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酒吧门口, 微凉的夜风阵阵,齐若裹紧外套,刚才出来的急, 都没来得及给自己加件衣服。
偏偏这个时候的出租车少的出奇, 好久都等不到一辆。
远近店铺的缤纷灯光一盏盏暗下去, 只余路边两排整整齐齐的路灯, 发出昏黄的光晕, 偶然一辆车经过,速度都无一例外的快,“唰”的一声, 刺眼的车灯一晃而过。
伸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湿意,她再一次伸长脖子看向远处。
没关系, 她一点都不介意, 她可以假装看不到他的醉酒难捱, 假装听不见他的出口伤人,假装感受不到内心的颓败, 假装……
终于,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停在她面前,司机探出头来看她,“姑娘,去哪儿啊?”
她一边开车门, 一边心里默念:假装, 假装, 假装……
但还是在迈进车门的前一秒停住脚步, 心有不甘的跺了下脚, 回头恨恨看了一眼酒吧外墙上难看的涂鸦,直起身, “师傅,你等等啊,我里面还有个朋友要一块儿走,我去叫他。”
然后在司机怀疑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推门进去,不顾服务生的诧异眼神,这一次她没有犹豫,走的很快,噌噌穿过大厅,走过长廊,甚至没有敲门,直接进了那间包房。
果然不出所料,一屋子的空酒瓶,还是国货,洋酒混合,白的,红的搭配。菸灰缸里的菸蒂也堆得满满的,这她始料未及,因为在她面前,楚流章似乎从来不抽。
眼前的情景,简而言之,就是自虐,□□裸的自虐。
始作俑者倒是丝毫没有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歪在沙发里,眯着眼睛,应该是已经睡着了,估计再来多少人他也不会发现。
在这里过夜也不是不行,可她看看四周的环境,烟雾了绕,酒气熏天。算了,谁让她心软呢,以前都是他帮她,这次就算是回报一回。
有些事看着容易,办起来可真不简单。
齐若过去本想扶他起来,结果第一下没起来,再用力,第二下还起不来,最后使出全身力气,他只是直了一下身又窝了回去。
想到出租车还在外面等着,她也顾不得难为情,叫了先前那小服务生才好歹把楚流章扶到车上。
司机老大不愿意,临开车还没好气的念叨,“看着点,别吐我车上。去哪儿?”
是啊,去哪儿。回自己家肯定不行,又母亲在,她还不知道他们两个闹翻了。想了想还是微微拍了拍他的脸问,“你住哪儿啊?”问了又觉得犯傻,一来他醉成这样不可能回答,二来他能回哪儿,肯定是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家。
正苦恼着,楚流章却动了一下,模模糊糊的说,“海天宾馆。”还好,是宾馆。
直到车走开了,她还在盯着他看,睡成这样还知道回话,诡异。可之后楚流章只是睡觉,一路上也没有折腾她。只是快到目的地时,忽然更紧的靠了靠她,眉头皱的更紧,似乎睁开眼睛看了她一下,惊得她正想着如何应对他的盘问,他却又闭上眼睛,嘴里嘟囔,“渴。”
看他嘴唇干的厉害,狠不下心不管,只好认命的在半路找了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矿泉水,想了想又加了瓶蜂蜜。
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喂了几口后,就再也不肯张嘴,也不再老实,矮下身,向她肩窝里缩了缩,还变本加厉的伸出胳膊抱住她的腰才肯罢休。
她苦于有别人在不好意思太大力挣脱,司机却向后视镜瞟了几眼,还不忘埋汰她,“姑娘,你男朋友吧,真够黏糊的。今天可多亏了你会办事,怕人不停车,先自个儿站外边拦车,等车停了,才进去把你这朋友弄出来。说实在的,要是你扶着他拦车,估计今儿晚上就呆那儿吧。”
想解释估计人家也不信,她只好一个劲儿陪笑脸,弄得她好不自在。回头看看旁边这位树熊一样的睡姿,她摇摇头,看来是真醉了,否则一个白日里那么雷厉风行,呼风唤雨的人怎么能成这样。
到了海天宾馆,她生拉硬拽的扯他起来,终于是把他给弄醒了。
自己勉强可以站起来,但还认不清人,搞不清状况,只迷迷糊糊随着齐若的脚步往里走。
问了前台,扶他进电梯,她瞅着他,不禁哀叹,最高层,看着他皱着眉头痛苦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果然,刷了房卡进门,他忽然变得力大无穷,甩开她的手,一个人踉跄着走进洗手间,等她跟进去,已经大吐特吐起来。
吐完他几乎站不住,她在一边边拍着他的背,边哄着他漱了口。
楚流章的房间很大,好在布置简单大方,中间也没什么挡路的家俱摆设,她扶着他跌跌撞撞走进卧室,几乎是把他推倒在牀上,由于惯性,她也随着半倒在他旁边。
喝醉酒的男人真难搞,齐若喘了口气,帮他脱了衣服鞋,到了内衣时,有些犹豫,但看他皱着眉头难受的样子,最终还是手下没停,直到给他换了干净睡衣。
完了又不停歇的到浴室拿了湿毛巾,仔仔细细帮他擦干净。
收拾停当,拿了自己的包准备回去,走到门口不放心的回头去看。只见楚流章侧身躺在牀上,四肢蜷缩,很难过的样子。她的心又止不住的扑腾,以前都是他照顾她,在她面前,他从来就是一个坚强不屈,百折不挠,彷佛天塌下来都不动分毫的人,此时,那样脆弱的躺在那里,怎能不让人动容。
她折回厨房,用路上买的蜂蜜兑了水,端到他牀前,轻轻扶起他的头,“来,喝点蜂蜜水,喝了就不头痛了。”
睡梦中,楚流章彷佛又回到从前,每次他应酬完回家,若若总会给他准备一杯冰凉的蜂蜜水,喝下去果然舒服很多。
齐若把空杯子放在牀头柜,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热得厉害,她从来就知道,他喝酒脸白是个假象,完全是不适合喝酒的体质。
可想到他们现在之间的尴尬关系,齐若还是动了要离开的念头,即使是照顾现在也轮不到她。刚刚这样想,那边楚流章却伸手抓住她放在额头的手,喃喃出声,“好舒服,若若别走,”她狠下心使了劲去抽,“别走,若若,我难受……”
那语气里的软弱让她一瞬间颓然放弃抵抗。
好吧,是他醉酒生病我才留下的,齐若这样说服自己,没关系,齐若,你不要再装了,其实自从今天见到他,你就不想离开。
索性扔了包,踢掉鞋子,躺倒在他身边,和他面对面。
没事,齐若,他喝醉了,他看不见,他听不到,就当是你最后一次再认认真真看他一回,看了以后就只能把他装在心里面。那句话也要一直烂到肚子里,永远不告诉别人:
你爱他,即使是他这样伤害你,你仍然这么爱他!
等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六点的光景,外面已然大亮,蹑手蹑脚的拿钥匙开门,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声响,想来母亲还没有出来过。
她快速逃进自己房间,直到关上房门,靠在墙上,才敢大口的喘气。
折腾了一晚上,一路上光顾着赶回来,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回了自己的地盘,疲劳感阵阵袭来。胡乱洗了个战斗澡,将自己扔在牀上,才觉得舒服。
明明是累坏了的情形,等躺在牀上,却偏偏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大脑自动将今晚的事情经过回放一遍。
在宾馆,在他的旁边,本来只是要看看他,算是做个告别,没想到她就那么睡了过去,毫无防备的。想想真是丢脸,幸好她还比醉酒的人醒的快,要不然想想他的身份和那天自己信誓旦旦的宣告,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清醒的他。
更难为情的是,醒来时,捱得他近了些,几乎钻进他怀里,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共盖了一张薄被,她想了半天也没有印象,想来是睡梦中觉得冷,胡乱揪扯的结果。
从他身边弹开,惊呼差点就溜出口,幸亏自己及时捂住了嘴。
楚流章还是维持着刚睡时的姿态,只不过刚才的胳膊环在她腰侧,不是很紧,皱着的眉头此时已经松懈,表情柔和了不少,嘴微张着,呼吸匀称,像是一个不设防的孩子。
还好,没醒。齐若偷偷拍了拍胸口,有点苦恼,怎么做好事弄得好像是入室偷窃一般小心翼翼。
昨晚太匆忙,一切都乱糟糟的,现在才发现窗帘都没有拉,向阳的窗户已经隐约透进朝阳的光辉,金黄金黄的,给室内的摆设都镶了一圈光晕,更增加了几分不真实感。
齐若光脚踏在白色的羊毛地毯上,一点一点的拉上窗帘,还不停的观察着楚流章,只要见他有丝毫的动作便停住不动,直到确定他并没有醒才敢继续。
光亮一寸一寸的从室内退却,阴影一分一分慢慢覆盖住他的身体,直到全部没入黑暗,看不清他的脸庞。
本来一切顺利,只等她一走了之,怪就怪她多管闲事,到了还是不放心的去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她刚放下心来,下一秒楚流章的动作却几乎让她尖叫出声。
可能是感受到有人接触到他,楚流章极快的抓住她放在他额头的手,就势一拉,她一个没防备就被拉倒在他怀里,姿势极其暧昧。
暧昧到她眨眼时睫毛的每次扇动都会轻轻划到他的鼻梁,呼吸彼此纠缠,嘴唇也感受到他唇的温热和干燥。大脑一片空白,熟悉的气息冲击着她的感官。太瞭解彼此的身体,感觉,她几乎要本能的去吻住他的唇,感受那想念中的美好。
过了几秒,她反应过来去抽被握住的手,却招来楚流章顽强的抵抗,不仅不放开,还极不耐烦的咕哝了句什么,用腿直接禁锢了她的腿,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
后来的这半个小时过得极其漫长,齐若的脸一片滚烫,既要抑制住被他的呼吸勾起的心思杂念,又要防止由于自己的呼吸太重,吵醒他。结果就是,她忍得大脑缺氧,头晕眼花,差点窒息而死。
最终以龟式速度和力度摆脱了他身体的纠缠,跑出去,到了门口又无奈的叹气,转头回去倒了杯蜂蜜水放在他牀头,看着他的脊背发了会儿呆,决绝的拿起他的手机,编了短信,找着那个碍眼的名字,重重按了发送键。
由于完成的一切动作都是以慢动作的形式进行的,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明明都是举手之劳,此时躺在牀上却明显感到肌肉酸痛。
外面越来越亮,她到底还是抵不住睡眠的侵袭,慢慢陷入沉睡,最后一个在她脑海里出现的念头就是:秦忆岚想必已经赶到海天,将楚流章照顾的舒舒服服了。
饶是她的脾气很好,但是此刻也依然想杀人。
她刚朦朦胧胧睡着一会儿,王敏的夺命连环call就到了。
“懒猪,都几点了,怎么还不起牀?”照旧是雷霆万钧的气势。
她看看表,九点多一点,刚刚睡了不到三小时,和懒猪丝毫搭不上边儿。
“别装死啊,我知道你听着呢,赶快清醒清醒,大好的时光呆在牀上太浪费了。”
实在是昨晚她在牀上浪费的时间太短了,容不得她现在不呆在牀上。
“不管了,一会儿过去接你,今天咱们姐妹去购物,快点啊!”说完,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齐若有个毛病,就是睡得熟时被吵醒后极难再入睡,所以,她索性闭着眼睛游荡到卫生间洗漱,往脸上拍了点冷水,总算清醒了一些。
雷厉风行是王敏的特点,在逛街购物上毫不含糊,只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已经到了,一见她就是一顿数落。
“齐若,你别告诉我你还没睡醒,”还作势带着研判的目光绕着她转了一圈,“你说实话,昨晚是不是偷男人去了?”
去见楚流章这么没出息的事当然不能告诉她,更不用说后来的暧昧□□,齐若只好打哈哈,“周末嘛,昨晚看电视看晚了。”
本来还准备了一箩筐的理由来应付王敏的盘问,没想到她却兴趣缺缺,先走着去开车,“不错不错,懂得享受生活啦。”
屁!享受生活?明明是没事找抽!齐若很想骂人。
然而,王敏并不知情,只顾在前面逛得不亦乐乎,衣服,鞋子,饰品,一样也不落。而她,在后面保持着游魂的状态叫苦不迭。
如果不是看到那两个人,她今天一天大概都会保持游魂的状态。
秦忆岚挽着楚流章出现在精品鞋店,他精神饱满,丝毫看不出几个小时前他还醉倒在牀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