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黑，蔓藤的帷幕将林子里本来就黯淡的光线遮得七七八八，如果不是她目力过人，或许都不能看见那手，而现在也不过只是看得出一个黑色的轮廓。
“你的手这么小，”
“嘿嘿，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调戏我？手小因为我⋯⋯”
衣翎紫剑端挑起一根藤条，慢慢放到了那只手上，在接触到的一刹那，那只手迅速握紧往后拉。衣翎紫的剑已经毫不犹豫斩向手腕处，但几乎是同时，四周的藤蔓里上下左右伸出几十只手向她抓来。
衣翎紫倒吸一口凉气，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提手挽出一片剑光，九凤的滚雪刀法被她单剑施出威力也不可小觑。
藤蔓中的那些手眨眼落在了地上六七只，她的周围藤蔓也被削空了一片。
透过树缝可见十几个和傻儿一模一样的“东西”一哄而散。
衣翎紫突然一剑斜刺，藤条中扑出来的一个巨大黑影蓦地顿住。
“喂喂！别杀急了眼，是我！”暴牙大叫。
“哼！偷袭我会死得很惨！”衣翎紫冷冷丢下一句，越过他身边直扑向后面一棵大树。
“偷袭你？”暴牙转转脖子，咧嘴道，“我怎么舍得？”
衣翎紫追得快，那些傻儿躲得也快且离奇，在她眼前，一只傻儿直接撞进了树里。
虽然之前也见过这“东西”从树顶跃出来，但这一次是直接进了树里。衣翎紫蹙眉，也做出之前暴牙的动作，敲打，然后随即想起刚才暴牙就是这样被那“东西”突然抱住了头，她立刻后退了一步，仔细再看，树上确实没有纹丝裂缝。
这里的一切简直匪夷所思，难道真有仙人仙术？
雾，越来越浓。粘稠得像是要附着在人身上，就连脚下都已经看不见。
“这是要闹鬼的情形。有没有虫爬你身上啊？痒死我了。没死这没死那，死在这见鬼的地方。真是阴沟你翻船，邪了门了。”暴牙嘀咕，只觉身上到处都痒，他用劲拍了几下。
“再吵信不信我杀了你！”衣翎紫提剑怒目。
“这么凶？！我还陪你走了那么久，你就杀了我看看？！”暴牙烦躁得不行，如果不是碍着衣翎紫在场，他就想把衣服都扒下来先抓了身上瘙痒的地方再说其他的事。
衣翎紫顿了顿，觉得自己也不应该把气都撒在他身上，于是按着怒气，“你安静点。”
之前虽然环境奇怪，但好歹是沿着仅有的一条路走，现在连路都看不见了，难道就这么等女鬼来找他们？
衣翎紫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们走了这么些时间，应该快到中午了，一般的雾到午时就散了。刚才他们并没有上山，这里还是平地，更没有不散开的理由。
她正想着，才安静了一会的暴牙又坐不住了，嘴里发出嗡嗡的声音，在地上用力踱步，踩得地面都微微震动。
“我叫你。安。静。”衣翎紫咬牙道。
“我一直坐着没动啊。”
“也别发出声音！”
“这是之前那个雷声，现在又响起来了！”
衣翎紫一惊，发觉他说的没错，“那地面⋯⋯”
她已经不需要答案了，脚下土地抖动的都快翻过来，四周轰鸣声震耳，夹杂着刺耳嘶叫声。
“小鬼作怪，”听声音，暴牙抽出了腰间黑皮袋里的兵刃，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来一个杀一双！”
衣翎紫也不纠正他如何杀出一双来的，握住了铁剑，“先攻那些树！”
他们虽然听到了那些“东西”的叫声，但视野极差的情况下，还不如直接进攻目标大且不会移动的树。
这样一来，那些“东西”也就没办法躲到树里了。
暴牙没吭声，吭吭的几声闷响，看来是已经开始砍树了。
脚下晃动，站得有些不稳，衣翎紫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让铁匠打一把斧头，至少打把刀也好啊，同时她有些好奇暴牙是怎么用刺砍树的？找到离自己最近的一棵大树，她运力举剑直刺。
毕竟只是打马掌农具的铁匠做出来的剑，摆摆看就够了。
这里都是两人环抱的大树，衣翎紫的剑才插进去一小半就被卡住了，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抽出来。脚下土地的晃动更加剧烈，刺耳的呱噪声更密集，像是嘲笑他们一样。
暴牙那边吭的声音也停下来了，显然进展不佳。
“鬼气十足！下次出来前一定要烧高香，”暴牙骂骂咧咧，“你快想个办法把这些孤魂野鬼都收了！还有这些藤啊，挂着跟吊死鬼似的！”
暴牙说着对空中一阵乱砍，那些藤条尾端向外翘了起来。“邪了！砍出风来了！”
衣翎紫想叫他省些力气，忽然也发现周围的藤条都在轻轻摆动。
摆动得很慢，但一直向着一个方向，这感觉就像——“小心！”
衣翎紫话音未落，扬起的藤条飞快落下，漩涡般向他们卷来。
两人几乎同时各自一边往地上滚落，藤条长度有限，从他们的背部扫过去。
“这树他妈的成精了！”暴牙被吓了一跳脾气又上来了，“今天要动真格斩草除根！土地爷得罪了！”
他对着裸露出地面的树根就是用劲一砍。几下下去还颇见成效，毕竟树根不比树干粗壮，几步外的衣翎紫也感觉到了木屑横飞。
暗紫的藤条开始疯狂地扭动，“有门！”暴牙砍得越发卖力，不分青红皂白，见到树根就一气砍削，瞬间也换了几个地方。
藤条倏地一下全都升起来，视线一下开朗许多。
“你也别闲着！”暴牙冲衣翎紫大声说。
“我没闲着，那些东西出来了！”衣翎紫已经绕到几棵树后，那里一只“东西”从紫红色大树的树膛里跳了出来。这每一只看来都和傻儿差不多，知道其中必定诡异，衣翎紫也不再手下留情。
傻儿跑得快，她的剑也快。
被她刺中的傻儿发出女人似的尖叫声，和刚才混在雷声里的尖叫非常相似。
很快，几乎是三四只同时从树里跳出来，衣翎紫开始有些应接不暇。这场面看起来有点像是那些大树在呕吐，那些“东西”就是大树的呕吐物。
想想也是毛骨悚然，刚才竟然有这么多“东西”藏在他们周围。再想深一层，暴牙砍伤树根，这些“东西”就被吐了出来，这些树竟是有生命有意识的，而不仅仅是这些东西的藏身所。
到底是树控制了这些东西，还是这些东西利用了树？
无论何种情况，都诡异异常！衣翎紫发觉眼前的情形完全不能用她以往的常识来解释。
难道真的是仙术？
她一分神，剑也慢了一些。这时逃出来的东西已经很少，听见后面有响动，她回身一剑横劈。
那只东西离她很近，眼里透着的单纯也看得很清楚。衣翎紫愣了一下，这就是那只傻儿，刚才被她封在树洞里，还疯狂地想要往上钻，脸上的血都还在。傻儿本来是要偷袭她，被她剑锋一扫，手臂上立刻鲜血长流，往旁边跳开了一大步就跑。
“你是傻儿？”衣翎紫不知为何这样问，或许因为她见过村上的傻儿，总觉得他不能单纯以怪物论处，即便眼下形势再古怪，这些东西再古怪。
傻儿没有停顿的跑进了林中。
衣翎紫不由哂然，即便这只真的是傻儿，也不知道她是谁，更不会停下来。
“还有一只！”暴牙已经砍累了，坐在树根上歇息，这时，不远处一棵大树打开，又推了一个东西出来。
暴牙向衣翎紫打着手势，意思是，我累了，你快去追！
衣翎紫并不着急，多杀一只少杀一只没有多大差别，更重要的是，这一只根本就不想跑，被推出来后就仰面跌进地上的泥沼里，一动不动。
“死的？”暴牙也看到了这只的不寻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