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坐东朝西,因着东西两侧不得走人,故指了北侧的座位给全嫔,全嫔依依而坐,微笑不语。
片刻,便有膳食太监进来,摆放好膳桌,那膳桌是用三张花梨木涂紫黑色漆南北方向拼接而成,中间加一张木桌,供皇上进膳,另外摆放新鲜的瓜果梨桃,供皇上膳后食用,膳桌旁又另设一张几案,描着龙潜海底的吉祥图案,以备皇上赏赐。
李长安拍了拍手,便进来一位太监,跪地行礼,道:“奴才御膳房总管庆敏(董佳氏)请皇上安,皇上圣安,万事如意,请全主儿圣安。”
道光伸手起来,庆敏垂手站立一旁,高声道:“时辰到,传膳。”
候在殿外的侍卫忙通知御膳房的膳食太监送膳,十几个太监恭敬低头地手捧红色漆盒排队而行,鱼贯而入,按着规矩迅速将菜肴摆放整齐,又整齐地排队而出,十分有序。只留下四名太监垂手而立,一位年长的侍膳太监则站立一旁,等待试膳、添汤、舀饭、布菜。
道光对身旁一侧的庆敏,道:“你且说来听听。”
庆敏忙走上前,喜滋一笑,道:“回皇上,今儿传膳共四凉四热、两份粥、两份汤、两份点心、两份饼面。第一碗烤鸭丝、凉呛雪耳、素拌黄瓜、什锦罐头。第二碗酒酿清蒸鸭子肉、红烧鸭掌、胭脂鹅脯、翡翠鳕鱼炙。一海碗八宝果仁粥、一海碗建莲姜丝粥。一盅虾丸鸡皮汤、一盅竹笋豆腐汤。一碟芙蓉酥、一碟桃花酪。一盘南瓜脆皮饼、一盘荞麦红豆饼、一碗菠菜面、一碗长春面。”
全嫔展颜一笑,道:“如此美食,有劳总管费心了。”
道光刚要动筷,便有侍膳太监掏出试毒牌,那试毒牌为半寸宽,三寸长的银制长牌,再菜肴汤羹里轻轻一试,看有无颜色变化,谨防下毒。
道光亲自择了一块鸭肉,递过全嫔的碗碟,道:“你且尝一尝,说来春江水暖鸭先知,早春之时,食鸭子肉最是爽口。”
全嫔接过,抿了一口,便莞尔一笑,道:“汴水东流虎眼文,清淮晓色鸭头春。君看渡口淘沙处,渡却人间多少人,果是鸭子好吃,肉质鲜美,才惹得人人喜爱。”
道光眼里满是宠溺,只含笑道:“百顷风潭上,千章夏木清。卑枝低结子,接叶暗巢莺。鲜鲫银丝脍,香芹碧涧羹。翻疑柁楼底,晚饭越中行。”
全嫔起身斟了一杯杏仁露,笑道:“皇上今日好雅兴。”
道光瞧了瞧桌上的翡翠鳕鱼炙,侍膳太监忙上前将其挪近一点,然后再用银筷夹到碗碟里。
道光一举饮尽杯中杏仁露,笑道:“吾心中烦闷,胸滞气逅,惴惴不思。”
全嫔温婉笑道:“如此恶疾,皇上该延医请药,万不可累了龙体康健。”
道光拣了一块鹅脯肉,道:“无妨,黄御医瞧过了。这道菜做的入味,鹅脯炖得香烂,确是好吃。”
侍膳太监会意,又夹了一块鹅肉放入碗碟中,同时将鹅脯碗往后挪一点,道光还要吃鹅脯肉,那侍膳太监低低喊了一声撤,便有一太监迅速将鹅脯碗端走。
道光摆了摆手,顺喜便舀了一碗虾丸鸡皮汤,递过身前,道光喝了一口,道:“这汤炖得新鲜,你也尝尝。”
全嫔也舀了喝了喝,笑道:“果真,鸡皮炖得入味,油而不腻,清而不淡。”
道光还要舀汤,全嫔一把按住,笑道:“祖宗规矩传膳不劝膳,吃菜不许过三匙,这道虾丸鸡皮汤虽是好喝,皇上都喝两碗了,皇上若是喜欢喝,便可一顿少喝一碗,这样才得长久。”
道光颔了首,笑道:“你果然懂礼,比皇后心思活络,祖宗规矩都这样熟透于心。”
道光转了眸色,吩咐了一句,道:“把这碗虾丸鸡皮汤赏给珍贵人,传她不必谢恩了。”
一个小太监忙端走那碗汤,放到一旁的几案上,又往食盒里加了些温开水,才急匆匆往延禧宫送去。
道光吩咐李长安,道:“这样用膳便索然无味,去取一把七弦琴来。”
全嫔笑道:“回皇上,奴才琴技实是不佳,恐污了圣上清听。不如传了珍小主、平小主?”
道光微醉,便执着她的手,道:“无妨,她二人聒噪,乃有尔等舒心。”
李长安将琴放在琴架上,全嫔步态款款,抚摸着七弦琴,不禁称赞,道:“皇上且瞧,果是一把好琴,琴弦精细,琴音精良,像是战国时的古琴。”
全嫔拨了拨琴轴,又调了调琴弦,道:“最妙的便是音色,浑厚深沉,余音悠远。惟椅梧之所生兮,托峻岳之崇冈。披重壤以诞载兮,参辰极而高骧。含天地之醇和兮,吸日月之休光。郁纷纭以独茂兮。飞英蕤于昊苍。夕纳景于吁虞渊兮,旦曦干于九阳。
道光微微颔首,道:“经千载以待价兮,寂神跱而永康。且其山川形势,则盘纡隐深,磪嵬岑嵓。亘岭巉岩,岞崿岖崟。丹崖嶮巇,青壁万寻。你只弹上一曲便是,为吾舒解心神。”
全嫔灿烂一笑,两弯梨涡越发明艳,福了一礼,道:“奴才领旨。奴才从闺中之时,便得读书来,识孔子也是琴之崇者,教导弟子之六艺中礼、乐、射、御、书、数,琴乃是必修之容,又闻创有流传千古的《龟山操》、《获麟操》、《猗兰操》,奴才低贱,眼盲手拙,倒是污了琴之妙音。”
道光笑道:“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无妨之事,吾只为清听,不为他意,娱兴便是。”
全嫔福了一礼,道:“奴才便弹一首《广陵散》如何?”
道光舒眉一笑,道:“甚好,听说魏晋琴家嵇康以善弹此曲着称,刑前仍从容不迫,索琴弹奏此曲,并慨然长叹《广陵散》于今绝矣,可见此曲甚美。”
李长安笑着屈膝,道:“回皇上,奴才也听人提过《广陵散》的来历,说是嵇康好琴,于夜宿月华亭,夜不能寝,起坐抚琴,琴声优雅,打动灵魅,那灵魅遂传《广陵散》于嵇康,才有今日之曲。”
道光抚手一笑,道:“民间传言罢了,是否真伪,谁人得知?”
全嫔准了准琴弦,素指一扬,琴音如流水之势一泻千里,如大珠小珠落入玉盘,玎玲玉响,嘈嘈切切,悠扬空婉,余音不断,只见微微抬眸,云霞鬟髻,唇赤牙洁,双腮红艳,妩媚多姿。
一曲终了,只觉满殿余音袅袅,缠绵不绝,道光笑色浓浓,道:“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全嫔的琴技比之琵琶更胜一筹。”
全嫔屈了一膝,道:“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为淹留寄他方。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奴才献丑,博皇上金口一笑。”
道光望着漆黑的窗外,一手扶起,道:“好了,霜寒露重,人亦倦怠,吾也累了。”
说完,一把揽在怀里,东暖阁一室生香。
夜来月色如辉,蝉虫纷杂,皇后挑灯翻看着东西六宫花销账簿,随口一笑,道:“今儿夜可是叫散?翻了谁的牌子?”
王嬷嬷道:“回主儿,陆公公问过了,今儿皇上唤了全主儿进膳,多半是全主儿伺候着了,说来皇上一下六宫,便是指名了全主儿伺候。”
皇后眼神一闪,道:“进膳?何时之事?怎得吾却不知。”
王嬷嬷低头不语,皇后有一瞬的失神,便笑了笑,道:“钮祜禄氏入侍浅薄,皇上便这般宠爱。”
王嬷嬷切齿道:“是呢主儿,钮祜禄氏才跻身嫔位,便这般隆重,小小年纪如此谄媚,果是下作。”
皇后合了合账簿,微微冷笑,道:“何止是下作了,钮祜禄氏的祖上乃是先考之时依仗的能臣,父辈族上家道显贵,累世为官。”
王嬷嬷道:“如何累世,也瞧主儿之意,眼下主儿才坐稳中宫,岂容这等妖媚之色馋于尊上之前,依奴才瞧,不如褫衣杖责二十,晓训六宫。”
皇后眉心一跳,道:“不可,褫衣杖责乃是廷臣犯错之刑,况全嫔并无过失,如此迁怒于人,岂不失了中宫贤德之礼。”
王嬷嬷垂了垂头,道:“主儿仁慈逮下,奴才多嘴。说来珍小主、祥小主也是一等一美貌,皇上只宠着全主儿,奴才实在愚钝。”
皇后笑色雍和,她扶了扶鬓上的一枚珠花,道:“皇上喜欢活泼之人伺候,全嫔芳龄十三,正是青春,而吾等年过三十,花褪残红,发苍齿摇。”
王嬷嬷撇了撇嘴,道:“又有何辜?青春年老,色衰体迈,乃人之常情也。”
皇后沉思半晌,便道:“去把祥贵人、蔓常在给唤来。”
蔓常在从储秀宫回来,便请人唤了承干宫当二班差的小太监喜子,喜子满脸殷勤,拍一拍衣袖,跪地道:“奴才请常在小主安,小主圣安,万事如意。”
蔓常在坐在软榻上,双手剥着桂圆,道:“更深露重,唤喜公公来,真是心有不忍。”
喜子听蔓常在如此客气,便眉开眼笑,道:“奴才低贱,伺候蔓小主一回,乃是福事,但请小主疼奴才。”
蔓常在柔美一笑,道:“喜公公言重,公公这般心胸,吾深感仰慕。”
蔓常在凤眸一闪,上下打量了几眼,道:“说来全主儿圣宠优渥,可奴下穿着竟这般寒酸俭陋。啧啧,真是难为公公,如此穷僻。”
喜子脸色讪讪,蔓常在递过眼色,果儿忙取出先前预备的一套新衣裳,道:“公公日夜辛劳,常在小主心疼公公,特着了人在尚衣监为公公备了一身新衣裳,都是约着公公身子规矩裁减。”
喜子接过衣裳,忙不住地磕头叩首,道:“奴才多谢常在小主赏赐。”
蔓常在柔怯抚胸,含了笑意,道:“公公客气,说来全主儿依仗得宠得势,便肆意羞辱,吾等二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公公是明白之人,只要略施手段毒死全主儿,我伊尔佳·嬿儿保证公公享受荣华,飞黄腾达。”
蔓常在娇笑一声,便轻轻俯下身子,贴近喜子的侧脸,道:“公公若是办成,金银珠宝自是不消说,咸福宫首领太监一职,会保公公荣华富贵一辈子。”
喜子跃跃欲试,不免慌乱了手脚,蔓常在柔婉一笑,道:“公公可得清楚,做一宫首领可是胜过给人看门望风,低三下四的太监风光多呢。”
蔓常在递过眼神,果儿拿出一盒金光闪闪的珠宝首饰和一叠银票,道:“其实做奴才的,在哪儿伺候主子都是一样,小主得宠,奴才也觉得光彩,公公三思。”
喜子禁不住钱财珠宝的诱惑,抓了大把揣入怀里,蔓常在见状,从妆匣下取出一个药瓶,道:“这是鹤顶红,公公只要与她日用之中放一星半点,全主儿便归阎王爷了。”
喜子揣起药瓶,叩个头,道:“常在小主您就等好。”
祥贵人回了景仁宫,便叫人卸了妆,脱了鲜橘色斗梅撒花金枝朵旗服,又进了内室换了一身,只见她上身换了一件玫瑰色千瓣菊纹绣海棠凉衫,下身穿了一条粉色绣蝶纹裙子,隔着金翠色洞庭湖山水绿屏风后,袅娜地跳起舞来。
她一手轻盈执腰,一手挥舞左臂,小迈碎步,轻提玉臀,眼含秋水,眉飞色舞,时而眼神迷离,幽怨凄哀,令人不忍移目,惺惺相怜。时而明艳微笑,亮烈昂首,一颦一笑尽态极妍,妩媚迫人,又时而斗肩翘袖,掐腰倩手,尽是满洲儿女泼辣之美。
不过半盏茶功夫,祥贵人便累了,软软地摊在了榻上。她垂睫低眉,饮了一口茶,拭了拭唇,道:“承宠来便许久没这般尽情地舞了,今儿算是头一回。”
翠橘、小红笑着揉了揉祥贵人的肩,道:“小主美貌,舞也是宫中一流,奴才真开了眼。”
祥贵人唇角悠然一笑,抚着她一双洁白鲜嫩的手,道:“这算何事?吾自为闺阁之时,便样样精通。往垂髫之年便教导习得各类乐器,好博得一个才艺出众的名头,李朝的伽倻琴、长鼓、洞箫。西域的胡琴、箜篌、羊皮鼓,汉人的琵琶、小阮、二胡,吾都精晓一二。”
翠橘笑道:“小主才貌无全,样样精通,真是六宫第一人,奴才伺候小主久了,没见过小主这般高兴。”
祥贵人轻抚脸颊,丰唇微动,道:“蔓常在是个没心思,经不过皇后与吾三言两语挑拨。”
翠橘伺候着祥贵人卸了发上的一枚金色嵌珠翠钗子,道:“小主聪慧过人,蔓常在哪儿是您的对手,小主煽风点火,正好惹了蔓常在。”
祥贵人笑容凌厉,摘了耳上的一对儿珍珠坠子,道:“皇后主儿逮下端庄,行事温和,不比蔓常在性子急躁,张扬跋扈,吾浇上了这桶油,便是让六宫这把火烧得更旺,无论是谁,吾都要把自个儿择巴干净。”
小红低声道:“小主真是委屈了,自今上册封以来,小主只得了贵人,而全主儿进了六宫便是一宫主位,与和嫔、恬嫔平起平坐,稳稳压您一头。”
祥贵人唇色一撇,把玩着指上的一枚赤色嵌芙蓉瓣戒指,眼神妩媚,道:“今上圣意,吾岂有非议之礼?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进了紫禁城还偏偏事事落了全嫔后头,不过时日漫长,等着瞧吧。”
过了一日晨起,全嫔从养心殿回来,便急忙准备梳洗向皇后请安问好。
皇后携着一众妃妾在廊下赏花,见众人皆已端然而来,香风细细,满殿珠华,便道:“今儿花开得甚好,快来瞧瞧。”
一众妃妾忙向皇后屈膝下跪,恭敬行礼,道:“请主儿安,主儿圣安,万事如意。”
皇后姿色明艳,温婉谨简,和声道:“平身回话。”
珍贵人抿唇一扬,道:“听说昨儿夜召了姐姐侍奉,边是抚琴,边是唱曲儿,迷得皇上满心欢喜。”
全嫔温婉一笑,望着打扮娇艳,满头珠翠的珍贵人,道:“说笑了,姐姐记得昨儿皇上赏了珍妹妹一碗虾丸鸡皮汤,妹妹喝着可还爽口?”
珍贵人福了福身,笑道:“皇上亲自赏赐,自是最好。”
全嫔笑了笑,道:“的确是了,妹妹如此美貌,隆恩眷幸,岂是他人能及。”
珍贵人面色一凛,道:“你且羞辱我么?说来隆恩眷幸,姐姐如此得顾,。”
全贵人不卑不亢,谦卑含笑,道:“嫔妾怎敢羞辱姐姐,是皇上亲自赐汤,皇上惦记着姐姐,体恤姐姐辛苦,皇上一片心意,莫非姐姐是怪罪皇上?”
珍贵人终究没敢发作,只是狠狠看着全嫔,咬牙切齿。
恬嫔笑道:“从前在潜邸之时,今上也常伴奴才用膳,彼时奴才虽是侧福晋,倒不抵主儿日日与今上同桌饮膳。”
定贵人笑道:“主儿与姐姐侍奉圣驾已久,自是懂得今上心意。”
皇后温婉笑了笑,道:“从前之事,难得恬嫔记得。得今上宠爱固是好的,六宫姐妹仔细相处了来,更要谨慎小心,万勿心生妒忌。”
诸位嫔妃忙福了一礼,道:“奴才谨遵皇后主儿教诲。”
皇后摘了一朵鲜花把玩,笑道:“从前太宗皇帝之时,孝端文皇后与孝庄文皇后乃是姑侄,二人共侍太宗皇帝,多年来,从未拌嘴争吵,可见二人和睦如一。”
珍贵人笑道:“回主儿,孝端文皇后、孝庄文皇后是何等温淑品性,不似之人,恃宠而骄罢了。”
皇后脸色一沉,道:“好了,妹妹们也都累了,便下去伺候吧。”
众人这才屈了膝下,恭送了皇后进殿安置。
回到了宫,全嫔便命芝兰找来纸笔墨水,坐在椅子上,蘸着墨汁,一笔一画地写了张小楷诗词,念道:“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日日锦江呈锦样,清溪倒照映山红。”
芝兰笑道:“主儿雅致颇浓,刚才御膳房过来赏菜,皇上赏了一碗红焖鸭子、一碗香酥鸭皮、一碟鸭肝、一碟油盐炒枸杞芽、一碗建莲红枣汤。”
全嫔放下笔墨,却道:“近来不过道了口鸭子好,便上顿下顿得送。皇上厉行勤俭,却在六宫赏吃赐荤,若传到朝上,岂非奢靡之过?只那汤留下,剩下的小菜一起赏了。”
芝兰挥了挥手,道:“是,奴才这就下去打赏,端进来吧。”
进来的那人低着头,手捧着食盒,全嫔扫了一眼,心生疑惑,道:“喜公公,怎得是你端?平常不是苏公公端菜?”
喜子心里不住颤抖,脸上却牵强一笑,道:“回主儿,小苏子今儿个有事,便唤了奴才端菜。”
全嫔淡淡答应了一声,喜子偷瞄了一眼,便退下了。
芝兰福了一礼,道:“皇上厚爱,才命人赏菜,主儿说鸭子吃够了,赏给小顺子、小碌子,左右他二人年轻。”
全嫔娥眉一扬,道:“那两道素菜瞧着倒精致,赏给宝铮、杏儿、翠竺丫头吃,体恤她忠心罢了。”
芝兰点了头,端出殿外送到小顺子、小碌子的下房,那小顺子伺候了几年,是个油嘴滑舌的主儿,见全主儿赏菜,心里乐极了,三叩九拜的感恩戴德。
只听下房传了几声尖叫,小碌子便栽倒在地,手端的一盘鸭肉也撒了满地,小顺子嘴角溢血,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全嫔听得动静,慌忙赶到,只见小碌子、小顺子七窍流血,鲜红的血腥味弥漫整个下房,全嫔一个踉跄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芝兰厉声大叫,惊恐万分,吓得面无人色。幸得杏儿、翠竺机灵,忙跑到宫外,呼喊着御守宫苑的侍卫。
东西六宫突然殁了两个太监,已是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道光从御书房出来,听闻此事,惊呼不已,雷霆盛怒之下封锁了太监下房,定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贞顺斋灯火通明,未到殿中,道光便怒了神色,道:“到底是何事?好端端怎会死人?全嫔如何了?”
殿下四众嫔妃、宫女、太监闻言一凛,慌忙跪地,不住磕头。
为首的黄贞显忙叩了一头,恭敬道:“回皇上,主儿惊吓过度,才产至昏厥,奴才着了人配药,需静养数日,才可见好转。”
皇后花容惊色,珠翠乱颤,道:“自圣上登基,东西六宫一向太平安事,今儿怎会死人?”
皇后行事一向和颜悦色,眼下却疾言厉色。芝兰、宝铮、翠竺忙黑压压跪了一地,芝兰吓得身子一抖,并不惊慌失措,叙叙道:“回皇上、主儿,晌午皇上新赏主儿四样精致小菜,主儿并未动筷,只将几样赏了小顺子、小碌子,谁知奴才前脚送进去,后脚下房便传来了小顺子、小碌子尖叫。”
芝兰忙不停地叩首,道光紧握全嫔冰凉惨白的双手,道:“菜是朕传了御膳房烹饪,朕也进了,断不会出事。”
道光眼睛凌厉扫过众人,道:“定是传菜之人做了手脚,谁会想方设法毒死太监?真是糊涂。”
但见道光发怒,皇后忙收衣敛裙,屈膝跪下,道:“是奴才之过,料理六宫有弊,这等龌龊下作手段横行宫闱,还望皇上降罪。”
道光伸手扶起皇后,道:“皇后起身,并非皇后失德,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朕绝不姑息下毒之人,定要彻底严查。”
道光转了转头,道:“到底是何毒,如此厉害。”
李长安颔了颔首,道:“回皇上,刚太医来报是鹤顶红。三盘菜放了足足一倍数鹤顶红,幸得是太监吃了。”
道光大怒,狠狠拍着牀榻,道:“放肆!与朕查,六宫太监宫女一个都不允放过,一但查出,立刻杖杀,传菜太监一律发落慎刑司仔细拷问。”
道光雷霆怒火之下,慎刑司不敢不严查防范,承干宫的一众太监宫女都抓进了慎刑司,只留了近身伺候的几个丫头。
慎刑司的惊奇嬷嬷最是凌厉毒辣,七十二道刑罚也是得心应手,不到半日功夫便有人受不住了苦头,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