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一身猎装,精神抖擞的皇上自得道,“各位卿家也辛苦了,先暂在此歇下拭目以待,今晚狩猎宴必定热闹精彩非凡!”
“请皇上更衣,稍事歇息,晚宴很快就可开始。”主事的老太监领人捧着一套宽松礼服站在一旁。
听此言,人羣一下散开,皇上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遍。
之前没有跟去狩猎的小喜字快步走过去,与皇上低声附耳。皇上这才舒了眉头,推开挡在前面的老太监,走进与大堂相连的一间厢房。
厢房里很安静,其他人都以为皇上是入内歇息,也没有当回事。想要跟过去的老太监被拦下,一旁冷眼旁观的荆离叹了一声,把琴推开,“收起来吧。”
“朕今日可谓旗开得胜,关山啊,可惜你没去看,一进林子就射得一只麋鹿,然后⋯⋯”
展关山缓缓转过身,他身后是窗外金色余晖披满的山坡,“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呵呵,今日实在是良辰吉日,关山你说得没错,那些藩王确实各个恭敬,哪有造反的胆量?此试探之计,你功不可没啊。现在朕倒不担心他们了,不过,在西地和北疆交接之处,朕的兵力薄弱,那两名藩王对此次秀女的事毫无反应。你如今既已是神羽侯,朕总要封你一片疆土方好——”
“臣请西地和北疆交接之地。”展关山面无表情。
“好好!”皇上连声说好,用力拍了拍展关山肩膀,“关山,有你驻守,朕才放心。”
展关山没说话。他心里很清楚那里是苦寒艰险之地,皇上此举是抬是贬还很难说,他守住了那里固然好,边疆连成一片;守不住是为国捐躯;实在不济,若是他有反意,那里亦是受西地,北疆挟制,不能有什么做为的地方。
“还有,”皇上朝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关山你也不能只图清闲,朕已经派人去接翎紫了。”
听见这个名字,展关山心里微微一颤,却是一点没有表示出来。
“你与她也算相识,可要好好道贺才是。”
“道贺?”
“这不都是你的主意?让朕选皇后为名,检验诸王忠心。这忠心是验出来了,可大家都还眼巴巴等着看皇后。这事朕总得收拾吧?”
“皇上⋯⋯”展关山忍住了没有说下去。
“不如就此当着诸王的面,朝廷盛会,立了翎紫皇后之位。”
展关山的手啪地按在了剑柄上,皇上立刻往后退了几步,“护驾护驾!”
院里候着的锦衣卫当即冲了进来,挡在皇上前面。
展关山微微一笑,“皇上,你觉得他们挡得住臣几招?”
闻此言,皇上色变,一边踉跄后退一边大声叫道,“来人来人啊!”就见展关山把剑一丢,坐在桌旁,木然道,“皇上今日大获全胜,可喜可贺,臣可以先行告退了吗?”
皇上怔了一下摸不透他的心思,一个“准”字刚出口,门外一队锦衣卫涌来,“皇上!”
见到这么多人,皇上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狩猎宴还未开始,怎能少了将军?!将军要是寂寞,你们就在院子里候着,听将军传唤!”
说毕,他一刻不想多留,走出门去。
院子里竟然站着一个人,此刻见着皇上就跪了下来。
“皇上此举万万不可!万万行不得!”
金丞相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跪在了门外,他本是跟来向皇上道贺狩猎大赛的胜利,没想到听到这么个胆战心惊的秘密。
“皇上,这件事一定要听老臣一句。”
皇上斜睨身后屋门紧闭,外面站着一排锦衣卫威风凛凛,这才停下脚步冷眼看着地上的金丞相,“好,你要说,我就听你说一回又何妨?”
事关重大,金丞相这时也不管皇上语气不善,“皇上,这江山是先祖和诸位英烈打下来的,皇上可要好好治理才对得起列祖列宗,英豪在天亡魂。”
“金丞相是觉得朕治理得不好?”
“皇上治理有方,得百官称赞,百姓爱戴。但若⋯⋯“
“好了,我知道了。既是丞相觉得好就不必再说,”皇上不耐烦走过去,“小喜字,宴席可以开始了吗?”
金丞相想要追上去,见皇上面前太监推开大堂的门,门内声色喧嚣立刻泄了出来。一名藩王迎了上来,“正说到皇上箭法如神⋯⋯”
金丞相只得撑了酸麻的腿站了起来,他老了,已不是在乎仁义礼节的年龄,可是他在乎这个江山。守住这个江山已是他的习惯。
皇上不同,他还年轻,歌功颂德的话开始听听还觉得新鲜,听多了,翻来翻去也不过是那些陈词滥调。
宫女在人羣中穿梭,开始布置用餐器皿。前去接衣翎紫的人还没有回来。
“小姐,你快点啊。”素千收拾好了东西,坐进马车里。
“急什么?”衣翎紫从窗内探出头来,丫鬟已帮她梳好云髻,插上珠翠,这样的行头她一年用不上一次。此时还忙着对着镜子一样样拔掉,最后照了照镜子又挑了一只插回去。
旁边站着的丫鬟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自己做的妆扮令小姐不满意,也不敢开口询问。
衣翎紫翻着屉子。
“你找什么?”素千从马车里再次下来进屋,已经变得气势汹汹,又忘了谁是主子谁是丫鬟了。
“你不懂。”衣翎紫瞥了一眼,继续找她的。
“是这个吗?昨天皇上让人送进来的,”素千拿起桌上一个锦缎包裹的盒子,稍稍揭开一角,惊呼道,“还有信呢!”
“信?”衣翎紫蹙了蹙眉,皇上送来的东西她能不看,但这信里可能有重要的事,“你带着吧,到狩猎场的路上慢慢看。”
“好。”素千应了一声,把手上锦缎包着的盒子放下。旁边衣翎紫已经如获至宝的捧着一对鎏金耳坠,甜甜地说,“总算找到了。”
“我说是什么呢?不就一对耳坠吗?小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小家子气了?快点儿,我们要去迟了。”
“看把你急的,你是惦记着看谁呢?”衣翎紫嘴上抱怨,也赶紧戴好了耳坠,匆匆上了马车。
早就等得着急的驾车太监看她们上车,快马加鞭驶出衣府大门。
“小姐你不想看吗?”
“看什么?不想!”
说归说,衣翎紫也趴着了窗边,能纵马驰骋在狩猎场里,他必是已好得差不多了吧?
也不来和她道声谢,虽说她有失误,但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