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水从桶中奔流下,那种温暖立刻包围了他。无论如何杀人都不是一件好事情,所以他要给自己一个好心情。乔飞同用力的擦着自己的肩部。
第一次看见人血疯狂喷出,很恐怖。
剑从胸口贯入,一团血雾翻涌出。剑冰冷的温度与热血互相亲抚。剑的热度,血的热度,还有心的热度,全都是零以下的温度。它们在一瞬间冷冻住。那一刻邱尾末的脸僵住。
乔飞同不敢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再回想刚才的那段经历。
有人在外面。乔飞同拿起了剑。
“是我。”棕衣老人说,“我可以进来么?”“不可以。”门推开,棕衣老人走了进来。“我说不可以进来。”“所以我才进来,如果你说等一下的话,那我对里面的事就一无所知,可你说不可以,这就暴露了你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很聪明。”“错,是笨得可以,聪明人根本不敢利用你。而是你的表情就告诉我你在骂我是一只自作聪明的猪。”乔飞同一点也不在意,把身体完全浸在澡盆里。“杀人有那么难受吗?”“不是难受,简直是作呕。”“没有其他人看见吧。”“就算有,我还会让它们活着吗?”“干得不错,那我去忙南武林盟主的大选了。”“这么早?”“一点也不早,这事六年前就该到。”
第二天早晨,一条小河旁。
“怎么样?”棕衣老人微笑着。“你已经没法再升迁,不如自立一方吧。”丁务秀笑了,“何出此言?邱盟主待我恩重如山,现在他尸骨未寒,我怎可以这么快就背叛他?”“只怕由不得你了。”乔飞同从一边钻了出来,“不单是我,许多人都不满意邱尾末,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死,二是跟着我们。”棕衣老人:“邱尾末已是个死人,你有必要如此吗?整个南武林都被我们控制。顺从的话你会过得很好。另外邱尾末那本西洋幻术……”“什么西洋幻术?我不清楚。”“你不需要清楚。”乔飞同似乎很恼怒,“现在给我一个答覆。”
黑暗充斥着这个地方,任何的光芒在这都会显得暗淡。先打开墙角的地道,再穿过阴暗的水牢。打开一扇很坚固的铁门,就能看到一条暗道向前面延伸。地牢的最远处像是闪着一团白色的火焰,在沉沉的黑暗中执着地不肯熄灭。这个地牢只关过四个人,可是一个都没有跑掉。门口的守卫只有一个,但是他手上连自己家门的钥匙也没有,有的只是**的***。他的呼吸撞击着没有窗户的墙壁。“没有人跟来吧。”年老的守卫小心的问。“没有。”丁务秀摇头。守卫关上厚重的铁门的时候,他已经回过头。
“盟主,那帮该死的叛贼终于行动了,那个棕衣老人真的就是冷心荒。”“魏一鸣开始行动了。”邱尾末淡淡的说,“装死四十年,够不易的。”“那又如何,黄秋月,乔五岳,甚至冷心枯不都死在盟主手下吗?”“不同了,这三人不过是绿林,可魏一鸣占据了整个北方。与东西二厂结交是天时。五岭天山临近东海、少华山、泰山是地利。我的名号只是人和。他可以错,因为刀柄会的头领是魏无扬。我却错不得,仁义道德时时在嘴边。”丁务秀迟疑了一会,“盟主,您那批新入门的剑客是否有出类拔萃者?”“自然是有的。”“我听说其中一个叫杨九宫的,他是魔剑杨九霄的后人。”邱尾末:“怎能忘了这个人?他算是个强中之强,但是要和当年的杨九霄根本没得比。”“这小子心计很深。又和刀柄会有仇,盟主可以好好利用。”邱尾末生硬的点了一下头,“对啦,你现在是个双面人物吧。”“属下一直都只忠心于盟主一人。”邱尾末抬起了脸,“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心。”
一个神父身上配饰的十字在邱尾末的心口轻轻的摇晃,摇晃。
夜,满月。没完没了的夏季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叶子等待秋的降临。只有叶子懂得等的辛苦,等的酸楚。一生为了那阵将自己扫落的风?人活着是为了快乐,可他并不觉得自己很快乐。扬州街,七个人正慢吞吞的走,他们的目光小心扫过墙角,青蓬布,房子的二楼。只要是能躲藏人的地方他们都不会放过。龙月残闪进了一条小巷,打量着那七个人。两个空手,其余都是使单刀的,七个人围成了一圈,十四只犀利的眼像刀一样一遍遍的扫过长街。
白得像骨头一样的面具倒映在一个人的眼睛里。“这里!”七个人都向那个方向奔去。是血温润了他的眼睛。那鲜红的液体,改变了刚才的欣喜,惨叫的声音回响在街里。剑上淡蓝柔和的光划过中天的月影,剑和血的相见让头和颈离别。
落地,剑又向一个人的头挥去。这一招他躲得很好,当即坐了下去。龙月残的目光紧收着,眼前是红,血的红。
这是哪里?秋风吹起他的外衣。“月光好亮,月好碧惨,像放干了血的尸体一样。很适合杀人的天气。“你是谁?”龙月残叫出声来。没有回应,刚才的声音就像飘忽在梦里。踏过雨水的声音溅起龙月残的心。面具……逆天痕的黑衣上满是血迹,刚才还没有这么多血的,难道说……
尸体,七具。
我?杀?的?剑上的血嘲笑着龙月残的表情。“如此不和谐的面具,它不适合躲在这样的背影里。”那声音又响起,龙月残的剑迅猛无比的划了出去。谁?是谁控制了我的身体?苍白的面具消失在龙月残的视线里。
一种幽蓝的光攀上了龙月残的眼睛。他的嘴角流露出怪异的神情,像一只扑猎的鹰一样冰冷的神情。
蓝色的魔力彷佛将龙月残的心托起,向暗无边际的黑夜挥过去。
剑剌向面具。
旋转的面具落地,和黑衣一起,人不知不觉的和这两件行头脱离。
剑刺到了面具。
面具从龙月残那双淡蓝的眼睛里落下去。一双手悄无声息的搭在龙月残的后心。
长街里还是秋风卷地的声音,一个人在街的尽头消失得毫无踪迹。龙月残眼中的淡蓝完全退了下去,他的身体直立在岔路口。意识正一点点苏醒。龙月残费力的迈出了一步,又倒在那星光也照不透的迷雾里。
细雨绵绵,似乎总是阴天。云连成片,初秋的景色依旧未变。“又走了?”洪雨霞手里的风筝断了线,落在洪紫霞的面前。“姐姐,谁走了?”“不谈这个,龙月残还没有回来吗?”“也许去邱府了,邱尾末一死,整个南方都乱了。”“那我们是不是该去看一看?”洪紫霞的手抓紧了,“真走了。”洪紫霞:“……”
流水庭,洪紫霞又倚在石棚边。风小心的吸起她泪眼边的长丝,好像要抚平她悲伤的心情,水轻快的流动,只在远处欣赏她的美丽。“相思人怜,恨久无眠……”长吸了一口气,吸来了一点好心情,冲淡了悲伤的情绪。“又是这样,你可真有闲心。”远远飘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何琳玉?”洪紫霞的目光变了,透出母兽般凶残的光,就像一个残暴的帝王注视自己的死敌一般。一袭短衣的何琳玉也是同样的目光。“你怎么来了?”“放心,周围没有谁。欧王来扬州了,表面上来组建水军,真正的目的是想分裂邱尾末的势力。但同时,也是来看你。”何琳玉满意的注视着洪紫霞一脸的惊诧。“邱尾末已死,你在扬州的使命也已结束,明天就回东厂。”“这是谁的意思?”“侯爷。”洪紫霞愠怒:“我不走。”何琳玉冷笑:“这可由不得你。”“妹子,如今南方混乱,魏统领南下也需要接应。我们还是留在扬州好。”何小七笑意盈盈的看着洪紫霞。“可是……”“没什么,王爷马上要来了,我们先去。”
秋未庄。
“对,就是你们。府中已无人可去,大家都有各自的任务。钟府也不会很远。说话要客气,表情要伤心。你们虽是刚入组织,可以前也是富家公子,不会不懂礼节吧。”丁务秀眨了眨眼睛,“我说完了。”叶飞雪:“嗯啊,完了。”钟府可是龙潭虎穴,你就叫我们去?龙月残:“……”杨九宫接过书信,“总管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态度要谦和有礼。”“会的。”杨九宫把信装进怀里。
那只大手拉上了棺材盖。“世界上最美妙的事就是躲进棺材,也只有棺材盖,才可将万丈红尘隔绝在外。”钟束奇:“三弟,有邱尾末在地下陪你,你也不会寂寞了。”“一刀穿心,我想就是魏天扬都不可能办到。而且用的还是三弟的刀。”钟全风的手捏紧了,“那个小子现在二十有三了吧。”“就是他也办不到,这一刀出乎意料,肯定是在三弟得意忘形的时候刺进去,这个人如果没有顶级的轻功绝对无法办到。”“致命的却不是这一刀,或者他被这一刀刺的时候已经死掉。”钟全风的黄须轻轻的飘着。“这一刀刺进的时候他全身的血已冻结,可是表面却没有寒冷的感觉。胸口是青紫的淤血。”“冰雪天心剑?”钟束奇扇型的胡子和他的人一样,短小又锋利。钟全风:“是他,还有他的冰凨绝涯。”钟全风长身而起,“如此强大的实力,恐怕这已经是冰风绝涯的进阶剑法。”
四周的空气在往下压。
“我们绝不会放过他。”钟束奇的眼睛和钟全风一起盯着冰冷的棺材。“你们知道凶手是谁吗?”棕衣老人怪笑着,“钟烬烨去扬州的目的是什么?”钟全风:“前辈似乎知道什么。”“邱尾末死了,是我告诉他的。然而凶手也正是近年来一直行踪诡秘的逆天痕。”钟全风:“有人。”门外两盏黄白色的灯轻轻摇动着。钟束奇:“进来。”
风吹灭了灯,几个人悄悄的靠近了大门。“主公,和三爷一起潜入扬州的兄弟们全完了,一个是被剑割了头,剩下的都是被人用拳头穿了胸口。”他的话中带着惊恐。“幻拳,黄天极这小子竟然会幻拳。”钟束奇拉紧了黑袍。“黄天极?”棕衣老人不解的问。“就是逆天痕。”钟全风的思绪在这一刻打了好几个转。“既然你是他亲弟弟,他怎么连这个都没告诉你?”棕衣老人冷笑:“你兄长不也有好多东西没告诉你吗?”钟束奇默不作声,钟全风撇嘴一笑,“前辈,我可没说你不如他啊。”棕衣老人:“我真的不如他,当年他把你们几个小崽子当猴耍,我可没这本事。”
钟束奇推开了门,“都到这来。”六个持剑者站到了门前。“邱尾末是不是真的死了?”惨白的月照亮了钟束奇诡秘的双眼。几个人对望一眼,“属下不知。”“怎么办?”钟束奇问。“静观其变吧。”钟全风的目光转向棕衣老人,“前辈,现在我们这些晚辈,可都在看您怎么办了。”
天还是那种将要下雨的忧郁,破碎的云翻卷着飘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