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络腮胡和竹杆走得够慢,够自我。
衣翎紫略加思索,快步走了过去。
“借问两位——”
“你要借什么?”络腮胡没听清楚,问道。
“她借问。”竹杆答道。
“哦,不借酒就行,随你借什么。”络腮胡把葫芦抬高,最后两滴灌下去,继续走他的。
衣翎紫明白了自己是在和非常人打交道,要用直白的说法,“我要问路。”
“前面就出关了。姑娘,你还是什么路都别问了吧。”
“为何?”
“因为出了关,什么路都是死路一条啊。”竹杆为自己的说法感到很是满意,得意的大笑起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衣翎紫也笑了,“不问也罢。那你们带上我一路吧。”
竹杆继续大笑,望着络腮胡道,“她说什么,你听得懂吗?”
络腮胡抹了抹嘴,龇牙咧嘴,“我们是坏人,你看清楚了。”
“快来,”他话音未落,刚才偷包子的小乞丐跑了过来,跟后面两个小乞丐介绍,“这就是刚才把我从人肉叉烧包子王手里救出来的大好人。”
三个小孩儿眼里扑闪的尽是仰慕。
见衣翎紫那副“我说了吧”的表情,络腮胡和竹杆露出尴尬神色,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竹杆突然大手一抓,将小乞丐扛了起来,恶声恶气道,“你这个小娃娃,敢说我们是好人?今天不教训你一下看来是不行了!”
小乞丐哪见过这风云突变的阵势,两个跟来的小乞丐呆呆看着带他们来看好人的同伴大哭大闹被人扛走,回过头一看,只剩他们两还站在原地。
竹杆看起来瘦弱,扛了一个人在肩上,却一点不见吃力,走起来大步流星。
衣翎紫骑马跟在后面,奈何沿着河岸的弯曲羊肠小道,始终快不起来。
再往前一看,小道的尽头竹杆正要钻进小树林里,那可就要跟丢了。
这时,河面上突然传出悲恸的哭声。
一只载了四五个人的小船在湍急的河水里飞快地顺流而下,船头一个妇人放声大哭,其他人则伸出竹篙,试图将落水的一个男子拉上岸来。可是河水太急,那人伸出手却总是来不及抓住竹篙,不过多呛了几口水,已是在水里浮沉做最后挣扎。
摇晃的船头砰地撞在一块礁石上,站在边上痛哭的妇人身子晃了晃,眼看又要掉进激流里。
已与他们交错而过的衣翎紫突然离开了马背,她右脚脚尖在马背上一点,人便向柳叶一般翻飞出去。
同时,一顶斗笠疾射向河中,上面连着的轻软丝带被风拉得笔直。到河心,斗笠回旋而归,虹一般迤逦的丝带在妇人腰上一拦,她重跌坐回小船里。
即将落地的衣翎紫脚在地上踢了几踢,几截断木准确落入水中,拦在落水男子的前面。被这几截断木阻了一阻去势,船上的人终于追上,把竹篙递到了他手里。
藉着踢落断木的力量,衣翎紫已返身飘落马背上。
象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她低首避开矮枝驰入树林中。
见后面安静了一会,竹杆松了口气,把肩膀上小孩拎了下来,“小弟弟乖啊,回家吧,以后记住不要随便说别人是好人了啊。”
“很伤自尊的。”络腮胡补充了一句。
被他们这一救一吓一哄,已经完全回不过神来的小乞丐哭得更大声了。
“别哭别哭,叔叔错了,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竹杆说到做到,拎着他快步走回刚才的闹市。
一个卖糖的摊头上,各色糖人五颜六色,热乎的糖香扑鼻而来。
“喜欢哪个,随便挑。”
小乞丐果然不哭了,两眼放光地一个个看过去,食指一点,“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竹杆一摸空瘪的腰间,豪爽道,“老板,记账!”
刚才还满心欢喜正在取糖人的老板转眼心情跌入了谷底,胆怯地看了眼前两个大汉,瑟瑟索索道,“两位爷,小本生意不记账。”
络腮胡眼睛又是一瞪,“什么?!你这是逼大爷们抢糖吗?”
“不,不,”老板摆着手,就要屈服,却见旁边一只纤纤玉手伸出将一块碎银放在台面上。
“小弟弟,这些糖人都是你的了!”衣翎紫笑吟吟地弯腰对小乞丐说。
小乞丐不客气地将糖人都揽在怀里,“姐姐,你是好⋯⋯”想起刚才竹杆对他说的话,改口道,“姐姐,你比仙女还漂亮。”
这才挂着未干的泪痕满意而去。
竹杆和络腮胡也假装路人甲乙,准备开溜。
“这买糖的钱可是记在你们帐上。”衣翎紫不紧不慢开口道。
络腮胡触了霉头的表情,捶胸顿足道,“这哪来的姑奶奶呀。”
“跟我一路,有酒有肉。”衣翎紫将钱袋抖了抖,走在了前面。
竹杆有些动心,毕竟今天接二连三发现赊账不灵啊,他犹疑着,“燕雄,你看⋯⋯”
他口中的燕雄,络腮胡,摸着空空的酒葫芦已经轻飘飘地跟着衣翎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