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你要什么人?”另一个随轿的人胆战的问,虽然衣翎紫手上的断木并没有指着他,但他紧张得额上全是冷汗,“我给你找就是,别伤了我朋友性命。”
衣翎紫冷笑一声,“没看出来你们西烈庄的人倒是挺有意气的。”
“姑奶奶是找西烈庄的晦气?”那人有些不可思议道。
“是又怎样?”
“那就找错人了,我们和西烈庄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衣翎紫没有放手,“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穿着的不是西烈庄的衣服是什么?别告诉我,今年京城就流行这个样式。”
那人,包括那两名轿夫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点恍然的表情,“难怪一定要我们穿成这样。”
“什么意思?”衣翎紫沉不住气了,她沉不住气的原因是看这三个人呆傻萌的表现,看来像是被人坑了的感觉。
“姑奶奶,我们实在是冤枉的,刚才有人在楼下让我们把这轿子抬着绕城走一圈,说是走得越快越好,时间用的越短,他们还格外给我们赏钱。”
衣翎紫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返身望着还去楼的方向狂奔。
她一口气跑了回去,扶着大门就见一个夥计从二楼雅座的屏风后走出来,“人呢?”她问。
“什么人?哦,姑娘说的是刚才那几位公子吗?”不愧是还去楼的夥计,从她眼睛看的方向就猜出来她问的是谁,“已经走了好一会了。”
“他们往哪边走的?”
夥计挪着桌椅,“我们哪管客人这些事?”
这明显是敷衍,可是她也不能严刑逼供。
从追上黑轿开始,衣翎紫心中就已经隐隐觉得不对,可现在一旦证实还是让她觉得沮丧。
似乎自从她回京以来处处都朝不顺的方向发展。
一个穿着青黑色长衫的人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朝刚才收拾的夥计招手,“你过来。”
“二掌柜,”夥计小跑过去。
二掌柜和他小声说了几句,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一字不漏传进了衣翎紫耳里,“刚才那桌客人走远了没?追得上吗?”
小二面露难色,抓了抓后脑勺,“有一会,我也没留意往哪走的。怎么了?”
“掌柜认了这是少见的天保钱庄的银票,连掌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没事儿,那一桌的不是有何公子吗?要假的找他去准没错。”
“胡说!得罪了何公子往后得少多少生意上门?”
听他们这么一说,衣翎紫也在心中盘算,要不她去找何逢春问问?可是和他不熟,问起来也不一定会告诉她,再说要是他参与了西烈庄那些勾当,也就不会对她实言相告了。
她这么想着又听见那二掌柜叫夥计赶紧出城找个最近的天保钱庄把银票兑了,这样大家心里舒坦。
天保钱庄她倒是听过,这个钱庄和一般钱庄不同,它的分布并不密集,在热闹大城往往最多也只有一家店,但胜在偏院小镇都有它的分店,所以走南闯北有些身份的人很爱用,这可能是因为天保钱庄的背后是一家大镖局的缘故,而天保钱庄的银票也不是谁人都可以拿的,一定是有些身份背景,至少有资格被天保钱庄瞭解的人才可以,这种资格一旦被认可,那么随时都可以拿天保钱庄的银子当自己的花,前提只有一点,你被天保钱庄看得起,后果也只有两种,花了以后还上钱或者为天保钱庄做事——那很容易就把小命搭上了。
所以,每拿一张银票,上面都会盖上取银票的人名号。
这么特殊的钱庄,有资格用的人不多,愿意用的人也不多。
她心里一动,那边夥计还在抱怨说这出城一来一回的得多久,眼看就中午时间,客人要多了怎么招呼得过来。
“你呀你呀就少说几句,要是这张银票是假的,大掌柜可是要发火的。”
“这张银票给我,我给你们现银。”
听到衣翎紫这话,二掌柜和夥计都转过头来,还是二掌柜反应快,从夥计手上一把拿过了银票,给衣翎紫看到,“不多,就一百两。”
衣翎紫爽快地接过银票,“不多。”
“姑娘,那银子哪?”二掌柜眼巴巴地看着她把银票叠好收起来。
“我怎么会带那么多银子在身上?”衣翎紫看他眼中转瞬的失望,突然发觉自己没有以往戏弄人的心情,把一张常见的不让人起疑的百两银票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通常银票的最下面都有一行小字,写明在哪些地方还有分店,这样要兑换的人可以按图索骥。天保钱庄在京城也有一间,不过离得比较远,基本上已经是京城外的小镇了。
衣翎紫下了马,眼前这家天保钱庄还是有些规模的。门口就有几个镖师模样的人闲坐,看来是和普通钱庄不一样。
但愿卿墨的钱已经花光,衣翎紫心中默默祈祷。她之所以要拿这张银票,就是为了得到天保钱庄的分布。
天保钱庄并不多,如果卿墨习惯用银票的话,而手上银票又已经用光,就必然会去钱庄提钱。她只要去附近问,应该能找到他的行踪。
不过,她最近手气一直不佳。
果然不出衣翎紫所料,里面的人倒是有几个,问了一遍,都说最近没有这样一个人来提过银票。衣翎紫沮丧地一边解开系在树下的马繮,一边寻思去下一家分店询问,这最近的一家也是三百里之外了,一不小心,又行走江湖了。
行走江湖自然什么样的人都有,而她此次追踪的不是好惹的角色。衣翎紫想起卿墨倨傲的神情,忽然觉得自己是该找把趁手的兵器,下次见面还扔什么石头啊?直接一剑把他钉在城墙上多爽。
这里虽然在京郊,但也有几家店铺,看到不远处一间铁匠铺,她将马重新系好,自己走了过去。
这铁匠铺里什么都有,除了农具,马具,墙上也挂了几把刀剑,衣翎紫随便挑了一把,又让铁匠给她再打几把柳叶镖,虽然她平时用的暗器不讲究多是石块树枝,但在明宇鸿樯山脚见玉竹扦用过柳叶镖,看来很拉风的样子。
选好了东西,衣翎紫就坐到对面茶铺等着,点了一杯茶,要了一盘有点黑有点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点心,看了一眼她就没食欲了,喝着很淡的粗茶开始想自己的心事,行走江湖这么久,终于有天要真正拥有自己的兵器了,她居然在这种点背的生涯里还能找到一点快乐的感觉。
她也只能这样了。衣翎紫端着缺了口的茶杯望着土路上滚滚尘沙扬起,不由对自己苦笑。
笑归笑,笑弯了,还是得低头看着面前那张银票,揣测卿墨他们可能去的地方。
说来西烈庄掳走了衣亦琪就这么跑了,这事有点奇怪。如果他们是为了钱,或是为了逃跑时做人质,现在也应该有消息传给衣府,除非他们只是为了泄愤,那就说不定衣亦琪是否还活着了。
衣翎紫不敢想下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砰”地一声巨响,茶铺的柱子都被撞歪了一根,靠外的一张木桌被马蹄踩碎,幸好那张桌子是空的,但挨着它的另一张桌边坐的人可就没什么好运气了,被马踢得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才停住。
马背上跳下来一个人,也不管被踢坏的桌子,也不管被踢飞的人,用力拖住马的繮绳就把马往铁匠铺里拽。
刚才被他的马踢出去的是个瘦小的中年人,此时坐在地上哼唧着站不起来,旁边一个膀壮腰圆的大汉站起来,一把抓住马鞍,“踢了人,你屁都不放一个,还想走?可以啊,比老子还横啊。”
拖马的人急了一头的汗,却是细声细气地眼一瞪,“忙着呢你看不到吗?”
看这情形,衣翎紫忍不住觉得好笑。
可惜那膀壮腰圆的大汉没这种感觉,当时就火了,用力一拍,“你怎么着呢!杀人偿命懂不懂?!”
他这一拍拍在马背后的褡包上,那包本来就缠得不紧,一下散开了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
“你,”拖马的人急了,“他活的好好的又没有死。你喜欢搅合是吧?那我就给你看看什么叫杀人偿命。”
他说着就拔出了腰上一把有点弯的刀,那人虽然不是很壮硕,但看得出是有功夫在身的,反而是那大汉虽然一身横肉,但也就只有一点蛮力,要真动起手来怕是要吃亏。
衣翎紫随手抓过旁边她不要吃的点心,朝着那人面门就弹了出去。那人猝不及防,不但躲不开还直接一口吞了下去。
那人拿刀的手软了一下,弯腰想要把喉咙里的东西呕出来,努力了半天反而彻底吞了下去。
再抬头看茶铺里坐着的人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嘀咕了一句“双拳难敌四手”,随便把地上掉落的东西塞回包袱里就朝着铁匠铺走过去。
衣翎紫眼快,就见他塞回包袱里的一件黑衣服,然后为了让包袱牢固,又从里面拿出一根白色的腰带捆在了上面。
这不是西烈庄的武服吗?衣翎紫疑惑地打量着那个人,她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但是西烈庄的弟子那么多,她就算见过也不一定记得,更别说还有那么多没见过的。
那人和铁匠说了几句,原来是他路上马掌掉了,所以马跑起来一瘸一拐的,他还要赶路,所以叫铁匠搁下其他的活先给他把马掌钉好。
“掌柜,我的东西做好了吗?”
那人看着旁边探出衣翎紫笑盈盈的脸就一愣。
“姑娘,这位客人急着赶路,能不能——?”
衣翎紫笑着摇了摇头,“不能。我可是先来的啊。”
那人明显很着急,手摸上了刀把,可是一想自己是有求于人,逼急了连钉马掌的人都跑了,而且,刚才在茶铺里还不知道是谁弹了他。
动武明显不智。
那人吁了口气,“姑娘,我真有急事,要不然⋯⋯”
“不然。”
“出门在外谁不有个急事?姑娘,你就让让他吧。”
那人忙跟着铁匠点头,“我欠你个人情,今后见面能帮忙的一定会帮。”
“人情?”衣翎紫不客气地瞥了他一眼,抬头望天,“你的人情值钱吗?除了西烈庄,一般的人情我可没兴趣。”
那人眼里就是一亮,有几分得意道,“可巧了。在下就是西烈庄的人。”
衣翎紫看着他笑盈盈的,也没怀疑更没要他证明自己的身份,“那掌柜你就先做他的活吧。”
“够意思,姑娘我先和你喝一盅。”
说着,那人就走到茶馆边上一张桌子坐下,也不顾旁人看他的异样眼光,点了一壶酒,几盘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