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云笑渐渐恢复气力,就是还没有办法开口,一双寒泉冰雪冷眸,总是在深思,颜沉脚镣是无形的,乍看之下无异样,怎样才能将它弄断。
“夫人,菜来了。”有人轻拍石壁,见它开出一条缝,足够一只手送菜进来,还有一罐清水,顺带取走旁边的盘子和瓦罐。
颜沉道:“知道了。”
她露出难得的笑,拿起罐子,“离,你今天有干净的水喝了。”
这瓦罐不过一个葫芦大小,要是离云笑喝了,颜沉只能喝浊水。
离云笑想问:“他们为何这样折磨你。”
“这地方到处是沼泽,清水都是天降的雨水,自然珍贵。能给这一罐已是不易,我夫家富贵,才能有着一罐清水喝。”
颜沉将这几道菜摆上桌,除了到处石壁外,墓室里的格局到很像普通闺房,仔细看了还有些熟悉。
颜沉总能在他眼睛里读出什么!故而说道:“我夫君虽然久病缠身,不过待我温柔礼貌,是个好人。他活着的时候已经考虑过他身后事,交代过他们莫要为难我。”
“那你想出去吗?”离云笑指着她又指着外边。
“我出不去啊,你看”颜沉露出说,上面有烧伤痕迹,“我上次想逃走,手刚出墓地就被烧伤,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伤的。”
离云笑看着伤口,心想:原来此处还有火藏结界,她要是出去,轻则损毁形体,重则元神消散。
“出不去了,不要紧的,出去我也没人在乎,还不如在此结束余生。”
可是命运就是你不想要,它偏偏就来找你……
离云笑在着倒安静,却不知外边已经翻天覆地,异族直逼皇城,一番血洗之后,建立新朝。
昆仑山,众弟子吵闹不休。
“师父,离云笑没有听您老人家的话,导致天下大乱,罪当诛杀。”
“师尊,云笑师弟秉性善良,导致此乱的绝不是他。”
“他为人帝,却好杀谬,娶妖女为妻,伤上古神蛇,怎么会是善良之人。”
“何人放肆,刻意中伤我狐族。”九回雪飘然而至。
九回雪比那师尊足足长了一千岁,辈分也比他们大的多,一时间整个昆仑山门人尽哑口。
“刚刚谁说我族人为妖女。”
“仙子,我……”
“罢了,你们记住,他们只是未修成正果的狐仙,我不许你们伤我同类。”
“但……”那人欲言又止,心里一肚子火,无奈他在昆仑山有地位,在九回雪面前,整个昆仑山门只有他们师尊能说些话。
“昆仑山掌门,你该知道人间此次劫难为天数,不可加以阻挠。”
“但这异族……”
“你是谁,为何插话。”
“弟子为掌门大弟子。”
九回雪怒道,“目无尊长,罚鞭五十。”
此刻离云笑师父站出来道:“仙子,大弟子虽无理,但昆仑山历来亏他管理,才有今日,求仙子留情。”
九回雪见他鹤发童颜,虽未修成,但离仙身不远,加之为木易转身的师父,这才有些敬意道:“你倒识相,西方沼泽一族虽然被你们视为异族,但他们的君主善于管理,把一蛮荒之地整理的甚好,理为人君,你们修仙之人不可涉世,离云笑虽有本事,却不能担大任,此祸非由他生。这一切皆有定数,你们将他逐出师门即可,莫在为难他。”
言罢,离去。
只留下昆仑山门众人面面相觑,大弟子心道:就因为他是上仙的托生,处处有人为他说话,若是我犯错,你们谁会饶我。怪只怪我肉体凡胎,真是不甘心。
27
颜沉夫家姓逍遥,为盘古一族,纵然他们只是凡人,但因是上古神裔,先祖为盘古精灵魂魄变化而成,所以人妖神皆不得侵扰,离云笑落到这个地方,即是幸运,也是不幸。
盘古一族喜蓝衣红裙等艳丽之色,脚踝刺着精细的盘古刀斧,必要时可去纹身得一命。
“汪汪汪汪”
“旺旺,不要对小主人的墓不敬,快走。”
但可惜旺旺是条好狗,墓里极重外族血味,它正努力的引起主人注意。
不得已,这提着青灯的巡逻只得敲敲板砖,问道:“夫人,里头可有什么异样?”
“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就是旺旺忽然叫起来,我担心出什么事!”
颜沉声音里露出几分不满,“它许是饿了,这才想引起你的注意,以后你把他喂饱了再来。”
“是,夫人。”他瞪着旺旺一眼,“好你个畜牲,好端端叫什么。”
也难怪这巡逻不怀疑,这墓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出的,离云笑那日是绝处逢生,从泥沼中陷下去,不想泥潭下别有洞天,盘古一族的村落竟然就在此处,又机缘巧合遇见了被困于墓室的颜沉。
离云笑发出嘶哑的声音问道:“他们会找到你吗?”他失声是因为这水不干净,如今喝了些清水,喉咙舒服些,虽然开口有如刀割,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除非我婆婆,其他人是不敢进来的。”
“那么发现我,你会怎样?”
“他们把我困在这就是要我好好守寡,你在这,我怎么能好好一心一意想着我的夫君,陪着我夫君。”
“对不起。”离云笑直起身子,仍旧没有力气。
“不要紧的,反正都是死。”
离云笑觉得压抑,眼前的这个人太不真实,说出的话就像幽灵一样,他似乎觉得她就是墓室中一部分,尤其是她与颜夕长的那么像,看着有些害怕……
他忽然问道:“你是颜夕的姐姐,对吗?”
颜沉眼睛眨了一下,迟钝的想出一个人的模样,“你认得她。”
“嗯。”离云笑觉得自己更该救她,在她没有变成一具活尸之前。
红轿子被停在古庙旁,几个僧侣迎接了他们,她一袭红衣被安置在厢房,大雨如注。
“怎么突然下起雨了……”随行的人一个个抱怨着。
“这颜府怎么把女儿嫁到这种地方来?”
“听说对方是神裔。”
“什么神裔,要是神裔,能娶个残花败柳,我看把这大小姐搁着吧,再往下走,我们就给折磨死了。对方见着没人,定会来找的。”
“是是是,一切听老嬷嬷的。”
自从颜沉进来这古庙,就觉得有人跟着,嘀嗒嘀嗒……
溅起的水花好像不是颜沉一个人的。
颜沉紧张的关上门窗,躲在被子里,他总觉得有人在靠近,“颜沉,我来见你了。”
“谁,你是谁。”
地上明明有湿脚印,可她什么也看不见。
“颜沉,你还挺好看的。”
“你不要怕,我还没有死呢?”
“我想我死之前能不能看到你,陪陪你,颜沉不要怕。”
“我是你夫君逍遥木子,现在我藉着体内盘古血来见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颜沉,你听不到的,逍遥婆婆原本要我娶你的妹妹救我性命,可是当我通过云镜看到痛苦的你,我想你该是多么需要保护,可惜,我没想到我的身体竟然熬不住了。”
“颜沉,只有你想见我,你就能看到我了,颜沉,求求你,叫我的名字吧”
“啊——”颜沉怕得不行,横冲直撞跑了出去,“老嬷嬷,五儿……”可是雨中得不到任何回应。
“施主,随缘吧。”
古刹里的木鱼声起起伏伏,诵念佛经……
事情最初的开始都不是这样的,若是万般美好开始,痛苦结束,不如就不要开始了。
颜夕止住步子,“你有没有发现大家都看着我们?”
月华道:“许是小梦面具太诡异。”
倾城梦道:“与我何干,我早听说这巫女镇是以容貌决定去留生死的,许是颜夕容颜引起行人观看。”
树上的蓝楹花忽的全落了,蓝色的花瓣互相在风里追逐着,颜夕不禁欢快的也追着风,黑夜般的乌发散开在花雨里,墨绿色的裙宛若青荷叶,回眸一笑花纷纷。
“真希望这风不要停。”
“月华,回去吧!”
“我要回哪里去?”
“你们快过来,这地方好神奇,风那样纯净,好干净的花儿。”她笑得好真诚,好真的一个人,连身边的人也不禁感染了。
玉无双躺着榻上,看着院子里蓝楹花一瓣一瓣落下,落在火红的巫女山花上……
“这风不大,花怎么落这么多。”
纱帘外,一个素净男子道:“公子,西桥处有人游乐。”
玉无双腾出一手,系上面具。
“哦,听说其中一个姑娘面上也系面具。”
“什么!我早说过这地方只我一人可以戴。”他怒气冲冲就飞了出去,马车也不坐了……
三百米外,玉无双就忍不住怒斥,“谁敢在我的巫女镇玩乐。”
倾城梦不屑一顾,月华也不管,倒是颜夕孩子兴起,喜道:“原这是你的地方,太美了,我原是找人来的,可一看到这些花儿都迷住了,你好厉害。”
玉无双道:“人美嘴甜,我喜欢。”
倾城梦道:“早听说巫女镇主玉公子容颜举世无双,怎么也带着面具。”话说着就动气手来,心里暗觉,他身上腐尸味道太重,决定不是常人,一下要扯下他的面具看看。
玉无双没有防备到他,险些被拿下,都亏他身子轻巧,才闪过,不过也是受了伤。
“这位姑娘好凶残,看样子那半边脸定是丑陋不堪。”
“公子聪明。”说着就要动手,忽闻马的嘶鸣……
“这马……还长着角。”颜夕真是惊呆了。
独角兽踢了倾城梦一脚,把玉无双带走。
“帝君的独角兽,怎么会在他那里。”
就在倾城梦还在喃喃自语时,巫女镇的百姓已然把他们视为敌人。
“神兽发怒了,把他们抓来,祭神兽,祭神兽……”
颜夕小声问道:“你刚刚为什么打人啊!”
倾城梦道:“现在这时候问这个做什么,我们快离开。”他抓起她的手,没想到第一次那么亲密,本大人却是以女儿之态拉着她的手。
月华从见到玉无双时就不怎么说话,若不是颜夕大声叫了他一声,他还呆着呢!
不过,他们逃难也是很会挑地方,竟逃到登月阁。
“仙子,仙人救救我们……”一羣衣裳褴褛的男男女女把他们围住。
一铁鞭直策再他们身上,一个人当场吐血而忘,其他人不敢在说话,乖乖的搬起石块……
颜夕看不下去,说道:“这太过分了,那些会鞭子的人好没人性。”
月华道:“他们不是人。”
“没错。”倾城梦道。这是人偶啊!花洗城的特产,莫非九回雪……不,九回雪的人偶是有灵魂的。
“没错,我们也给他们几鞭子,看他们疼不疼。”
倾城梦道:“他们不会疼的,不过是人偶而已。”幸亏他能取香去行,毁了这些人偶的根本,一时间他们纷纷倒下。
“好厉害啊,小梦。”
“多谢仙子救命。”
倾城梦问道:“你们缘何在此?”
就前几日刚刚被带来的公子道:“只因玉公子的怪病,只因为我们丑,就把我们送到这里奴役。”
颜夕着实不解,这人虽然比不得月华,阿离等人,却着实说不上丑。
“玉公子脾气古怪,事事要求完美,若是有外人来了或是误入了巫女山花丛,丑的就送到这里,比我们镇中人好看的就把镇上他不喜欢的人送到这里,前几日一位姑娘就取代了我。”
颜夕道:“是瑶夕。”
倾城梦道:“那玉公子可是妖怪。”
只见那人摇摇头,痛心道:“我幼时常与他玩耍,他不是这样的,他不是妖怪,是人。”
“是吗?”
“还请仙子救救我们巫女镇,救救玉无双。”
“行,我也想知道他是什么,你们先逃到别处。”
“谢谢仙子……”顿时他们如蝼蚁散去。
耳耳附耳说道,“倾城大人,耳耳查过玉无双命格,他五岁就该死去,可是他的魂魄却一直不见踪迹。”
倾城梦道:“是独角兽藏了它的魂魄。”
颜夕道:“小梦,你怎么又自己和自己说起来了。”
“我累了。”倾城梦笑道,“月华今天很没精神呢?”
颜夕忧心忡忡问道:“月华,你是不是毒发作了?”
月华解释道:“没呢?只是今天见了玉无双,突然有些不适应。”
颜夕不解,“你们怎么都觉得他奇怪呢?”
倾城梦道:“不要想了,我们收拾收拾,就在这睡吧!”
“双儿,不要乱跑,快回来……”
“娘亲,这儿有好玩的。”
“娘亲,娘亲,救我救我……”
“娘亲,你不要我了吗?”
他慢慢拿下面具,腐烂的血肉还沾在面具上,倾城梦抬起头看见他,腐烂得看不清面容……
“啊!”他擦拭冷汗,忽然摸到自己的面具,一阵惊恐,“脸……脸……”
“小梦,你做噩梦了吗?”
“颜夕。”他忽然害怕起来,失去的感觉太可怕。
“不要怕,不要怕,小梦,我会抱着你。”
颜夕困倦着安慰他,迷迷糊糊也睡着了。
夜晚漫长,各有心事。
瑶夕听说了今天的骚乱,那个一笑倾城的人,凭直觉猜到是颜夕,那个轮廓分明俊朗的男人是月华吗?
他是存在的?那我爱他吗?颜夕爱他吗?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有时候要,有时候不要,一个人假假的爱,却以为深情,若是月华爱她,瑶夕大概该疑惑自己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颜夕,你说过你不喜欢月华的。”
决心如此强烈,爱恨一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