争夺,我边关小国,不能不关注。我知你二人都是大皇子的拥护者,此番来寻的想必是遗诏,便被廖莎王收在六层。”
荆离已不再称呼他为叔父,断绝之心明显。
衣翎紫向湖心阁走了几步又回过身,“你既不愿再接受廖莎王这个封号,可还会与皇上签订协议于边关相安无事?”
荆离一笑,“若我西地也有你和展将军这样忧国忧民的臣子,必可百年无忧。”见衣翎紫执意索求答案的看着自己,荆离低头思忖,略带玩味无奈口吻道,“皇上若想册封我,可还有你这样的公主合婚?”
“我朝人才济济,佳丽如云,荆王有意,皇上定会不远千里送来美娇娘。”
荆离大笑,“饶了我吧。既是有你们在,我自然会与贵国交好。衣姑娘速去取了九兽鼎,我也不能在此地久留,许多事尚需处置。”他说的自然是擒拿肃清他叔父旧党,重新整治西地。
衣翎紫也不再多说,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