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所谓的贵人相助, 齐若开始忙碌着找工作,毕竟民以食为天,再大的事也大不过填饱肚子, 所以, 她开始第一次, 真正的靠自己的力量去谋生, 去找工作。
从来没有这么郑重其事的去在意这些, 忙到手边才发现什么都是这样的不容易,别的不说,光是一份小小的简历就差点难倒她。
第一次做好的简历拿给王敏看, 直接被狠狠地鄙视了一顿,“小若, 我看你真是被男人惯坏了, 久不食人间烟火了, 就你这样的简历,拿出去人根本不会翻开多看一眼, 直接当废纸扔垃圾桶里,你信不信!”
“简历是你给人的第一感觉,可是你的这封皮就这么简陋,明显态度不端正啊,更不用说里面的内容了, 平平淡淡, 毫不特色, 人看了根本不能瞭解你的优点和特长, 以为是记流水账呢。”
“明明长了一副勾人的小模样, 非要贴一张最老土的照片,干吗啊?怕人对你起色心啊, 就怕他不起,只要起了你工作才有戏,别自己有优势不好好利用!”
“重做!”
“重做!”
“重做!”
在连续被毙掉三次之后,第四次王敏终于满意了,可她自己看着花了呼哨的封面,堪比明星的一寸照,和里面吹的彷佛撒切尔夫人的自我介绍,真是有点不敢拿出手。但看到王敏那么满意的份上,她也只能试试,毕竟,在找工作这方面,王敏比她强不止十倍。
跑了人才市场,除了观望人山人海的拥挤,毫无收获,所谓的大学生招聘会净是些招超市收银员,保姆的职位,分明就是劳务市场。无奈之余,她又在网上投了几份电子简历,本来没报什么希望,但却意外的被一家广告公司录取做了文秘工作,虽然和自己学的金融专业毫不相关,但总好过做无业游民,而且,现在她确实需要钱。
公司刚起步,里面总共也没有多少人,她的文秘工作说白了,就是端茶倒水,打杂的活儿,好在以前在银行给宋远黎干的也类似,虽然更繁琐一些,倒没有什么难的。
每□□九晚五,似乎满脑子都是工作,文件,偶尔从案边抬头,看着四周格子间里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总是有些恍惚,自己也竟然置身于这里,那感觉空虚的可怕,如果有镜子,想必自己也一定是这样一副麻木的疲惫面庞。
其实麻木,缺少激情,没什么不好,如果可以麻木到让她彻底忘了怎么样想念,怎么样痛心,那该多好。
说来奇怪,失恋加上繁忙,按道理应该说她会憔悴,即使不憔悴,也起码也要自怨自艾,但事实恰恰相反,她不仅没有丝毫的憔悴,反而整整胖了一圈,连王敏在一旁都直摇头,
“齐若,你好样的啊,说拿起就拿起,说放下就放下,这么快就把那个家伙忘了,投入新的生活啦,真是女中豪杰,敢情以前我见到的柔弱女子都是假象啊,还害我担心的要死,每天嘘寒问暖的。看来人的大脑容量真是有限的,忙到一定程度,乱七八糟的事自然就想的少了。怎么样,既然已经走出阴霾了,要不要姐姐我给你弄点阳光晒晒啊,咱们银行里可是新进了一批年轻有为的有志青年啊。”
她却只当是开玩笑,旧的伤还没有痊愈,她没勇气为自己增加再次受伤的可能。
拼命往脑子里装满工作,而感情则被一点点挤出,过程很苦,但感觉不错。如果不是夜深人静时,盘踞在角落里的情愫悄悄地死灰复燃,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绝情绝爱,无思无念了。
要绝情绝爱的大概不止她一个人,自从那天他们分开之后,楚流章真的就如他自己所说的,没有再找过她,问过她,连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也没有出现过。
这就是男人,他们的心硬得很,给自己留的底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要女人触及这条底线,管它前一秒还爱的地老天荒,死去活来,统统不做数。
而楚流章的底线大概就是不允许她不爱他吧,而且还是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
既然她这根鸡肋不识抬举,他又何必在意,反正他手中的牌多得是。
周末的晚上,齐若躺在牀上,备受失眠的煎熬,不停地在自嘲和自卑之间矫情,手机熟悉的铃声却忽然响起来。虽然,那个名字已经被她从电话簿里删除,但那十一位数字却在她脑海里生了根,只需一眼就知道是他。
抬头看看,凌晨两点五十,很好很强大。
她知道这个电话不应该接,然而,在大脑发出指令之前,她的身体已经有了行动,自动的按了手机上绿色的键,听筒里传来“嘟”的一声,接通了。
“您好,请问,您是楚流章先生的朋友吗?”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额,怎么了?是他出什么事了吗?”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含糊其辞,只问自己关心的事。
“哦,是这样的,楚先生在我们这里喝醉了,我们在他手机里看到了您的名字,”里面的声音有些歉意,“如果您方便的话,请过来看一下吧。”
还好,只是喝醉,她忽然有些恨自己,这么容易就着急上火,他有钱买醉,又和她这个不相关的人何干,这样想着,语气便重了起来,“我和楚先生不熟,麻烦你们再去找别人吧,比如说,秦……”她终究是说不出那几个字,只好讷讷的打住,自己这是干什么,梳妆台上的镜子里一副和原配争风吃醋的模样。
“小姐,我们店马上就要关门了,没有时间浪费,而且手机马上就没电了,楚先生真的醉的很厉……”那人依然不依不饶。
齐若,你在干什么,就算是朋友也应该去看看,何必这么小气,“好吧,你说地址吧。”
“哦,好的。”那人报了地址,很快便挂了电话,大概真的是快没电了。
草草换了衣服,齐若在楼下打了车直奔目的地。
地方很好找,感觉很熟悉,就是上次她醉酒的酒吧。
进了门,果然,人已经所剩无几,买醉的已然醉倒回家,搭讪的也估计大功告成,说不定还会促成几对都市寂寞男女的419,她都可以想象那情形,激情退去,阳光将黑夜的隐藏逼退,一对对陌生男女,不管内心多么的空虚懊悔,表面上强撑着相对无言,满脸漠然,各自收拾齐整一拍两散,好聚好散。
就像那晚的他和她,可能原本就是她误会了,将419硬是当作了1314。
大概是见她站在门口久了点,服务生已然看出了她的来意,直直的向她走来。
“请问,您是刚刚电话里的齐小姐吗?”
听声音显然就是刚才打电话的人,她马上点了点头,“是,那位楚先生在哪儿?”
“他在包厢里,您请跟我来。”说着便在前面带路。
走过前面的吧台,大厅,拐进一条长长的走廊,没有了人声的喧闹,只余头顶间或变幻的霓虹灯,在四周墙壁上打出光怪陆离的影像,就像她此刻心底的怪兽,张牙舞爪,猖獗得很。
前面的服务生停了脚步,她抬起头,正做着推门而入的准备,却见年轻的服务生表情古怪,脸也涨红了,似乎欲言又止,她索性放下手,看着他。
他掏出楚流章的手机还给她,满格的电,哪里有半分没电的样子。
“那个,你别怨楚先生,是我擅作主张叫你来的,”被她盯得狠了,彬彬有礼的服务宗旨马上丢掉,现出了一副不知所措的学生模样,甚至连称呼也改了。而她此刻却最讨厌这种被骗的感觉,不管是什么理由,把手机塞回去,二话不说便要转身离去。
“齐小姐,你等等,”那服务生一个箭步跨到她前面,走廊里就那么宽的地儿,他站在那儿,挡住了她要出去的路,“我非要叫你来是我不对,可是楚先生他确实喝醉了,你还是进去看看吧。”
“对不起,我和楚先生不怎么熟,你还是再叫别人吧。”齐若沉着声音拒绝。
“你和他不熟就没人和他熟了。”那人又是冲出口一句。
她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那人抿了抿嘴唇,最后憋得满脸通红,
“本来我们店里规定不能随便和客人乱说话,可是我还是觉得,应该和你说说。楚先生这段时间每天都来我们店里,没有朋友,别人搭讪也不理,更不用说叫,那什么陪了,反正就是一个人坐这儿喝闷酒,一杯接一杯,不声不响,到了时间就走人。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喝了很久,比平常时间都长,喝得都多,脸白成那样,也不提走,他那样,我们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叫你来。”
“你别瞪我,不是楚先生指使我的,是我看他难受,自愿的,他从来不为难人,听说我在为上学打工还总是多给小费。你的名字也是他喝了酒无意中说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那天的情形,他拿了酒进去,见楚流章拿着手机,呆呆的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睛里流露出痴迷,爱恋,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迷惑。
楚流章来他们这儿不是一次两次,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风轻云淡,泰山崩于前也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样满满的失落让人看了好奇,心里也不是滋味。所以倒酒的当儿,他偷偷瞟见是一个女孩子的照片,偎在他怀里,笑得天真烂漫。今天要打电话时,恰好看见齐若的来电头像正是这张,才大了胆子叫她来。
他说完就用期盼的眼神瞅着齐若,她无奈的苦笑,心情没有刚才那么糟了,却更乱了,楚流章那样的表现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非要把她困在他身边,心甘情愿没名没份的跟了他,他才满意!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
“把他的手机拿过来。”齐若垂下眼帘,淡淡的说。
“哦,好。”他以为齐若已经回心转意,忙不迭的把手机双手递过去,“你赶快进去吧,好好劝劝,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别气了,两个人能相爱多不容易啊。”
她想说你不懂,生活不光是相爱就可以成全,但看看他年轻的脸,终究什么也没说,只低着头翻出手机上的电话簿,专心的找那个别扭的“秦”字,因为第一行的那个“angel齐若”的字眼着实让她脚底转筋,想要回心转意。
好不容易找着了,她深吸了两口气,鼓起勇气按下拨号键。
正在这时候,身后不远处的门却忽的被打开,他们同时回头去看,楚流章斜倚在门边也正向这边看过来。
他手里夹着一支菸,烟雾了绕中微微眯着眼睛,没有穿外套,衬衣的领口也解开了上面的两个扣子,袖子挽到手肘,与平时的清贵优雅判若两人,有一种沧桑颓废的性感。
他的目光像是落在她身上,又像是越过了她,看向不知明的某处。
三个人就这样不远不近的站了许久。
直到楚流章手中的烟渐渐燃尽,积了长长的一截菸灰,那灼热的温度直直传到他手上,他才低头看了一眼,捻灭菸蒂,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一步步向他们走过来。
他挨着墙,步伐有些蹒跚,但还不至于像服务生说的醉得东倒西歪,她就知道,楚流章永远都是楚流章,失什么都不会失了风度,更不用说这点打击于他也不算什么。
看着他的身影慢慢靠近,眼睛里的光似乎也清晰了些,直直的射过来,让她无处逃避。
音响里不知道哪个下班闲来无事的服务生放起了和酒吧情调丝毫不符的华尔兹旋律,他的脚步也随着那节奏,一下下,踏在她的心脏,在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地板上悄无声息,却让她有些不堪重负,渐渐的心率不齐。
都怪音乐太暧昧,灯光又过于昏暗,才让他背光的身影看起来多了些莫名的情愫,就这样一直到了近前,她才醒悟过来要侧脸避过他的目光。
小服务生在一边静静期待,看楚流章望着她的眼光深情款款,又带着些不可置信,心下欣慰,正准备悄然功成退场,却见楚流章忽然抬手揉着眉心,似乎有什么苦恼的事,接着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能扶我去一下卫生间吗?有些晕。”
他诧异的回头,楚流章已经与齐若擦身而过,扶着他向前走去,笑着摇头,嘴里还喃喃自语,“真的醉了,醉了……”又转向另一边,“说了不要陪酒,怎么还要找来?”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齐若不自主后退了一步,心里说不出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