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柳巷莺莺燕燕全都安静了下来，跪伏迎驾。
将军府大门吱呀一声全部打开，里面的奴仆也是跪了一地。
“皇上圣驾～”太监拿捏着腔调又要开始，华盖下年轻天子已经下马，“不用了。”说着，快步走过太监身边，直接迈上台阶。
“不知皇上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从里面走出来的展关山在门口匆忙行礼，中气十足哪里有一点病态？
“不知者不怪，是朕临时起意要来，如何怪你？”皇上爽朗大笑。
展关山回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此行的前后情况早已修书奏明皇上。想来皇上是近日忙碌，并没功夫理睬。况且大臣死伤的事情没有继续，过了月余，传得沸沸扬扬的各种民间版本也都歇菜，注意力早就转移了。
“皇上红光满面，神清气爽，必是近日好事连连。”
“你说的不错，”皇上拉着展关山十分亲昵，走入院内坐下，“今年风调雨顺，天下太平，”说着，他压低声音“也亏了你献计以选秀女为名，如今各地藩王都前来祝贺，全然臣服修好之意，哪有一点谋反之象？朕心里的一块大石算是落地了。”
“皇上深得民心，乃是真命天子，那些藩王亦是顺应天下大势，锦上添花。”
“哈哈！”皇上大笑。
“好一个顺应天下大势！朕的江山牢固，关山你可是左膀右臂功不可没啊！”
“皇上过奖。” 不知为何，皇上今日心情好得有些不同寻常，这让展关山莫名警惕。
“金银你都不缺，也不能夺了你父的兵权给你，呵呵，你已经官拜二品，不如，”皇上摆明了要重赏的态度，话锋一转，“封你个爵位如何？”
“无功不受禄⋯⋯”
“哪里话？朕的旨意难道你还想抗旨不成？爵位我都想好了，你箭法不错，就封你个神羽候如何？”
皇上已经说了不听从就是抗旨，展关山没有再说话，不等他谢恩，皇上已经一笑，又接着说了下去，“那些秀女容貌俱佳，更有藩女异域风情，非我中土人情，关山你在将军府上呆着烦闷，不如今日随朕入宫看看。”
“此事万不可，一来，秀女本是各地选出献给皇上的，其中更有藩王进献来京，如何可儿戏？二来，这些秀女中日后贵为妃嫔，乃至皇后，岂是臣等可一睹芳容的？”
“皇后？”皇上轻笑一声，“关山你现如今是神羽候，也是千岁之尊，与塞外藩王平起平坐，那些秀女若能得你青睐做了王妃也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展关山单膝跪下，“皇上此言折杀下臣。”
皇上从上俯视他的头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两人一时就僵在了那里。良久，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折⋯⋯杀？”那个杀字尤其重，展关山却纹丝不动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呵呵，”皇上口中迸出笑声，渐成大笑，“哈哈哈哈，我忘了，展将军打小便从死人阵中穿过，岂可被轻易吓到？”
觉得话茬不善，皇上喜怒无常，展关山没有说话。
皇上屏退左右太监侍女，“这一次追查凶手你为何要亲自出京？”
“京中事宜已察的十之八九，事关重大，路途凶险叵测，臣唯有亲力亲为方可⋯⋯”
“不负朕所托？”皇上帮他接了下去。
“微臣惭愧，此事毕竟不能完满解决，左都御史亦不幸殒命。”
“知道，就好。”皇上意味深长，一字一字清晰道。
“臣自知无功不受禄，皇上不责罚已是宽宏大量，封侯一事更不敢当，请皇上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皇上冷笑，“你可知朕是金口玉言，说过的便不会更改？”
“臣知罪。”
“嗯。知罪有何用？记牢了才好。听说这次倾乐公主亦误入鬼沼？”
倾乐公主？展关山心中一咯噔，就听皇上继续说道，“你不是为了她才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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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此前并不知道，与⋯⋯衣小姐只是偶然遇到。”
“嗯。惦记公主安危本也是你份内之事，没什么好掩饰的。”皇上大度道，“不过，让倾乐公主为你涉险折回龙潭虎穴，这——不会有不妥吗？”
“此事确实不妥。臣下次定会避免。”展关山这句乃是肺腑之言。
皇上赞许地点头，“嗯。”
弄明白了皇上是为了何事找茬，现在看来皇上也对答案感到满意，展关山长松了口气。
“不过，朕以为，”皇上忽而倾身压低声音道，“倾乐公主是不是对你余情未了？身为朕的左膀右臂，关山，你当知道该如何为朕排忧解难？”
展关山强压住心头狂跳，“皇上的意思是？”他实在也已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何意了。
“为免她误会太深，关山啊，我看你不如写封休书，彻底绝了她的想念吧！”
皇上左一个关山，右一个关山叫得亲热，却原来是为了这事，展关山只觉五雷轰顶，强撑道，“臣与衣⋯⋯公主早已由皇上金口解除婚约，如今何来休书之说？”
“你说的，倒也不差。不过，只是一封休书而已，你就写了与她划清界限又何妨？还是说——你对倾乐公主存有非分之想？！”
不等展关山回答，皇上接着道，“就算你有泰山崩于眼前不惧的胆量，不知整个将军府上下又如何？”
展关山仍低着头缓缓道，“皇上这是拿将军府危胁我么？”
“呵呵！怎么会？将军府一门义胆忠心，朕如何不知？而且此义胆忠心世代英烈的将门之后又岂会做出违逆圣意辱没门庭之事？朕就给你半日，好好想想。”
“臣，不需想。”
没想到展关山态度强硬，皇上脸色一变，“你就不怕展家一世英名断送在你手里？受万人唾弃？如此你可对得起数十万展家军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赤胆忠心之名？”
展关山容颜微动，“皇上三思，如今秀女云集京中，众目所瞩，都盼着早日选出皇后，与皇上共登龙鸾。”
“哼，展将军果然智谋过人，这选秀乃是一箭双雕之计？明为朕排忧解难，实则拿选皇后之事钳制朕？哼哼！”皇上怒道，“朕就实话告诉你，翎紫是朕看上的女人，至于这秀女，朕就算一个不选又有谁敢多言？！”
没想到皇上竟是直接说了出来，展关山断然应道，“皇上乃是真龙转世，她如何配得上？。”
“这是她不配？还是你不舍？”
“皇上莫忘了她已许过两次人家，无一善终。”
“哦？既然你这般为朕着想，朕便杀了她如何？”
展关山抬头，眼中错愕。
“怎么？你如此一力阻止，朕便杀了你又如何？”
展关山更是错愕，取人性命如此容易，这还是他展家一力扶持的大皇子，一年亡命生涯中对他信赖倚重的繁毓？
见他不再说话，皇上冷笑拂袖下了凉亭，“若她入不了朕的后宫，你二人必死！”
展关山眉头一跳，他历经沙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衣翎紫不同。
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同，但她不能死！他不想她死。
近三年的生死之交，竟是抵不过一场秋意袭人。
“起驾，回宫～”太监拂尘一扬，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