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翻出水面，外面果然没有月色。
白天看来仙境一般的湖光古树，现在是个幽绿的森林，深得没有底。白天树叶间的间隙，现在也是一片深深浅浅死寂的绿。
这个地方不符合常理，没有光，周围树影起伏轮廓却还是显露出来，但全是清一色的绿，那绿色有浓有淡，都象是有质感的不透明的一层硬壳，把他们包裹在中间。
“这是什么地方？”不怪衣翎紫有这样的疑问，这里看起来和白天他们下水的地方完全是两回事。
“沼泽。”
虽然对半鬼的声音已经开始习惯了，但在这么个地方听到这种声音，还是让人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废话少说，快走吧。”卿墨打量着四周，催促道。
这种彻头彻尾的绿让人窒息，没人想多做停留。他们往前推进了一段路之后， 还是在绿色的包围里，没有一点突破。
走在前面的半鬼忽然站住。
“怎么？”沼泽中间的陆地并不宽敞，卿墨和衣翎紫站在后面，视线受了阻扰，因此两人都略微往旁边挪了一挪，探出头去。
离他们大概百步开外，有一团白色的东西，静立着一动不动，看不出是死物还是活物。
“上去。”半鬼抬头望着半空，不等他们两人回话，轻身一跃，已经踩上头顶老树的枝桠。
衣翎紫紧跟其后，她并不完全相信半鬼，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半鬼在前面，她跟着走同样的路线，危险总是最小。
离地约有十丈，半鬼不再往上，而是继续之前的方向往前行进。
衣翎紫这才得空打量四周，以他们现在所处的高度往上看，竟然还是完全被绿色笼罩，没有透露出其他一点杂质。
她正准备往前移动，指尖传来一阵轻微刺痛。她抬起手，看着指尖涌出的绿色血点，“这是⋯⋯”
“刺槐。”卿墨也在观察周围，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
“槐树，”捏着指尖衣翎紫若有所思，“木中之鬼。”
她看着指尖那点绿血越涌越多，为什么她的血会是绿色的呢？“极阴之地的槐木生于凡尘，上可触天下通幽冥，”所以他们现在身处不是人间，是幽冥？而她，已是个死人？
“你从哪听来这些？”卿墨不以为然。
衣翎紫也没理他，呆呆看着自己指尖周围聚集起了一些白烟，越来越稠密，倏地从涌出绿血的地方钻了进去。
“这是什么？”她一哆嗦，用力想把那东西抖掉，但手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觉得身后有异，她下意识地低头闪躲，举着的手掌还是被人刺中。
卿墨一招落空，嘴里咬着剑刺，再次扑了过来。
衣翎紫扬手一枚柳叶镖甩出，这么近的距离，卿墨无法躲开，用手臂挡了要害，一腿踢在树上，他们立足的大树被震得剧烈晃动。衣翎紫在树上有些站立不稳，看到朝自己逼近的卿墨脸上两只眼睛只剩漆黑两个大洞，更让她脚底发软。
于是不再想，转身掠向前面的半鬼求救。
大概他们后面的动静有些大，五十步开外的半鬼已经停了下来，只是背对着他们，站着没动。
“他要杀我！”还有一段距离，衣翎紫已经忍不住叫道。
半鬼回过身，一直拿在手上的树棍斜举，一道刺眼的绿光晃得她眯起了眼。觉得形势有些不妙，她又甩出两枚柳叶镖，准备往斜里逃窜，半鬼在空中诡异地划了两个圈，已经来到了近前，他身体全是莹绿色，眼睛还在，但只有眼白，闪电般跃在半空，同时一只鬼爪伸出在她肩头一抓，吊了起来。
后面卿墨也已经追到，和半鬼一前一后势成夹击。
被卡住喉咙的衣翎紫用力也吸不到空气，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衣翎紫睁开眼，很黑，但是那些绿色不见了。
卿墨半隐在暗处，半鬼靠在旁边微眯着眼。
见是他们两，衣翎紫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却，几乎同时，左边剑刺，右边木棍挥了过来。
“你们，”衣翎紫被架住，“想干嘛？”
她这一问，卿墨和半鬼都来了精神。半鬼眼睛完全睁开，竟然十分清澈还有些好看。
卿墨往前倾了身子，“你觉得我们要干嘛？”
衣翎紫不言语，往左右两边各撇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卿墨嗤笑，抽回剑刺，“你坐稳了，再往后退就掉下去了。”
半鬼也抽回了木棍，继续半闭着眼，养神。
衣翎紫往脚下看了看，这才发现脚下是空的，她是坐在几根交叉的粗枝上，之前她昏迷时躺着的位置正靠着最初的主干，所以比较稳妥。
她坐正，警惕地看着现在貌似普通人的卿墨和半鬼，“那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是我要问你的话，”卿墨也不客气地看着她，“你怎么突然间下杀手？说是女人心海底针，杀人也这么容易？”
“哼，不杀你难道等着被杀？”
“我？”卿墨愕然。
“背后偷袭的人不是你吗？”
“我是见你有些不对劲，——今日真是见识到了狗咬吕洞宾。”卿墨抬起被柳叶镖扎伤的右臂，嘴角一倾，“还算公平，咬了我之后就去咬他。”
“你！——好，那我问你，刚才你的眼睛怎么只剩两个洞？还有他，”衣翎紫被他说得火起，指着半鬼，“通体绿色，有眼白无眼黑，我都看得清楚，你们到底是人是鬼？！”
被她质问，卿墨和半鬼既没反驳也没辩解。
“管你们是人是鬼，我今日见神杀神，见佛**！”衣翎紫长身而起，伸手去摸腰间柳叶镖，才发现只剩一枚了。
卿墨也站了起来，和暗处的黑影混在一起，桀桀笑道，“好啊，你今天就杀了我让我开开眼界！”
“她刚才有什么不对？”半鬼没动，好像眼前一触即发的两个人完全不存在。
不过他阴冷的声音有很好的冷却效果，卿墨愣了一下，“我刚才看她眼睛红肿，魂不守舍，而且，”
“而且？”
卿墨顿了一下，“她手上有雾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