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所有人一样,我们进城没有受到城门卫士的阻拦。
如我所想的一样,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人!他们都穿着无比华丽的服饰,来庆祝他们的狂欢节。皇城里的大街上,人们挤得水泄不通,一片沸腾。我很难往前快步移动,只得远远地跟着父亲,他头上蓬松的花白的乱发无疑成为了我跟踪时不易失去的目标。虽然人多如麻,但处处少不了皇城的卫兵,他们排列整齐,手里拿着很长的矛,有些卫兵在路边,有些走动在流动的人羣里。
因为是一年一度的狂欢节,所以大街上少不了表演欢乐的歌舞和乐曲的人们。他们大都是各地流浪的艺人。相互间的激烈的比拼,无疑成为了街上的一大亮点。我没有心思去欣赏和评价,更没有能力和别人一样去施舍,我知道在这无比欢乐的场面下一定隐藏着浓浓的杀气,因为我的父亲来了。
父亲没有回头,他一直向一个方向走去,我可以肯定他要去的地方是城市的中心。皇城的中心是国王居住的地方,一路上不仅狂欢的人在减少,而且皇室的卫兵也在不断增多。我见到了身穿精致铠甲的骑士,他们骑在四脚的兽上,我想那便是马。看起来马并比不上部落里的独角兽,至少他们没有独角兽强壮。很多士兵迎着我们跑过去,如同出现了紧急任务那样飞快地跑着。我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不妙,一股无形的恐惧拥上我的心头。
终于我停下步子,因为我和父亲之间已经空无一人。我面前是一个很大的广场,而父亲已经站在了广场的中央。我小心地往后退着步子,不知从哪里突然冲出一羣骑兵。在广场上围了个圈,他们将父亲围在圈内,而我却被挡在圈外。很快又来了一羣卫兵,他们站在骑士们的外围,又围了一个大圈。这么大的架势招来了不少围观的人,但卫兵们用他们手里的长矛把人们用力地挡在外面。
上帝啊!保佑我的父亲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父亲也许早就知道这一切的发生,因此他纹丝未动地站着。父亲面前勇士圈后,有一座高高的城堡。我四处看了看,才发现这座城堡就是皇城里最高的,也就是王的城堡。城堡外有许多突在外面的平台,每一层的台子上也站满了人,他们看起来不是士兵,因为他们都穿着长袍而且有的手持短杖。在其中的一块台子上我见到了曾要取父亲性命为自己父亲报仇的那个女法师,此刻他和所有人一样,盯着被围在圈子里的父亲。
烈马的驰速让广场尘土飞扬,父亲站在广场中央,显得格外得苍老和孤独。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知道王不会相信他但他还是得来。这时我想起了当年自己被认为是害人的魔鬼而遭到勇士团追杀时,也是把我围在了圈子里。此刻父亲周围的卫兵至少有几千人,我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只能在心里祈祷着。
“苏格拉,天才的法师,你终于来了!”
闻声向城堡望去,一个人从城堡最中心的阳台走了出来,他头上的饰物和身上的衣服在朝阳的照耀下金光闪闪,他右手也捏着一根杖,看起来如同拐杖一样的短小。
“是的,我来了,拉吉迪斯,你还好吗?”父亲只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原来他就是幻世大陆的王拉吉迪斯,看起来他似乎很年轻,并不同一般的领袖一样白发垂膝,令我惊讶的是为什么他单独一个人站在那里,身边一个卫士也没有呢?
“我找了你十七年,你一直呆在冰雪荒原不肯出来,今天你终于来了!”王的声音很洪亮,“你是幻世大陆上叱吒风云的人物,所以我请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工兵接待你,希望你不要走了。”
“我能来就能走,这个你不必担心!”父亲冷冷地回答。
“哦!是吗?”王大笑,“苏格拉,我很看得起你你知道吗?皇城方圆三百里都已布下了士兵,因为我怕留不住你。”
听了王的话我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会不断有士兵出城,看来王早就猜到父亲在危险的时候会开启魔法门逃生。三百里内布下兵马,看来父亲这次插翅难飞了!魔法门是一种很消耗法力的技能,法师只有在十分危险的情况下才会使用。在我们走出冰雪荒原开启魔法门的时候,父亲的法力就已近乎枯竭,这个时候想再开一个就难了,更何况我的父亲已经老了。
“其实我来了就没打算走,凭你的本事要抓住我不难,况且有我苏格拉在世一天,你就不会停止抓我!“半晌后父亲说道。
“这么说你想清楚不走了?”王似乎因为父亲的话而激动不已,“我并不想对你怎么样,并且我知道对付苏格拉你是何等之难。我只想知道玄铁石在哪里,我只想得到玄铁石!”
“我只想告诉你并没有玄铁石。”父亲很快回答到。
“既然这样,那也怪不了我了。”王的声音很低沉,但足以让所有人听到,说罢他挥了挥手,淡蓝色的盾如同一口钟将他扣在其中,除父亲之外,他也是我见过的用蓝色盾的第一个人。紧跟着站在平台上的那些穿长袍的人也都顶起盾来,没想到他们撑出的盾都是淡蓝色的。
我知道父亲在劫难逃了,可是也不能现身帮助他,因为我答应过他。
“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人,值得吗?”父亲抬起头来问道,我看到他手里的法杖在微微发抖,如同我的心一样。王没有回答,他微笑着看着我的父亲,在他看来,胜利在握了。
“我不想杀人,如果你们一定要效忠于你们伟大的王,那么我也绝不留情。告诉你们,我苏格拉杀人可是从来不会眨半下眼的,你们也杀不死我。”父亲回过头来向人羣喊到,我知道他是在给我打气,叫我不要担心他。听到父亲的话后,卫兵们便不约而同地往后退着步子,也许他们相信父亲的话。其实我知道父亲是善良的,他不愿意杀任何人,更不愿想我看到他杀人。想到这里我后退着,我也不想见到我并不想见到的一切。
“你害怕吗?”
一个声音在耳边想起,把我吓了一大跳。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脚踩在了另一只脚上,而声音正是从这只脚的主人所发出的。我迅速将脚从她的脚上拿开,但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她的脸太美了!很快她低下了头,脸如太阳初升时的晨曦,我不得不将视线移开。我看到了身后涌动的人羣,他们都在往前拥,谁也不愿错过这精彩的一幕。
“让我们骑士团来抓住你吧!”回过头时,见到一个身穿盔甲手拿长剑的武士骑士站在了父亲面前。他坐下黑色的马提起前足仰天长啸,看起来比他更厉害,“你杀死了我的弟弟卡梅斯,我要杀了你!”他的话音刚落,十几匹烈马载着英武的骑士出现在了父亲面前,他们很快将父亲围了起来,将圈子缩得更小了。
刹那间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哗,他们都瞪大了眼睛向尘土飞扬的广场中心望去,他们都期待着下一刻的到来,而我,却害怕下一刻的到来。
“看起来你很紧张,你不喜欢吗?”她并不象别人一样关注父亲,而是关注我。
“你叫什么名字?”也许是因为我太紧张,我胡乱问出一句话来,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话对她说了。
“我叫安妮。”她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我这么问,过了片刻后小声地回答。
“杀!……”骑士的喊叫声把我们的目光拉回了广场,十几个武士驾马向父亲冲过去,他们的剑也同时向父亲砍去。父亲没有停顿,也没有跑,只是在骑士们就要杀向他时浮起了身子,骑士们扑空了,相互撞在一起,令马放声大叫,如同在哭喊。所有的人都傻眼了,他们从未见过人能飞起,一个个如同在梦境里一样。
很快父亲落了下来闪在了一边,我知道浮起会消耗他不少法力,我稍稍松了一口气,我明白骑士的那些伎俩是奈何不了父亲的。骑士们没有就此罢休,他们又向父亲冲了过来,而父亲只是很轻易地躲开了他们。我知道父亲要杀他们易如反掌,但他并不想杀人,于是他没有发出一招。
为首的那个骑士已经很恼火了,他索性跳下马来,他将双手握紧的长剑用力一挥,一道红色的剑光脱剑而出,向父亲飞去。父亲闪开了他的剑光,仍未出手,真没想到在幻世大陆上我也能见到过去所练习的刺杀剑术!接着所有的骑士都跳下马来,他们围成一个圈子,一齐向父亲甩出刺杀。十几道火红的剑光贴地而来,所到之处不仅尘土飞扬,还留下了深深的沟痕。
父亲终于撑开了魔法护体盾,厚实的魔法盾因为十几道剑光而猛烈地抖动,我的心也在猛烈地抖动着。我明白父亲的盾随时就有可能被击破,那样的话他单薄的身体便会被击得粉碎!透过他的盾我见到他的长发在微微地飘动,看来他已经准备出手了。
我果然没有猜错!父亲在骑士们歇息的那一瞬间逃出了他们的圈子,并且还围着骑士们移动了一周,待到父亲停下来后,所有的骑士都向后倒去,重重地栽在了地上,他们已经来不及去想为什么父亲会跑掉,因为他们都死了!我想也许只有我才知道骑士们的喉头均有一丝血线,也只有我知道他们都是死在了父亲的剑下。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给我抓住他,我要活的!”王举起手中的短杖大声喊叫出来。
王的话刚落地,顿时所有的卫兵向父亲涌过去,在他们心里,王的命令远远大于自己的性命。城堡上那些撑着盾的法师们,他们一个劲地挥动手里的法杖,一道道雷电从天而降向父亲劈过去。我屏住了呼吸,紧紧握住手里的法杖,心上那根弦也绷到了最紧,随时都有可能拉断。那一刻我一定要在父亲的身边。突然而来的一片混乱让围观的人不断在往前挤,我的前胸已经贴到了卫士手里的长柄矛,而后背则紧紧贴着刚才那个女子,她被挤得动弹不了。我扭过头去,用手钩住她的脖子,将她拉到我的面前,由于我要撑住卫兵的栏杆,她很自然地靠在了我的怀里,她只能抱着我,不然她就会被卫兵拦住。
我的心砰砰跳起来,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女子已没有再去看那混乱的卫兵们。她看起来惊慌恐惧,将脸贴在我的胸口,并且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她是那么的弱小,又是那么的楚楚动人。她让我的身体如同浸水的泥土一样软了!
父亲仍在和那些士兵打斗着,他顶着盾在人羣里穿梭,一方面他要躲闪法师们劈下了来的雷电,另一方面又要躲避士兵们手中的剑斧。不愧为天才的魔法师,就是那样他们也无法捉住父亲。父亲的法力在一点点枯竭,他在瞬息移动的过程中还往地上扔出火种,在他来回穿梭了几下后,广场中央已变成了一片火海,烈马烧得仰天嘶吼,士兵们也被烧得满地打滚,然而他们没有给父亲半点喘息的机会,似乎有更多的人向父亲涌去,也许他们明白父亲的法力总会在某个时候耗尽,那个时候他们就能轻易抓住父亲。
我想跳出去,和父亲一起痛快地杀,但我知道就是出去了也很难救回父亲反而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我不能死,我答应过父亲要去帮他找回我的母亲。看着父亲那么危险,我心痛到了极点!父亲的速度慢了下来,好几次因为被雷电击中而破了盾。很快他又撑起盾来,继续穿梭在人羣里,我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说盾是法师的生命。
用力向外推出一个巨大的火环后父亲停了一下,抬头向城堡看去,同时他的右手挥出了一把冰刃,冰刃所到之处,法师们的盾皆被击破。父亲没有给他们还手的机会,他手里的冰刃又飞上了那些还没有来得急补盾的法师,于是他们从城堡上掉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父亲曾经跟我提过,用冰比用火更需要法力,不是胜利在握或迫不得已的的情况下是不便用冰刃攻击的。父亲已经和他们打斗了好长时间,他或许已经撑不下去了。
一羣法师的死足以让他们心惊肉跳,他们也许已经开始为自己祈祷了。卫兵们只是将兵器握在手里围着父亲,不敢向前一步。在他们面前躺着一具具他们同伴的尸体,他们谁都不愿和地上的卫兵做伴,因为他们会和同伴一样肢体离散或面目全非!
王拉吉迪斯也不得不睁大眼睛望着广场上惨不忍睹的一幕,当他正在思索该对他忠实的臣子下达什么样的命令时,父亲一跃而起,以惊人的速度飞到他的面前,吓得他目瞪口呆,惊慌失措,连自己脱手掉在地上的法杖都不敢去看一眼。他不敢相信十几年后的苏格拉还会有这样的速度,但他不得不相信,因为此刻,父亲的杖尖正点在他的胸口上。
一片死寂,没有人敢说一句话,他们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出声。他们知道只要父亲轻轻动一下变会要了他们的王的性命。每个人心跳都加速了,双脚发抖着,他们都努力地向城堡的方向望去。无论结果会是怎么样的。
抱紧我的女人此刻也松开了紧贴我胸口的脸,她扭头向父亲的方向看去。此刻她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显得格外兴奋。或许她不应该的,因为在危险边缘的是,是她的王。
“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拉吉迪斯!”父亲的话打破了死寂,接下来又是一片死寂,因为王没有回答,他的身子向后倾,几乎要掉出眼眶的眼珠死盯着自己喉头的法杖。我在心里暗暗地叫好,我相信父亲会毫不留情地杀掉他,因为父亲恨他。
“拉吉迪斯,我伟大的王,此刻我要当着所有的官员和人民告诉你,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玄铁石,那只不过是个传言罢了!你低头看看你忠实的卫兵,你可爱的人民,你既然把皇城命名为无泪之城,你也要想到其他地方的人民,他们也是你的人民!”
父亲的话说完后,人羣响起了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我明白父亲的话,他的意思是叫王要热爱人民,不仅皇城的百姓需要安定,所有幻世大陆的人民都需要安定。父亲在间接地告诉王不要发动战争,那样只会给人民带来灾难。
“苏格拉!你太狂妄自大了。”王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很聪明,从之前父亲所说的话里他已听出来了,父亲不会要他的命。
“格勒!把你的水晶球给我,快点!”父亲扭过头向一边大喊。
一个须发皆白,身着白袍的老者听到父亲的话后,极不情愿地将手中的透明球扔给了父亲,虽然有一定的距离,但球沉沉地向父亲砸过来,父亲轻轻一抬手便捉住了并不大的球。一道七彩的门出现在父亲的身后,父亲后退了一步,消失在了门里。
“全城警戒!抓住他!”王惊恐地放声大叫起来。
皇城顿时乱成一片。所有的人也如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吓,乱跑起来,似乎慢了一步便会丢掉自己的性命。卫兵和骑士们也在城里乱窜。我想他们也许根本不明白怎么去抓人。
父亲脱离了危险,我总算放心下来,我相信他能逃掉一定不会被抓。混乱中叫安妮的女孩一把将我拉住,朝一个城堡跑去,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于是只得随着她跑。
“你很害怕吗?”跑到那个城堡后她问我。
“为什么这样问我?”
“我看你不知所措像个孩子!”说完她笑了,笑得很迷人。
“这里是哪儿?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这儿是王的城堡,”见到我害怕她忙说道,“你别怕,这儿最安全了!”
“不!我要离开这里,我不喜欢这里。”我心里怎么也放不下父亲,他去哪儿了呢?
“可是现在外面很乱,你出去了会有危险的。”她很快回答道,“对了,你叫什么啊?”
“我……我叫凡得!”
“凡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