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 王敏都不怎么理她,弄得她也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可是今天她来上班路过大厅的时候, 王敏竟然破天荒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尽管那眼光有点让她心惊肉跳, 但理总比不理好。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打开电脑, 盯着蓝色的电脑桌面,却陷入了沉思。
楚钧亮再也没来找她,只是每天睡前都会按时给她发一两条短信, 内容也无非是客套的问候,她大多数时间是不回的, 那边也没什么焦躁的反应, 只是我行我素, 若即若离,这却让她更摸不着头脑。
以她对楚钧亮的瞭解, 那种强势的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算了,反正以她的脑力去想,估计是不会有什么解决方法的。用手指按住两边的太阳穴使劲的揉了揉,彷佛要把那人挤出自己的脑海,直到脑袋两边隐隐作痛才作罢。
打开电脑的文件夹, 一份份都是已经完成了的, 看了邮箱, 依然没有安排下来的工作。顺势抬头看一眼大厅, 人影穿梭, 一派忙碌的生机。忍不住低叹一声收回目光,宋远黎在的时候她还有点零碎打杂的活儿干, 他出差了,她就完全成了一个摆设,每天百无聊赖。
看来下次还是乖乖跟着他出差比较好。心里这般九曲十八弯的想着,面上的表情也是变幻莫测,最后视线转回到身后的门上,然而却一下子呆了。
宋远黎一身深蓝色制服,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长时间,正抱着肩膀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看,额发下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嘴角呈现出完美的弧度。
“怎么?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见了我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宋远黎咧开嘴笑起来,走向她的同时还不忘调侃。
“你,你……”齐若还没有彻底醒悟过来,说话都不连贯。
“我怎么了,”他故意打断她,“是不是想说很想我啊,”说着抬起手将她耳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动作似乎也温柔了不少,“看你,想我想的都瘦了,”戏谑的表情却说着怜惜的话语。
齐若好笑的推开他的手,“想得美,谁想你了,你不在正好没人压迫我,乐得清静。”
“难道平时我很压迫你?天地良心,人人都知道我宋远黎每天宠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压迫你?”宋远黎一副急着要出去想别人解释的劲头,吓得齐若一把捉住他。
“好了好了,小的我我知道了,您最是关心下属,体恤民心了。以后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她少有的点头哈腰的滑稽像让他心情愉悦,反手抓了她的手,“好了,开玩笑的。这几天伯母身体怎么样?”
说到母亲的病,齐若的好心情一扫而光,“还是老样子,东西也不能多吃,每天也没精神,老是犯困,一点都不像以前的她。肝脏移植看医院的样子也没有把握,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哦,没关系,总会好的,实在不行我们转到国外去治。”
“谢谢你,远黎。”满心的感激无法言表,只剩一句简单的“谢谢”。
出差回来总有要交代的一堆动作,宋远黎走到自己办公室的门口又忽然顿住,回过身:“这几天你有没有见过什么熟人啊?”
“熟人?”齐若几乎是马上惊荒失措,王敏难道已经告诉他了?难怪一副奇怪的表情,忍了又忍才勉强笑着说,“你说王敏啊?我当然是天天和她在一起,你知道,我没什么朋友的。”
“哦,我就是随便问问。”宋远黎又是云淡风清的笑笑,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六七若一个人在那儿深呼吸,看来王敏没有说什么。
一上午齐若的右眼皮都跳个不停,下午听到门被推开,手都忍不住狠狠抖了一下。
“走吧,小若。”宋远黎拿着公文包,俨然是要出去办事。
“去哪里?”
“华忆集团。”宋远黎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说出来的话竟然不知不觉中带了几分冷酷。
除了他两,去华忆集团的还有另外两个国际金融部的领导,职位都在宋远黎之下。
开了两辆车去,她自然是和宋远黎一起。
“其实这次我出差就是去考察华忆在国外的经营情况,款子基本上上头已经批下来了,这次去只不过是走走过场,不用那么紧张。”宋远黎探过一只手抓了一下她放在膝上冰冷恶双手,“瞧你,脸白成那样,手也这么冰。”
明知道自己失态,她却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只能回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宋远黎抓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脚下猛踩刹车,齐若没提防身体剧烈前倾,“红灯。”他却回头解释一句,脸上还有隐隐笑意。
齐若看看外面,车轮堪堪压住黄线,前面是一个大的十字路口,红灯旁边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儿,像是直直对准她,要把她不可告人的内心揭发。
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身体两侧的手抠进软软的坐垫,虚虚的落不到实处,直到车启动,远远的把那个路口甩在身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到了目的地,早已有人迎接出来,前面几个人已经客套的寒暄起来,华忆集团大楼的玻璃外墙反射的阳光直直刺入她的眼,让她看不清来人,只觉得眼痛,心痛,浑身都痛。
“我的秘书,齐若。”隐隐传来宋远黎近在咫尺的声音,她却眯着眼睛做不出回应。
“齐小姐,好久不见。”随着一声华丽的男中音,刺眼的阳光已然不在。
然而她却早已流出了泪,眼睛也是红红的,背着阳光看不清他的面目,只有高大的轮廓周围散发出金色的光晕,“楚总好,让楚总见笑了。”
“哪里哪里,怪也只能怪华忆的光芒太盛刺了齐小姐的眼。”疏离的表情里却有着灼热的视线。
“看楚总说得,太见外了,用我们齐秘书的一点小様换取华忆的光芒那也是值得的呀。”随行的一个叫何峰的中年男子藉机说好话。
果然,楚流章笑笑慢慢移开目光,领着一干人走进大楼。
一路上经过各个部门的工作区,员工们一个个或埋头工作,或彼此合作,说话的声音也尽量平和,几百人的地方却是井井有条,没有丝毫吵杂,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宋远黎也不禁暗暗佩服,虽然钱是上头有人批下来的,但是即使让他分析,从华忆目前的状况来看,银行出钱也是天经地义,绝对不会亏了。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会议室,她坐在四人的最下首,负责会议记录。然而面前桌上的那一瓶红色的眼药水却再次让她心神不宁,抬头望过去,对面最上首那人却也正好望过来,眼中似乎还带着浓浓的关切。
慌忙低下头去,握紧笔,手心里也是黏糊糊的一层。
她没有看到一边宋远黎一瞬间失望的神情。
虽然只是走走过场,华忆的派头却是做足了的,精美的幻灯片一张张放过来,精辟的解说,确切的数字报道,让人难以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众人皆是赞许的目光,只有她,几个小时间几乎没有抬过头,她害怕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眸,结果就是直到会议开完,她的记录还是一塌糊涂,除了偶尔听到的几个数据,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只得尴尬的合起记录本,祈祷着这次的记录无关紧要。
随着楚流章和宋远黎大笔一挥,交换文件,会议圆满结束,彼此热情握手,可谓是皆大欢喜。
“今天真是多亏了各位,辛苦了,宋经理可否赏脸,今天我做东,大家出去吃个饭,聚一聚。”楚流章边和众人握手边盛情邀请。
“楚总真是太客气了,辛苦谈不上,但是既然大家高兴,我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宋远黎亦是满脸诚意。
跟在人羣最后,齐若心里不知道第几次叹气,男人的世界真是琢磨不透,这么低气压的氛围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难以适应,反观那两位简直就是甘之如饴。
然而,齐若相信,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而已。
饭桌上,果然应验了她这种预感。
首先是奇妙的座位安排:她作为宋远黎的秘书,坐在他周围理所应当。然而到了最后,楚流章入座时却碰巧只有她旁边空下一个位子,他也不管别人的礼让,嘴里说着“不用客气,大家随意。”身体自然的坐在她旁边。
她不禁哀叹,夹在这两个男人中间,此情此景绕是山珍海味也会味同嚼蜡,索然无味。
一段翻下来,虽然她并没有怎么动手,面前的碗却一刻也没有空下来。宋远黎对她的情意众人皆知,此时更是大大方方的秀恩爱,楚流章则是打着关心女士的旗号,筷子也没有停过。
酒在饭桌上更是不可或缺,尤其是谈生意的饭桌,个个好意的,歹意的,都要举起酒杯聊表心意。有宋远黎罩着,自然没人来打扰她,她只是冷眼旁观。
宋远黎向来就是海量,她见得多了也不足为奇,倒是楚流章,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可以如此的豪迈。几乎是来者不拒,动不动就是连干三杯。和旁人不同,楚流章喝酒从不脸红,反而越喝越透出一股白皙来,越发显得眼神清凉,风神俊秀。可谁都知道,喝酒脸白的人是最要命的,酒劲丝毫不往外排,只是滴滴积攒在身体里,暗自苦捱。
当再一杯递到楚流章面前时,她几乎看到他眉尖神经质的跳了跳,什么都没想,她就这么直直的站起来,拿起楚流章面前的酒杯,“这一杯我替楚总喝。”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一仰脖,大半杯白酒已然下肚,她甚至还一翻手腕,亮了空空的杯底给众人看,接着从容落座。
一时间,一桌人没有一个说话的,宽敞的包间鸦雀无声,大家的视线却慢慢离开齐若,齐齐聚集到宋远黎身上。
宋远黎没有什么表情,连眼睛都是低垂着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看里面透明的液体翻转摇晃,似乎是多么有趣的玩意,吸引了他全部的意识。
此时,楚流章一句话更是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若若,我好得很,你这又是何必。”语气里透出的责备和关切暧昧不清。
先前敬酒的何峰更是出了一头一身的汗,站在那儿尴尬不已,早知道惹出这么多事,他又何必献殷勤,非要和这个华忆的年轻老总较劲儿呢。而两个男人中间的正主只是垂着眼,无声无息,任人揣度。
宋远黎却是忽然抬手将酒杯中剩下的白酒尽数灌到腹中,转眼已是满面春风,连嘴角眉梢都透着笑意,长臂一览旁边的齐若,动作说不出的嫺熟自然,“之前因为公事没有和大家交代,其实楚总是小若的表哥,打我和她上高中时就经常见,今天我也算认了表哥,结了亲,算是一家人了相聚了。好了,大家齐举杯为了我们的相聚干杯!”
“是啊,为了重新相聚,干杯!”楚流章也不说破,率先端起酒杯,眼睛却是一动不动看着齐若。
几句话说得云开月明,气氛重新热络起来,大家毕竟都是商场上混了许久的老手,心里再多疑窦,也暂且不提,纷纷站起身,称兄道弟,举杯道贺,饭桌上又是一派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到底有了这个小插曲,人们敬酒不再勉强,只是埋头吃饭,倒是落得清净。
到了宴席散去,众人闹着还要继续去找乐子,楚流章暗暗观察齐若,知道她已是支撑不住,便找着藉口推脱,“今天完了我还有事,就不能陪大家了,下次,下次谁也不能走,一定让你们尽兴而归。”
“是啊,”宋远黎揽着齐若走在前面,这时候也堪堪回过头,“我还要陪我老婆回家呢,懒得和你们一羣大男人混。”
楚流章面不改色,嘴角却不经意间僵硬的动了动,心里泛着苦涩,却又无能为力,下意识去看齐若,她却早已浑浑噩噩,靠在宋远黎怀里,只盼着快点回去。
“宋经理是急着回去睡温柔乡呢,咱们就成全了他吧。”
“是啊,君子有成人之美。”
大家说笑着道别,各自钻入车中,一溜烟就消失了踪影。
只余楚流章将宾客一个个送走,最后看着宋远黎扶着齐若稳稳坐进车里,融入夜色,才坐在车前盖上,仰头望天。城市的灯光下,天空都是阴沉沉的橘色,除了偶尔经过的飞机灯光慢慢移动,竟是一点星光都没有。
宋远黎坐进车里,从倒后镜看着那个男人的身影渐渐被甩得没了踪影,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猛踩油门,车子轰的一声响,箭一样向前窜去,甚至能够感到车身剧烈的震动。
齐若被震得向后仰,睁开迷蒙的双眼,宋远黎只留一个冷冽的侧影,平日里俊俏的鼻梁此时更如刀削一般,让他平添了一丝冷峻。
红灯闯了无数,车子停下来时,外面黑漆漆的没有灯光,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她刚想发问,宋远黎一只手托住她的脖颈一侧,倾过身,她才看到他眼里的血丝,其实他也何尝不是喝多了,只是她不曾看在眼里罢了,“刚才不是逞能吗?现在在这儿柔弱给谁看呢。我吗?”他眼睛微微眯起,满脸的不耐烦,却带着极不协调的调侃。
“远黎,”她略带歉意的出声,他这次并不理会,只是手越来越用力,直让她喘不过去来,他眼中的戾气也越来越重。
“远黎?”这次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份惊慌和胆怯,抬起胳膊使劲扳着他的手,却是无济于事,四周越来越模糊,一瞬间,恐惧袭上心头,却又像是解脱一般,她索性松了手,任他用力。
这时,那只手却忽然松了劲,她只觉得微凉的氧气猛然间灌入胸臆,眼前是恍惚的白光,脸一下子便涨的通红,发烫。
“真想就这样算了,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泪眼朦胧中,耳边传来宋远黎沉痛的声音,他靠回到座椅里,将自己深深陷入其中,声音有说不出的疲惫,像是对她又彷佛是对自己说,“可是为什么,我就是不忍心,对你永远都狠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