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楚总, 不愧为大忙人啊,现在才来,”陈穗早已笑嘻嘻的迎上去, “再晚来我们可就等不及先开吃啦。”
周围人一阵哄堂大笑, 人们陆陆续续都从各自的座位上走过来和他寒暄。
“陈穗, 没想到你面子这么大, 能请来楚总, 我们真是荣幸啊。”
“是啊,楚总,这是我的名片。”
“楚总……”
楚流章一边应酬着, 脚下却没有停,直直向她这边走来。
随着她的靠近, 她的心却越发慌乱, 明明是明天才回来, 怎么突然就提前了,都怪她自己, 竟然忘了陈穗和楚流章也是同事关系,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他到了跟前,齐若匆忙中站起身,“我去拿些签子过来,好像不够了。”
“不用, ”一边的陈穗却显然不想让她逃离现场, 一把拉她坐下, “我家的东西你能找着吗?还是我去, 别看我啊, 鸡翅都焦了,快翻翻。”不等她说话就走得老远。
只好回身去看鸡翅, 果然挨着火的部分隐隐有黑烟冒出来,她急忙去抓,还没等挨着铁钎的边,斜插里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小心,烫。”楚流章另一只手已经衬了纸巾抓了铁钎灵巧的给鸡翅翻了个身,顺便刷了一层油,“这铁钎插得太靠里,手握的地方太短,靠火这么近,早就烫得要命了。”
她直觉的抽回自己的手腕,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不敢也不愿看他追随而来的探询的目光。
“最近怎么都不接我电话?”楚流章手里熟练地翻动着炉子上的食物,微微侧身,靠近她耳边轻轻问,见她抿着唇不出声,他忽然有些烦乱,“是很忙?”
明明语气里是沉沉的逼问,可在外人眼里,却俨然是久别重逢的情人絮语,果然有人开始调侃,“楚总和女朋友的关系可真好啊,几天没见都黏在一起分不开了。”
楚流章但笑不语,随手递给她一串烤好的里脊,却给了别人更多的遐想空间。
齐若忍住想要甩手而去的冲动,低着头接过里脊却放在一边,却不知道旁人还以为她在害羞撒娇。
看他又有倾身过来的趋势,她赶紧嘴里低低回答,“手机坏了,在修。”
然而,下一秒兜里的铃声却很不识时务的一阵乱响,王敏的短信很彻底的将她的慌戳得体无完肤,毫无意外的收到楚流章锐利的眼光,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上午刚取回来。”
“好了,趁热吃吧。”他收回目光,似乎只专注于面前的工作。
楚流章的手艺真是好,她早知道,什么事情他都做得这么出色,哪怕是最无关紧要的烧烤,外焦里嫩,香味四溢,引得周围的女士带着艳羡的目光看着她,纷纷抱怨自己的男友做得粗糙。只她一人味同嚼蜡,苦不堪言。不是味道不好,只是此时她的心中苦涩,即使是山珍海味,在她,也品不出丝毫滋味。
他的体贴,他的温柔,此刻,在她眼中,全成了欲盖弥彰的阴谋。她越是叫自己不要想,大脑就越是不受控制,疯狂的想象着他对另一个女人也是如此,或者更加的关怀备至。
这样的他,就在她身边,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她会发疯,她会忍不住质问他,质问他为什么走了还要回来,为什么回来要来找她?既然找她为什么还要骗她?骗就骗了,为什么不骗得彻底一点?还要用残忍的真相来折磨她,摧残她。
忍不住质问他,既然是玩弄她,为什么在要那么用心的治好母亲的病?为什么在电梯里要不顾生命危险去救她?为什么要在她耳边说出那么动听的海誓山盟?用甜言蜜语,深情缱绻来羁绊她,束缚她。
他的深情是最烈的毒药,丝丝渗入她的五脏六腑,要离开注定要刮骨剔肉。
终于还是忍不住,齐若直直的站起来,“真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想提前回去。”连看着陈穗的表情都是那么直接的僵硬。
大家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瞬间都静下来,看着站着的她,她却已经跨步出来。
“这么早就走啊,吃完我们还有,活动呢。”陈穗看看她,又看看她身旁的他,不知道该怎么挽留。
“今天真是不巧,刚下飞机,还真是有些累,”眼看着齐若伪装的那么艰难,彷佛下一秒就会爆发,楚流章慢慢站起来,带着满脸的歉意,“下次我做东,请大家玩个尽兴。我们就先走了。”
“陈医生你不用送,回去照顾别人,咱们都是同事,客气什么,别送。再见。”楚流章硬是挡住众人要送的步伐,揽着齐若走出去。
眼看着出了大门,转过路口,她几乎是使了全身的力气去挣脱他,“楚流章,你放开我。”
“怎么了?若若,我只不过是出差时间长了点,你至于和我发这么大的火吗?”楚流章并不生气,只是低声轻哄着她,“我这不是都回来了吗?”
她不理他,只一个劲往前。
“珍姨出院我也想回来的,可实在走不开。”他继续低声下气。
她仍是不理,再一次推开他,声音也比先前更大,“你别碰我!放开!”
“若若,我几天不睡觉赶完工作,一回来就急着见你,就算有什么错,你难道不能体谅体谅我,非要和我这样吗?”楚流章实在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几天的失眠,加上昨晚的劳顿奔波,下了飞机没有换衣服,还穿着西装衬衫就直奔她身边,见了面一句好话没有先给脸色看,他的耐性已经被耗光,“闹脾气也有个限度,现在我真的很累。”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一个人,”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说了一句,更快的向前走去。
“什么样的人,你说清楚。”楚流章莫名其妙的被责备,很有些火光。
“还用问吗?当然是被你养在城堡里的娇小姐,不懂事的小女孩儿,整天只想着撒娇拿乔,不懂轻重缓急,不懂得体谅和关心!”她被他没有理由的怒火气笑了,转过身,也不管眼中的泪水是不是要掉下来,“是啊,我就是这样的女人,现在你看清了,去找懂得关心你,爱护你的人啊,反正你楚总身边也不缺。”
“我越来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是不是你听到了什么谣言?”她的眼泪让他心软,走到她跟前,抬手帮她擦眼泪,声音也放缓了,“你知道,总有些不怀好意的人造谣。”
“不,我什么都没听到,”她闪开他伸过来的手,看着他,“难道你怕我听到什么,那你可以自己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我都说了是谣言,”他放下手,被她弄得心烦意乱,但仍耐下心来,“我们回去,有什么坐下来好好谈,好吗?”
原来这就是男人,既然做了却不敢承认,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她简直对他失望到了极点,本来她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他和秦忆岚当初在一起确实是有了感情,抑或是报恩,她都可以谅解,毕竟相爱一场,做不到祝福,起码要好聚好散,没想到他却矢口否决
“我想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了。”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开了车门就坐了进去。
“齐若,你出来!”楚流章的怒意被她的无视彻底激起,他快一步用手撑着车门,冷着脸看她。
“师傅,开车!”她也铁了心要离开,只一味的吩咐司机。
楚流章也是丝毫不让步,司机在一旁也不知该怎么办,“我说,你们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别耽误我生意啊。”
“走!”
“不走!”
异口同声。
最后,楚流章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扔进车窗,“不用找了,”又转向齐若,“你,下来。”
司机看情形不对,也不敢贸然去捡掉在地上的钱,只无奈的对着齐若说,“姑娘,你看这……”
看着远去的出租车,齐若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无奈?愤怒?
接下来怎么办,向他屈服?乖乖坐进他的车里,然后再爬上他的牀?她抑制不住的把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一降再降,五年的时间,改变了周遭的一切,包括他的心。
“若若,到底怎么回事?你要和我说啊,憋在心里问题是解决不了的。”自从她下车他就紧紧抓着她的胳膊,生怕再一次逃脱,“我们这么多年磕磕绊绊,还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呢?中间已经隔了五年,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们再也没有多少个五年可以耽误了。”
是啊,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她不要这样在一起的方式,这样的不明不白,拆散别人的家庭,即使有爱,也不能作为理由,母亲一生的蹉跎就是她的警告,“我们不会再有五年了,一个都不会有。我和我妈的情况,你从小看在眼里,知道我们有多难,也知道我有多排斥,你为什么……算了,总之,我不想重蹈她的覆辙。”
“什么叫重蹈她的覆辙?你在说什么,”楚流章觉得疲劳阻碍了他的正常思考,用手揉了揉额头,“你和我在一起与什么覆辙有关系吗?”
“楚流章,你太过分了,你难道给要让我亲口说出来你才罢休吗?非要让我无地自容,羞愧难当才觉得过意吗!”让她承认是第三者是多么难以启齿的话,他非要这么残忍吗?
“到底是什么?你说啊。”在他眼里,不管是什么,只要说出来都有解决的可能。
“好,好啊,你既然这么想听,我就说给你听,”齐若不住的点头,泪珠一颗颗随着她点头的频率滴落下来,“我发现我不爱你了,上次答应你只不过是想要弥补一下初恋的缺憾而已,其实,我早就不爱你了,不爱了!这下你解脱了,不会觉得对不起我,可以潇洒的转头,回归你的正常生活了!”说完,她已经泣不成声,不能承受的转头。
“你说什么?齐若,”楚流章双手用力把她的身体硬扳过来,“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齐若深吸一口气,稳住声音中的颤抖,“我说我不爱你了,楚流章,再也不了。这下你解脱了,不会觉得对不起我,可以潇洒的转头,回归你的正常生活了!”
她的话让他陡然失了力气,她趁机挣脱他的禁锢,跑开几步,正好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她一手捂着脸,一手去拦车。
车子停在面前,她伸手拉开,身后传来楚流章的声音,“你其实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她诧异的回头,见他手里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再看看自己包里悄无声息的手机,她恍然大悟,可是她不想解释,一点也不想,也没有力气去解释。
“计划好了离开我,所以早早的就不接我的电话,说什么坏了去修,我都不知道怎么样才说服了自己去相信这么憋脚的谎话。”楚流章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机械女声,心在一瞬间被冰冻,没一丝温度可以取暖。
“如果非要这样说才能让你走的安心一点,好,我承认。”齐若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索性一口承认,就要钻入车中。
“若若,”这句温柔的呼唤又让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听到楚流章有些飘忽的声音,“你这次要是走了,我真的不会去找你,我们就真的,完了。”
她保持弯腰的姿势很久都没动,忽然想起转学的那一次,也是他怒极而去,还是自己舍不得,从后面抱着他,哭泣着不让他走。
那都是多么久远的事,远的她几乎想不起来,可是这次……她闭了闭眼睛,终于矮身进了车子。
倒后镜里他的身影一直站在原地,怎么都看不清表情,想要去抹眼睛,又怕被他看见,只能紧紧盯着那慢慢模糊的影子,直到他消失在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