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很香甜, 一夜无梦。等她模模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因为即使隔着厚厚的窗帘, 卧室里仍然一片光亮, 只不过四周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她直直的看着前方,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身在何方, 慢慢的想挪动身体换个地方, 却很没用的感到浑身酸痛不已。脑海中将昨夜少儿不宜的画面自动重放了一遍,满脸羞涩的同时哀叹自己的不济。
“看来真的是老了,可那人怎么一点都没变弱, 反而更胜从前呢,奇怪。”齐若窝在被窝里嘀咕着, 猛然发现身边的牀位竟然是空的!
难道昨夜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
这个荒谬的认知让她翻身坐起, 急切的在屋内寻找他存在过的痕迹。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随着她的动作, 楚流章从卧室外走进来,手里还握着手机。
她只是看着他, 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了一会儿,才调转视线,最终落在他握着电话的右手,担忧的出声,“有事?”
“没什么, 我吵醒你了, ”楚流章已经坐到她身边, 使坏的含住她的耳垂, 声音里都是深情, “一醒来就这么一副诱人的样子,难道是在考验我的意志?我的意志可是很薄弱, 尤其是在……你面前。”
她的脸早羞红了一片,笨拙的躲闪着他的侵扰,“不要了,亮亮,不要。”
耳边突然传来他压抑的笑声,呵出的热气喷在她裸露的肌肤,痒痒的,“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可爱了,”楚流章索性不遮不掩的放肆大笑,拉起被子盖住她,“我的傻若若,一点都没变。”
“你……太过分了,有那么好笑吗!”她有些恼羞成怒,如果不是好久没有看过他笑得这么开心的话,她一定抬脚踹过去。
“不是好笑,其实,”楚流章忽然拥紧她,用下颌蹭着她的发顶,“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很想笑,因为真的很开心,觉得能和你在一起幸福的不得了,”感受到她要动,他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前,“不要看,要不然我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我们在一起吧,重新开始,再也不要分开,好吗?”虽然已经这么亲密,可是他要的是真切的回答。他用情太深,不允许里面参杂一丝一毫的模棱两可。
许久不见她回答,他本来笃定的心开始动摇,“你……怎么不说话,”连语气都带着不确定。
低下头捧起她的脸,却看到她眼睛里的泪光,“若若,怎么了?为什么哭?”慌乱的为她擦着眼泪,眼神黯了几分,“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忽然觉得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慢慢的站起身,脚步还没有迈出去,一只冰凉凉的手怯怯的勾住他的指尖,他几乎不敢相信的回头望着她。
“不,亮亮,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反应而已,我觉得像做梦,走的太远,没想到我还可以再看到幸福。”
“幸福已经离我太远了,我从来都不敢奢望。”
“若若,”楚流章回身抱住她,心底的悸动让他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么静静相拥,彷佛这样就可以不离不弃,到地老天荒。
然而,再一次,楚流章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微微松开胳膊,略带歉意的看着她。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快接啊。”齐若催促着他。
“喂,”楚流章也不回避,在她面前接起了电话,“哦,刚才我已经知道了,好,你们不用催。”语气是她从没有见过的严厉,原来工作中他竟是这样的神情。中间似乎为了顾及她,还特意不时安抚的看着她,带了丝温柔的笑意。
她不禁有一丝新鲜,甚至感到一股幸福从心底流过。
“出了什么事了?”看他放下电话,齐若出声询问。
“没什么,”楚流章重新揽住她,“公司出了点事情,所以,可能我一会儿就得走,这几天不能陪你了。”
“没关系的,有事情你去处理就好。”
虽然楚流章坚持要送她去医院,但是两人并不是同路,齐若怎么说都不要麻烦他,最后他也只好作罢。
“给你电话。”楚流章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等你回来。”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出差,她的心却是那样的不安稳。
也许是幸福来的太快,有些不真实,她抱着被子,自嘲的笑笑,这样安慰自己。
重新开始,重新恋爱,他们再次变得仿若热恋中的男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朱自清先生说,匆匆太匆匆,时间在我们傻傻发呆时溜走,从洗手时的哗哗声中逝去,在我们无聊望天时溜走,从行走时的沙沙声中逝去……
齐若看着白纸上画出的一个又一个脸庞却说,缓慢太缓慢,时间的沙漏被上帝做了手脚,在她睁着眼睛失眠时停滞,在她抱着电话等待时不前,在她数着日历上的数字时停滞,又在她站在马路中间茫然无助时不前……
她觉得自己就像患了相思病一样,拼命寻找着他的每一份痕迹:他用过的听诊器,他喝过水的玻璃杯,他穿过的白色制服,甚至是他经常走过的路线,她都会忍不住来来回回走上好久。
明明他即将回来,她却感觉思念的异常辛苦,五脏六腑都在受煎熬。
于是,心手一致,一个个按了文字编成短信发过去:
我喝着咖啡想你,不喝咖啡也想你,走在大街上想你,站在角落里还想你,睁眼睛想,闭眼睛更想;我挖着冰激淋想你,不挖冰激凌也想你,坐在公交车上想你,站在霓虹灯下还想你,抬头想,低头更想;我晾着衣服想你,晾完衣服也想你,挑着香水想你,涂着口红还想你,孤单时想,喧闹时更想……
按了发送键,合上手机盖,想象着他受到短信时的反应,一定先是诧异,接着发出无奈的嘲笑,嘴里还要嘟哝着,“傻若若。”
心里怄到不行,脸上却带着傻笑,嘲笑也好,讥讽也好,她什么都管不着,顾不了,只要他能感受到她,她的思念,她的寂寞。
手机屏幕却迟迟不再亮起,让她的心也由开始的雀跃慢慢变得低沉,渐渐烦躁,在她以为自己耐心就要被耗尽,不再期待时,手心却忽然震动起来。
“喂?”
“若若,”
“嗯?”
“这么想我?”
“发错了。”
“不管了,就当给我。”
“不要脸。”
“呵呵,什么时候这么文艺腔,刚才我在开会,看了你的短信差点把手机扔了。”
“哼,扔吧扔吧,那么好的手机,我接着呢。”
“不舍得,这么深情的短信得长期保存,免得你不认帐。”
“贫嘴。”
“我也想你了。”
“有多想?”
“特别特别想。”
“切,想还不回我短信。”
“在开会。”
“不是理由。”
“好,以后第一时间汇报我的行踪。”
“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听到保证,她安心了。放下电话,慢慢回想,自己刚才的话真是矫情,可怎么办呢,她就是忍不住。
接下来的日子,真的开始收到楚流章的短信,不定时不定点,几乎随时随地都来。
“今天在谈判桌,对方的经理领带和衬衣颜色很不搭。”
“晚上在□□,”她的心提起来,“里面的女的没有一个有你漂亮。”又落回去。
“躺在酒店房间里,没有你的味道,睡不着。”
“在高速公路上,工作忙碌,除了想你,一切安好。”
……
一遍遍的翻看他的短信,耳边两元店里的恶俗歌曲变得动听无比:
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看天边的落日,细数春天的细雨;
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看天上的星星,并肩听林间的鸟语,
好想,好想,
好想,好想,
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母亲出院的日子到了,可惜楚流章不在,只她一个人去办手续,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当初住院时是宋远黎在办,治疗后是楚流章在忙,她,反而成了个盲人。
住院部明亮的底楼大厅里,齐若捏着薄薄的几页纸,不知道何去何从。
“齐若吧,”侧面传来脆生生的招呼,“一个人站这儿干吗?”
总算是碰到了熟人,她心中暗喜,赶忙扭头去看,刚刚胀满的喜悦顿时泄得无影无踪,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陈穗。因为楚流章的缘故,她一直内疚,觉得自己是横刀夺爱,此时也不例外,“额,陈医生啊,我,我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陈穗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将她的局促看在眼里,想来这女孩儿还在自己钻牛角尖呢,轻摇了摇头,“哦,对了,周末我们在我男朋友家办了个小型聚会,你反正也是一个人,要不要去?”
“男朋友?”她脑子一下子有些转不过来,楚流章三个字还在她脑中盘桓不去。
“是啊,也是政府里的芝麻官一名,吃皇粮的,不错吧。”陈穗抱了抱胸前的文件夹,大方的自己打趣。
“哦,是啊,不错,”齐若一边心里鄙视自己的小鸡肚肠,一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那恭喜你啊。”
“谢谢,那聚会你要去吧。”
“聚会,我可能去不了了。”
“怎么?有事?”
“我母亲今天出院,这段时间我可能得在家里陪她,照顾她。”
“这事啊,据我所知,你母亲的情况已经没有大碍了,自己完全可以照顾自己,”陈穗一个劲儿的鼓动她,“而且我保证,只去一会儿,耽误不了你回家。你是没见,我男朋友那夥人说起话来都是什么奥巴马呀,萨科奇的,我都插不上,要是你不去的话,我会无聊死的。”
“这……”她拒绝的话在看到陈穗的满脸真诚时咽回了肚子里,谁让她觉得亏欠人家呢,就当是将功赎罪吧,“好,要是到时候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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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那我可等着你啦。”听到她的应允,陈穗满脸的欣喜,“你刚才说你母亲今天要出院?”
“是啊。”她有些赧然的回答。
“那正好,我要去那边取个东西,不介意的话一起去吧。”
“是嘛,那好啊,正好我也不太懂这些流程,正发愁呢。”她几乎乐翻了天。
有陈穗的陪同,手续很快就办妥了,她喜滋滋的走回去,心里还在感叹自己命中注定有会贵人相助。
王淑珍已经穿戴好在病房里坐着等她,见她回来,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笑容,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有些好笑的说,“这傻丫头,收拾个东西也这么高兴,傻笑什么呢你?”
“你出院,我不是高兴嘛!”齐若展颜一笑,兜里的手机也震动起来。
掏出来翻开,是楚流章的短信:“珍姨出院,很抱歉不能与你们一起庆祝,回来一定补上。车子我已经吩咐在门口等,不要推脱。”
心里彷佛喝了蜜一般,把一条短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舍得放下。
“小若,看什么呢看这么长时间,瞧瞧那表情,也不知道遮掩,我看着还害臊。”王淑珍斜睨着她,故意打趣。
“没,没什么,”她马上惊醒,把手机装好,有些尴尬的抬起头,却看到母亲一副瞭然于胸的表情,“其实,是,亮亮,他说自己不能来,让车来接我们。”
“早就猜到了,你什么时候想别人能想得这么出神开心。”
一时间,她也辨别不出母亲话语里的涵义,只愣愣的站在那儿。
王淑珍却独自走到门口,不见她跟出来,回头表情严肃,“不走你发什么呆啊,要让人家在下面等多久啊。”
“哦,好,马上。”母亲的那一句话意思再明白不过,她刚刚还有些忐忑的心立时回到了原位,欢天喜地的拿了东西跟上去。
接下来的日子,就在数着日历上的楚流章归来倒计时中度过的,那天他打电话说如果顺利的话,周一就会回来。
十,九,八,七,六,五
四天半,四,三天半,
如果不是在她每天买菜的必经之路上碰到秦忆岚,剩下的三天她也会在那种焦灼而甜蜜的等待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