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两人兴致冲冲地走进了雾里。显然他们修仙的心很诚。
“你怎么来这了?”衣翎紫不确定目前的状况,于是很不耻下问地凑上前想和半鬼套个近乎。
不料半鬼不识抬举的自顾自跟在那两人后面,也走进了雾里。
看着他被白雾淹没,只剩一个淡淡的影子,衣翎紫觉得有点尴尬。
“鬼沼迷蒙,百鬼横行,平时这里有雾吗?”说话的是暴牙。
“我是第一次来。”有人搭话还是让衣翎紫感到高兴的。
“你知道鬼沼的传说吗?”
“愿闻其详。”这传说一定不是关于主人家得道升仙的故事,而是他刚说的鬼沼迷蒙,百鬼横行。衣翎紫对此很有兴趣。
“二百年前,此地本是一个方姓富庶大村,人丁兴旺,族长找了一些外姓人入村教书识字。族长的一个女儿喜欢上了来教书的一个书生。这个书生学识过人,无奈家境贫穷,来村上做教书先生也是为了凑齐路费进京赶考,知道了这个事以后,族长的女儿托人变卖了自己的首饰,凑齐了盘缠给他。书生感激不尽,临走的时候与那姑娘约好在方村等他,一年半载,他必定返来。
“两年后,书生还没有回来。第三年,天大旱,颗粒无收,许多村民都搬离了这里。这大旱一旱又是三年,到了第六年的时候,村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连族长一家都搬走了,只有那个姑娘觉得书生就快回来了,怕他回来找不到自己就继续等,到了后来只剩她一个人住在空村里。
“说来也怪,村子都搬空了以后,大旱的情况慢慢好起来了,只是土地都荒废了,到处都长满杂草,但房子还在,有些其他地方来的灾民就慢慢住了进来,总算有了点生气,他们放火烧荒,重新开垦出新田。可惜好景不长,一晚烧荒的火失控,把整个村子都烧了。这火烧了几天几夜,全村的人一个也没活下来。
“还是天降大雨,据说是下得白天黑夜分不出来,日夜颠倒的下了几天几夜,火灭了,整个村子也淹在了水里。”
“这就是这片沼泽的由来。”
“那痴心的姑娘呢?”
“当然被大火烧死了。”
“这故事和你刚才说的百鬼横行也没有关系啊。”
“后来有好事者挖了个大坑把村民尸骨拣了葬进去,在夜晚时,就听见用指甲刮地的声音,夜复一夜,有天不知什么人把坑挖出来一个大洞,那声音就不见了。”暴牙踩了踩突出地面的老树根,“听说那姑娘在等情郎的时间里,意外窥见法门修炼得了道,却因一场大火把她烧得无法继续等下去,她哭得惊天动地,那场大雨就是她的眼泪。整个村的人也被她将魂魄困在了这里,走不出去。每当起雾的时候,就是他们在村里继续放火烧荒升起的烟。这是生人勿进啊。”
“这明明是雾不是烟,”衣翎紫道,“再说,不是有人在这里成仙修道吗?”
“刚引我们进来的那些人口里的家主是后来的事了,为什么在这里修仙?”暴牙凑近了点,压低声音道,“因为那姑娘已觅仙道,只是执念太重,无法飞升。但她手上有真经,这家家主想必就是存了心思在这上面。但他不知道,嘿,只有在起雾的时候与女子同行,才有可能见着那个姑娘。”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干嘛要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的你就不要管了,至于为什么告诉你,嘿,我要邀姑娘同行,怎么都要拿出点诚意来吧?”
衣翎紫点头,抬腿想迈进雾里,又问,“那些鬼只烧火不吃人吧?”
“有我在多凶的鬼都得让道!”
“那就是吃人了?”
“我说不吃人那是忽悠你,你听刚进去那几人那么安静,多半是被饿鬼抢食了。”
衣翎紫侧耳听了听,刚才那三人进去后确实很安静。不过她知道半鬼有功夫在身,不可能被袭击了连一点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来,他从那个诡异的村子里来这,是不是也是冲着真经来的?这两个村子之间有关联吗?
“你怕什么?”暴牙催促她,“等雾散了就没机会了,你往回走的话我可不会陪你。”
说着,暴牙真的急着就往雾里走。
“那我们快走,说好了,找到真经一人一半。”衣翎紫喜滋滋地比他还抢快了半步。
走了一段路,衣翎紫发现大雾里面水汽确实很重,视野也很差,三步开外的东西就看不清楚了,感觉上他们并没有上山,而是在一片开阔田径上。
这些荒废的土地虽然还能依稀看出当年划分规整的田地分布,但坑坑洼洼的,许多地方没在水下,剩下的部分被青草掩盖,很难推测下面是田埂还是沼泽。
最可怕的是先进来的那三个人踪影全无。
虽说她和暴牙刚才在外面磨蹭了一阵,但里面不好走,那几人理应不会走出太远。
但他们跟过来这一路就是没有看到人迹,没有听到人声。只有一种彷佛远处传来的轰鸣声,滚滚不断。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声音,不大也不尖锐,但让人没有原因的反感。
衣翎紫和暴牙先是埋头找路,走了一段那声音还是没有消失,听着很远又象是如影随形地跟在他们后面。
“你说这是不是那位方姑娘大哭前的未雨绸缪?”
暴牙抬头看着远处,这声音要说是雷声也有点像,衣翎紫接着说,“你不是说百鬼横行是住户们在放火烧荒吗?接下来烧了村子,不就该让方姑娘哭得连降数日大雨?”
暴牙哆罗了一下,责备地看着衣翎紫,“你不能说点吉利话吗?”
“百鬼横行是你说的啊,我怎么往吉利里说啊?”
“阿弥陀佛,”暴牙双手合十,“姑娘,”
暴牙是个粗人,少有这么文绉绉说话的时候,衣翎紫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事宜,便认真的等着他。
“我刚向佛主许了个愿,日后不要再和你这个乌鸦嘴倒霉蛋同路了。阿弥陀佛,大吉大利的佛主。”
衣翎紫“噗”地笑了出来,“你的佛主和别家的不一样,别人的都是大慈大悲的佛主,你的是财神吗?”
“你懂什么?”
“我不懂。那你来大吉大利的猜一下这是什么声音。”
那个声音似乎更加逼近了。“这是,”暴牙舔了舔嘴唇,“我知道了,是家主踏云来接我们的声音。出来的匆忙,带了朵乌云,边走边打雷。”
衣翎紫刚笑了一下,突然怔住,问他,“你知道这家主到底姓什么?”
“不知。”暴牙随口应道,说完自己脸色一变,“这家人盘踞这里有些年头,家大业大,怎么会没人知晓姓氏?这太蹊跷了,难道所谓神仙,其实是受那女鬼差遣?这么多香客,不会都是村上被烧死的百鬼变的?”
衣翎紫没答他,四下环顾了一圈,“还有一件事,若是被火烧了整个村子,还应该有断木残桓留下,可别说这里一座房子都没见到,看情形,就像是从来没有过房子。”
暴牙干笑了两声,下意识地和衣翎紫挨近了些,“你说,不会当初那个方村就全是鬼变的吧?”他骂了一句,“难怪那书生不回来了呢,换我得脚底抹油哇⋯⋯”
暴牙神神叨叨的突然停了下来,呆呆看着衣翎紫背后。
“怎么了?”衣翎紫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那个⋯⋯刚才好像有个人一晃就不见了。”
衣翎紫又回过头看了一会,雾里看不出很远,只觉有些树影憧憧,“你看错了吧?”
“我没看错,”暴牙往衣翎紫身边靠近了一些,“要说看错,那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