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一会儿舔舔爪子,一会儿追着蝴蝶跑,半刻也闲不下来,九回雪如今与夕妃化干戈为玉帛,正在凉亭中悠然品着茶。
夕妃问道:“觉得这茶如何?”
九回雪道:“其实我不懂茶,好茶坏茶不过是在清水里加味道,什么时候觉得自个喝的是好茶,就看心情如何?”
这可让语心不高兴了,道:“姑娘不喜欢茶不喝就是,可别白白糟蹋别人的心思。”
这茶的水可是语心在寒冬腊月里在梅花扫下来的雪,她一个小花妖最怕冷了,怎么舍得别人这么说。
九回雪道:“茶水是你们送的,既然不让我喝,何况端上来,还费了些劲。”
夕妃道:“语心,你下去,换些清水下来。”
雪球一个扑过来,撒娇道:“姐姐。我饿了。”
九回雪拿了一个小点心,说道:“尝尝这个。”
雪球一个不屑,对着夕妃撒娇道:“姐姐,我想回宫吃饭,这儿万一给人下毒如何?”
惹得夕妃尴尬一笑,对着九回雪道:“你别见怪,桃姑娘。”
“它许是记着仇,不要紧的,我出来久了,也累了,告辞。”
“姑娘,还住桃花苑吗?”
“是。”
“不如我请人将正屋打理一下,姑娘住进去吧!”
“还是不了,她还会回来的。我劝娘娘不要太执着,有些事情得到了即失去……”
语心安慰着说:“娘娘不要听她的,我看她一辈子也没出过那个什么桃花泽。”
“我们回吧!”
大中午的安妘还在忙活厨房的事情,如今的她连苑里最小的丫头都看不上她,只好做些让人看不见又最粗重的厨房活了,且若主人不喜欢哪道菜还能把责任推给她,可谓尽心尽力却又不讨喜的活,九回雪不喜欢人间的菜,安妘也是可怜,多少宫人藉此数落她。
“姑娘,今儿想吃些什么菜?”
“什么也不想吃,让厨房不要准备了。”
“是。”
只见这宫人跑到厨房,随手扔了一道锦绣龙鱼,斥道:“别忙乎了,都怪你把心思花在别处,姑娘不想吃,让我们一点表现的机会也没有,你一来,我们桃花苑就开始倒霉了,好伺候的被你赶走,来了个不识相的到处惹麻烦。”
安妘擦拭脸上的汗,“曾经我和你一样威风,你还是小心些吧,莫把事情做绝了。”
“哼……快把这些东西扔了,不许偷吃,我会盯着的。”
“好端端的菜为何要扔,我不吃还不许别人吃了?”九回雪猛地就出现,她忽觉得饿,想吃些肉,又不想麻烦,就自个到了厨房,就看见这一幕。
“我如何不识相。”
两人立马跪下,安妘不语,小宫人却吓得哆嗦,瞄了几眼九回雪,见她严肃心里更怕
“你准备几道菜?”
“八道。”
“有什么菜?”
“刚刚扔的是锦绣龙鱼,还有熊掌烹,玉莲糕,香兰煮雪,萝芯草翠,金桔灯笼,玲珑荷叶,牛菩提树这几道。”
九回雪道:“名字取得很用心,把熊掌烹拿来给我,其余的都让这人吃,一点也不许剩,我会盯着的,包括那锦绣龙鱼。”
“是。”
这宫人吃得饱撑,其他倒还好,关键时那道锦绣龙鱼已经给她倒进泔水里,难不成她真要吃吗?想想就一阵恶心。
但九回雪不言而怒,她不敢懈怠,只得捏着鼻子喝了一口,肚子里顿时翻腾,吐了一地,实在忍不住,一口撞墙死了。
这时九回雪刚刚吃完熊掌烹,站起来说话:“我不喜欢仗势欺人的东西,也不爱虚假,你们能离我多远就滚多远,免得落得和她一个下场。”
“以后厨房只给我做道肉菜就好,我不吃素。”
“好可怕。同样是妖,夕妃娘娘和语心姐姐好的多了。”一个只十一二岁的小宫人道,别人赶紧捂住她的嘴巴。
九回雪一个斜眼过去,道:“若是觉得我可怕,就不要在靠近我了。”
一个容貌端正的姑娘道:“不敢。我妹妹年纪小,还请姑娘饶恕。”
见那宫人十五六岁芳龄,杏眼桃腮,泪汪汪还有些楚怜,“我不见怪,以后我屋里的打扫就你们两个了。”
“是。”她忙拉扯妹妹一天施礼,“奴婢玉坠儿和妹妹银坠儿谢过姑娘。”
沼泽什么都可以带走,把千军万马吞食在泥潭中,惊恐从足间一点点蔓延到头上,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恐惧的等待和奋力的求生,会有多少人平静的接受。
战争,不是一个人的战无不胜,离云笑只不过会些阵法,却不懂战术,惨败,泥沼吞噬一切,敌人就像从地狱里怕出来一样,抓住他们的脚,一点一点的拖进地狱。
“我想回家。”
同为生命,为什么你活着而我死了?
“娘娘……”语心匆匆来报,“听前线人说陛下的军队无人存活。”
夕妃闻言,正绣着的鸳鸯鸟整个儿落下,“那陛下呢?”
语心道:“听说尸骨无存。”
“不会的,他说过回来就会好好对我,不会的。”夕妃自言自语道,“不会的,带我去,我去找他。”
“娘娘。”
忽见窗外蝴蝶双双,夕妃道:“语心,你说蝴蝶会哭吗?”
“娘娘,请节哀,我听说异族入侵极快,怕是不久就进了皇城,我们要不回妖姬宅……”
“去找他,我不信他会死。”
夕妃对着语心嚷着,“带我去。”
直到九回雪给了她一掌,她才安静会。
“我到时取走她记忆,你带她回妖姬宅吧!”
“但……”
“时候到时我会还给她的,这凡间本该就有场浩劫,世间妖太多了,你们好好留着妖姬宅,莫参与人间俗世,自会逃过一劫。”
“那姑娘呢?”
九回雪道:“好好照顾雪球,它会成大器的,我得去找老朋友了。”
“离云笑,你可得好好的,还有个人在等你。”
“公子,你可醒了。”
离云笑看见的是一个穿着黑纱白底裙的颜夕,扎着简单的发髻,简单的插着一朵淡淡的花,让他想起昆仑之颠的白雪。
她为离云笑喝些水,可惜离云笑尽呕了出来,水里尽是腐臭味。
“抱歉,我去不了更远的地方为你打清水。”
他见女子歉意笑着,如沐春风,他还说不了话,表达不出心里的感激,只露出鲜有的微笑,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他忽然听得脚镣的声音,难不成自己被俘,可身上没有任何负重感。
他心里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女子好像懂得他的心声,答道:“这是墓穴,我夫君死后我就在这儿为他守着,守到我也死了,就夫妇相随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你听过羡城吗?我家在那个地方,三个月前我写信求我父亲救我,可他们没有理我,他们一定当我死了。”
离云笑想告诉她三月前的羡城尽是痛苦,你父母一定没有收到你的求救。
“算了,尽是无聊的故事,你是谁?怎么受那么重的山,外边因何喧闹不止。”
离云笑用手在地上画到“离”字,还少一笔,就没有劲了。
“不要着急,等你好了再告诉我,我先叫你离吧,我叫颜沉,听说我母亲觉得我是沉鱼落雁之颜,才叫的这个名字。”
她曾经是很幸福的,只因为有个需要得到更多保护的妹妹,不再快乐。
她紧捂黑纱,她的幸福被盖在黑纱下,她心里恨重苦多,所以迎着月光哭了……
离云笑看着她,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他很想用一个词来形容她,却想不得,她经历太多,就像不在开花的桃树,没了生命,可她还是美丽的,眼里还有泪光……
他想告诉她,他去过羡城,遇到一个和她一样好看的姑娘,他可以带她离开,给她自由……
飘渺的沙,你能随风去看看她,告诉我她过的好吗?
离云笑睡了,颜沉唱着温柔的歌谣,母亲的味道,让他睡的安稳,连颜夕也没有到了梦里。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调儿轻轻,不知又是哪里歌。
月华问:“你要去找她吗?”
颜夕道:“找吧,只有看到她平安就好。”
“这样好吗?你们还是朋友吗?”
颜夕躺着看星辰,突然觉得惬意,道:“两个人相遇就像星辰。”她用手摆出一个小框,“一开始我们只有这么大的星空,然后越来越大,星星就愈来愈多,每次吵架都像从天上摘下一颗星星,我和瑶夕星空有这么大,只是一颗星星,我们还是朋友。”她展开整个臂膀,瑶夕在她心里的位置很大,因为是她妹妹啊!
“如果星星都摘走了呢!”
颜夕放下手,星空好像没有了,“那样,整个世界都黑了,一定很不快乐。”
月华道:“不要紧的,我们的星空会亮着的,你看北极星,那就是我们的星空,我们永远是……朋……友。”
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她的前世今生一直都是朋友的位置。
他们在这呆了三日,巫女山花很快又长满了,它是虚幻之花,无根无本,铲除不得。
巫女镇是座烟雨小镇,小楼人家花灯盏盏,蓝楹树铺开一朵朵蓝云,与湛蓝的天空融为一体,瑶夕喜欢这里,喜欢蓝楹花。
奇怪的是这儿少年冠如美玉,姑娘面似桃花,但是很怪,每个人都很怪,只因为他们太美吗?美的让人恐惧。
“玉公子到……”
街道顿时空出,瑶夕识相学着百姓侧立,不知道这公子是什么人物。
一辆奢华的马车疾驰而过,每个人都低着头,唯恐被发现什么?
“停。”车里的人忽然叫停,瑶夕一阵惊惧,莫非他们不欢迎外人,该怎么办?
叮叮当当一串串挂饰,那人一点一点逼近瑶夕,她虽然不敢抬头看他的脸,但衣服上的挂饰已经闪得她不行了。
他忽然厉声道:“把那个人带走登月阁。”
“玉公子,饶命啊!”
“长得太丑,影响我心情,就该去做奴隶。”
“你叫什么名字!”
“瑶夕。”
“不错的名字,以后他的房子就是你的了,在巫女镇住下吧。”
“不,我只是路过。玉公子。”
“可是那人已经去了登月塔,再也出不来,你就得代替他。抬起头,不要害怕,我能感觉到你的美。”
瑶夕看见的却是一个惨白麪具,吓得跌倒。
“不错。留下。”
玉公子身子一斜,倒了回到马车,身上弥漫这药香。
他一走,众人才舒了一口气,瑶夕问道登月塔是什么地方。
可没有人理她,良久,一个守卫模样的人带她去刚刚那人的宅子。
“大哥,我想问问,为什么我可以住这。”
“你比她他好看就可以住这。”瑶夕这会儿才注意的,这守卫也是面容白净,轮廓分明的翩翩少年,比那皇宫守卫不知温润多少。
难不成这是个看脸的地方,也不错。
她笑道:“小哥,那这屋子的主人怎么办?”
“到了登月塔阁,就直接下地狱去了。”
瑶夕惊的一身冷汗,“登月塔阁。”
“姑娘,以后好好打扮自己吧,我家公子自幼得了怪病,脾气诡异,见不到任何丑陋的东西,要是让他觉得你丑了,就会把你送到登月阁……”
“你们怎么会信服这样的人。”
“姑娘,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颜夕一行人也到了巫女镇。
倾城梦早已听耳耳说这住着一个自以为自己容貌无双的玉公子,早已想见见。
颜夕问:“瑶夕会在这儿吗?”
倾城梦道:“方圆五百离只这儿有人烟,瑶夕能去的只能去这儿。”
蓝楹花摇摆着,月华道:“好美的地方。”
颜夕道:“你没有到过这?”
月华道:“我平时都不怎么出门,不知道原来此处这样好看。”
耳耳对着倾城梦道:“大人,瑶夕姑娘在这没错,但镇上似有古怪。”
“进去就知道了。”
“小梦,你说什么?”
“哦,我说进去就知道是有多好看。”
颜夕不相信,问道:“我总觉得你似乎还在和别人说话。”
倾城梦尴尬笑道:“是这样子啊,我在和月华说话呢,是不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