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转过弯,卿墨就发现那人不见了。
前面这条通道不长,但要在他们赶到这里之前走完这段路,这人的轻功绝非一般。西烈庄弟子,大师兄的手下,竟有这样的水准。
鬼沼做为西烈庄的一个据点,有太多让他吃惊的地方。大师兄藏了多少东西没让人知道?如果不是他今天来了,只怕以后真要应了那句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和他交手那人突然停下来了,卿墨稍一犹豫,也站住,没有继续再往前追。
这人其貌不扬,一打照面就没说几句话。但卿墨相信他的判断,就凭他的身手。
那人没有看他,将耳朵贴在墙上凝神听了一会,转身面向来路。
通道里黑沉沉一片,因为已是夜晚,隔着水的明瓦无光可采。
“扑通”六七步开外,一个东西落在地上,细看成人形委蛇。
衣翎紫从墙里走了出来,朝着他们两人的方向,“走吧。”
“走?”
卿墨怔住,这女人转变得怎么这么快?“你不是信不过我吗?”
“这不是多了个人吗?”
“你凭什么相信他会帮你?”
衣翎紫笑容可掬,“我不能确保给自己找了个帮手,但我确定给你找了个敌人。”
他的敌人?卿墨已经被她的帮手自己的敌人这复杂关系绕进去了,站在原地用劲想。
倒是他的敌人一语不发走在了前面。
衣翎紫跟了过去,探身,挥手,讨好的微笑,以引起那人注意。
“半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半鬼停步,注视了她一会,略一点头,又继续走。
衣翎紫就明白了,感情半鬼这家伙才认出她来啊?那刚才根本就不是来救她?
“你们认识?”她来回看着半鬼和后面赶过来的卿墨,又问。
“不认识。”卿墨纳闷地说。
“不认识?”衣翎紫惊讶道,“初次见面就打得这么你死我活,难舍难分?”
卿墨甩了个你问他的眼神,半鬼似乎感觉到了,阴**,“他是西烈庄的人。”
“这位⋯⋯”卿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称呼半鬼,“西烈庄的人和你有深仇大恨?”
“你为何要杀刚才那几人?”
“若他们活着去通报,主人便会知道有客来访,岂不是碍了你我行动?”这点卿墨想得很明白,而且相信另两人也一样想得明白,所以才都会痛下杀手。
半鬼头也不回,依然是嘶哑阴沉的声音,道,“一样。”
卿墨有些气闷,原来半鬼是把他当成大师兄手下准备一起收拾,这人看着不舒服,话说得也这般简短轻蔑, “这笔帐我记下了,日后再决高下。”
半鬼没有说话,一个人走在最前面,看来是对于卿墨记不记下也不在乎。衣翎紫走在卿墨前面几步的地方。
“衣姑娘,我们这是往哪去?”
“呃⋯⋯刚才我跑进来匆忙,弄不清方向了,这个,应该是往东边人屠王住的地方去的吧?”
说完,衣翎紫看着半鬼的背影,还好,他没任何反应。
卿墨只是哦了一声,也没说别的。
衣翎紫当然有她的小九九。刚才那两个人过来时提到一个女子歌唱的难听,根据她对衣亦琪的瞭解,这多半就是亦琪没有错了。所以,往他们来的方向走,当然就是关押衣亦琪的牢房,也就是说他们实际上正在往西边走。
以她现在身体的状况,当然是能有人同行更有保障。而她刚才和卿墨说的也是真话,虽然她信不过卿墨和半鬼,但如果他们是死对头,似乎对她的危害就很小。
谁都没有说多的话,只是保持刚才的队形继续往前。
看来,他们没识破她的小心思。衣翎紫心想,他们离进来的地方应该没有多远,等她救了亦琪离开,今晚就能和小扇子会合,而卿墨和半鬼也不会因被她算计耽误多少时间。
可是,事与愿违。
进来时,她在水里没游多远,就翻进了另一块明瓦。现在在通道里,竟然走了半个时辰,还没有一点走到头的意思。道路反而越来越复杂,有时几条岔路,他们得一一尝试了再退出来重新走。
“我们出去从上面走?”衣翎紫沉不住气了。
水面上有千年古木,但还算比较稀疏,上去了之后很容易就可根据星相辨明东西南北,不用在下面钻迷宫。
“不行。”卿墨和半鬼异口同声。
“为什么?”
“外面⋯⋯天晚了看不见⋯⋯现在的地面上不是人呆的地方,”卿墨瞟了半鬼一眼,但是半鬼比他更不爱解释,靠在墙上好像刚才另一个不行不是他说的。
“从白日的天气看今晚月亮应该不错,不是人呆的地方,难道有鬼吗?”衣翎紫差点想说,我们这有半只,正好去外面凑齐一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因为,晚上太冷了。”卿墨不善解释,丢下一句甩手就走到前面去了。
这叫什么藉口?难得半鬼还蜷在墙上没走,衣翎紫靠近过去,“你⋯⋯”
半鬼忽然就动了,那逃跑的动作迅速得就好像她是一只鬼一样。
“还想逃!”
这话不是衣翎紫说的,而是卿墨。半鬼刚才迅速的疾冲已抢到卿墨前面,而卿墨已然双刺在手,随即跟着半鬼隐没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这两人怎么又打起来了?衣翎紫顿觉头疼,虽然她想给卿墨找个敌人,但也不用象他们这样随时随地心血来潮就打得如胶似漆啊。
等她走过去看清墙那边的情形却怔住了。
这哪还是一个通道?根本就是一间半圆石室,里面还有简单桌椅摆设,桌上还有两杯茶,一盏灯。
只不过,刚才还在喝茶的两个人此时一个趴在桌上,另一个倒在石室的一角。
卿墨坐在凳子上擦着刺上的血,半鬼的树棍靠在墙上,他自己则在石室里踱步。
“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方?”衣翎紫大失所望。
半鬼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缓慢移动,“水下建筑随时辰改变而移动,这些通道所连接的地方也在改变。”
“这怎么可能?这么重的石墙你说它会动?”
“之前我在水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点,现在,你看,”半鬼拿起自己的树棍,在地上划了几划,树棍尖端未干的血滴落在地上。“这些细纹就是滑槽,如果你在这呆上一阵,就会看到这房间周围的道路被封住又重新打开,有时少一些,有时多一些。”
半鬼所指的滑槽都是内外嵌套的,虽说石料加工不易,但确实存在眼前,费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不可能只是为了装饰。衣翎紫有些相信他的话了,“那我们怎么找到路?”
“现在看来很难。这水下就是一个活的迷宫,要是你想找到进来时的路,只能碰运气。”
衣翎紫有些心虚,半鬼说她想找的是进来时的那条路,难道他知道她想要去的实际上是西边入口?
她缄口不言,看着半鬼时而踱步时而躬身继续在石室内测量推算。卿墨则专心致志地擦完了一把刺开始擦第二把。
要说卿墨猜到她的居心还不奇怪,因为卿墨一早就知道她是来救人的。但半鬼对此一无所知,决不可能猜的到。
“不能一直等下去,走哪条路?”剑刺都擦干净了,卿墨开口。
“这边。”半鬼走过她身边时,看了她一眼。
有了上一次遭遇敌人的经验,这一次他们走得安静谨慎。
没多久,半鬼示意他们停下。
一路想着心事,举棋不定的衣翎紫抬头才发现前面的灯光比其他地方明亮。
往前查看的半鬼很快就返回,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只是招手让他们跟他往回退。
“什么情况?”卿墨问,虽然他承认半鬼有些手腕但也不喜欢一无所知的任人摆布。
觉得距离足够安全,半鬼抿了抿唇,也有些无奈,他不想指挥更不想解释,“那个房间里有三个人在睡觉。”
“房间?睡觉?我们还在水下吧?”
“整个栖霞谷看来是水下建筑羣,这就是他们的房子,他们就住在这里。”
“为什么你刚才叫我们退回来?既然在睡觉,我们小心点过去就是了。”
“然后呢?”半鬼看着衣翎紫,“你准备一路大摇大摆从别人的卧室穿过?就算你愿意这样,只要意外弄醒了一个,就会惊动所有人。进得越深我们陷的包围越深。还是,干脆我们一路过去就把所有人都杀了?”
卿墨深吸了口气,“我们出去,从上面走。”
这里门人弟子不下数百人,而且都是西烈庄同门,要他痛快下手谈何容易?得到师傅青睐的师兄间互看不顺眼做些小动作可以,但动作太大,就不能不顾忌掌门开不开心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