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妃回了天地一家春,已觉得困倦难当,心下又十分窒闷,她脸色极差,惨白透着虚黄,刘常在忙添了一壶热茶,殷勤布了几碟干果,笑道:“姐姐累了,进口茶吧,暖暖身子。”
祥妃才深吸一口气,揉着额头,道:“常在妹妹有心了,妹妹赐坐,伺候了一桌子菜也没吃饱,吾胸口闷闷,回头传江御医来瞧瞧。”
刘常在含笑坐了坐,道:“办丧的饭菜,进得能香么?奴才瞧皇上瘦了,许是动了恻隐之心。”
翠橘扬了扬脸,立是有小红端了绿豆粥上来,恭声道:“主儿举哀累了一天,用点粥吧,奴才添了绿豆、冰糖、薏米仁,最宜主儿胃口。”
祥妃摆了手,抚摸着圆润的腹部,道:“先撩下,凉了一些吾再吃。说来大阿哥新丧,倒累了皇上憔悴心疼,从前不得宠,死了倒人人垂泪尽哀。”
刘常在轻笑一声,道:“是了,奴才听说那猴崽子当年顶撞姐姐,如今倒好了,那边去了,省了一份心思,也少了一块绊脚石。”
祥妃撇了撇涂抹殷红的指甲,晃了一晃,笑道:“从前皇后主儿抬举,才算出挑一些,眼下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薨了,也该轮到我的孩儿了。”
刘常在笑吟吟道:“姐姐这一胎,来得真是时,姐姐诞育阿哥,乃皇上第一子,皇上定晋姐姐为贵妃,说不准太子之位也指日可待。”
祥妃慢慢舀了两匙粥,轻浅一笑,道:“妹妹这话可别闹嘴,传到御前耳朵,那可是谋逆大罪。”
翠橘替祥妃捶了捶腿,笑道:“常在小主这话说不得,先前大阿哥便死在了忌讳上,皇上听了,也是心内动气,雷霆之怒。”
刘常在忙讪讪掩唇,道:“嗻,奴才多舌了,奴才不该。”
祥妃微微抚头,柔婉一笑,伸手撸下来手腕上悬着一只翠色镯子,推至刘常在手上,笑道:“听说皇上召了妹妹伺候,并没打赏妹妹珠翠首饰,皇上向来勤俭吝啬,没赏妹妹也别挑理,吾这只镯子是从前皇后主儿赏的,颜色十分青嫩,赐予妹妹戴最好了,便赏你了。”
刘常在满面笑容,紧了紧手戴了进去,忙福了一礼,颔首一笑,道:“多谢姐姐赏赐,多谢赏赐,妹妹定日夜戴着,不忘姐姐之恩。”
送走了刘常在,祥妃便着章廷海传来了江从禄,祥妃换了一件水红色雀纹绣花旗服,转头见江从禄正站在廊下,不觉笑道:“江御医进来回话。”
祥妃见江从禄屈膝下跪,依礼请安,却是一脸惶惶之色,便道:“江御医怎么了?大阿哥殁了,难不成江御医没伺候好大阿哥,也要随他去了?一脸惶恐,也不怕犯了忌讳。”
江从禄这才回过神,袖子擦了脸,赔笑道:“祥主儿见笑了,奴才刚从梓宫回来,大阿哥嫡福晋乌梁罕氏,哭得死去活来,皇上指了奴才替嫡福晋扎了几针,嫡福晋不见好,皇上骂了奴才。”
祥妃这才笑了笑,从炕下一张描红绘绿的匣子里取出了银票递到江从禄手上,道:“一百两银票,江御医收好了。”
江从禄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将银票仔细叠好收进怀里。
江从禄扯着满脸的笑色,不住嘴似的巴结。
章廷海道:“江御医,祥主儿临盆在即,请江御医替主儿安胎诊脉。”
说着话功夫,翠橘便往祥妃洁白的手腕上搭了一块青色丝帕,江从禄跪了跪地,摸了摸脉,沉思半晌,静静不语。
半晌,江从禄才缓和了些神色,稳稳一笑,道:“回主儿,主儿有娠快九个月,马上临盆,请主儿务必仔细身子,万不可动了胎气,奴才再给主儿开几剂药,着人煎了服下,保证主儿诞下白白胖胖阿哥。”
祥妃忙乐得眉开眼笑,笑声不断,便向前倾了倾身子,鬓上的珠翠玲玲一摆,摇头道:“吾一胎是阿哥无虞了,只可惜贵妃也快生产了,真是不巧,吾有娠她也有娠。”
江从禄舔着舌头,笑意深深,忙道:“回主儿,贵妃有娠八个月,不足九个月,是赶不上主儿的,且贵妃身子实在不济事,她腹中胎儿只能延长诞育,定在主儿后头。”
祥妃这才舒了口气,放了腿在炕下垂着。
翠橘、小红忙蹲在地上替祥妃捏腿揉膝,忙笑了笑,道:“主儿,贵妃晚了半个月才有娠,不比主儿御医诊脉了便是有娠三个月,主儿腹中龙胎定是赶到头前。”
祥妃丢下手里的鎏金彩花小镜子,懒懒道:“若吾先诞下阿哥,那便是皇上第一子,日后太子自不必说,便是吾娘家、六宫位份也都沾上光。”
江从禄最是喜欢奉承祥妃,道:“是呢主儿,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一个个都殁了,是该轮到主儿的孩儿了。”
祥妃神情一变,忙敛容正色,抚着胸口上的一块双莺福寿璎珞结,道:“可惜吾有娠身子不中用,没能料理了她的孩子,反倒叫她在御前耍乖扮俏。”
江从禄赔着满满的笑色,道:“主儿说得是,奴才瞧了贵妃脉案,贵妃身子那样糟,气色亏空,痰湿气重,月经失调,即使生了,也不如主儿身子健壮,连阿哥也是活泼。”
祥妃饮了一口糯米甜茶,沉思半晌,眼前一阵决然凌厉,道:“江御医伺候皇上多年了,能不能在贵妃生产之时,将她孩子闷死?”
江从禄吓得手中的茶盏翻了翻,一盏茶洒了他的袖子上,忙下跪磕头,道:“主儿,您给奴才十条命,奴才也不敢闷死贵妃的孩子,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祥妃说完这话,心下也是一凛,忙递过眼色给章廷海。
章廷海忙道:“江御医,主儿跟您说笑呢,谁敢呢不是。”
翠橘也衔了一缕浅浅的笑意,搀扶着江从禄的手,道:“主儿跟您浑说呢,江御医千万别心惊,往后生儿育女之事,主儿得多请教御医呢。”
祥妃扬了扬眼色,小红忙转入内室,很快捧出一个描花绘彩的妆奁,里面盛着珍宝华贵闪耀,直直送到江从禄脸跟前,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祥妃抚着鬓上的素色钗子,用钗子头勾了勾耳朵,便笑道:“这点子心意,江御医请笑纳,若吾诞育阿哥那天,再奉上一匣子珠宝,送至御医府上。”
江从禄望着匣子中闪耀的首饰金银,手里痒了又痒,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双手激动微微有些颤抖,目光更是欣喜,道:“祥主儿放心便是,一切交由奴才打理,奴才保证主儿一胎定是安稳无虞,成为皇上第一子。”
祥妃秀眉一挑,神色也越发冷暗,道:“若是哪日得皇上垂爱,成了太子,吾定设法提调江御医为太医院之首。”
江从禄笑容越发贪婪,眼中也尽是权力欲望,拱手道:“祥主儿厚爱,奴才定誓死效忠主儿。”
祥妃明亮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刚毅而决绝,祥妃凝视着江从禄贪欲的身影,冷冷地笑了笑。
发丧那日,道光突然患了风寒,强忍着病痛去梓宫看了一眼,不得不早早回了勤政殿安置。
梓宫的棺椁前不断有地位低下的嫔妃,宫女太监焚烧纸钱,有一声没一声地哭泣着。
全贵妃月份太大,身子十分沉重,便请示了太后,早早回了坦坦荡荡,她一身雪白缟素,头上簪了几朵白色素花和一块珍珠玉扁方压鬓,更薄施粉黛,尽落钗环,眼中莹莹闪泪,楚楚含光。
回了坦坦荡荡,却见翠竺端了一壶银盅药盏进来,含笑道:“回主儿,汤药好了,您紧着热乎劲儿进了吧。”
芝兰伸手接过,试了试温度,瞧了瞧汤药颜色,道:“主儿,汤药正热,主儿可喝了,主儿月事不调,下红不断,这汤药可化瘀生新,温经止痛。”
全贵妃伸手接过,仰脖抿了抿,不觉得皱了眉头,便闭着双眼进了一口,忙喝了一勺蜂蜜,抚着胸口,道:“这药这么苦,吾喝了直皱眉,快给吾舀一勺。”
芝兰忙将蜂蜜兑了水匀了匀,道:“许是苦了点,张太医亲拟的方子,奴才也闻着像是加了一味黄连。”
全贵妃蹙眉不已,翠竺忙抚着脊背,道:“主儿,您想进酸甜梅子,奴才给您拿。”
全贵妃偏过头,仰面进了勺蜂蜜,笑叹道:“算了,今儿举哀悼哭,吾有些头晕,许是近日累着了,当下传张太医替吾瞧瞧。”
芝兰忙瞧了瞧四周,方低了声,道:“主儿这般不适,定是举哀累了,说来大阿哥从前害过您,主儿还这样尽心。”
全贵妃卸了卸珍珠玉扁方和素色珠花,揉了揉丢在了一旁,道:“吾身为庶母,若是举哀不尽心,必定惹得皇上不悦,羣臣谏言。”
芝兰缓缓出神,道:“主儿回来安置也好,奴才瞧主儿近日着实辛劳,人都瘦了一圈,白日要举哀哭丧,下晚还要三更天烧纸,圆明园原就僻静,夜来白布白帘一罩,倒是瘮人了。”
全贵妃平躺了身子,由着芝兰揉着小腿,便笑了笑,道:“皇上舐犊情深,思念儿子,吾怀孕有娠,不也一样提着身子跪拜么?索性今儿发丧了,若再有大丧,停灵十天半月,那吾便也去了。”
芝兰忙捂了捂嘴巴,连连摆手,道:“主儿不许浑说,这种话不好,主儿有娠也不怕忌讳,切记万福。”
全贵妃心下感动,挽住她的手,道:“好芝兰,忙完了丧事,吾也就快要生了,说来大阿哥若不新丧,吾额娘也该入园叩头觐见,侍奉在侧。”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赵得海便清嗓子,道:“回主儿,彤小主来问安了。”
全贵妃微微起身,道:“得海,快请进来回话。”
门外碧色竹叶绣花竹帘盈盈一撩,一个纤瘦袅娜的身影已然进来,福了福身,道:“请贵妃主儿安,主儿圣安,万事如意。”
彤贵人穿了一身白青色布裙,底下是月色水纹绣的,点上颜色淡淡的暗金花纹,一身白素,不胜哀婉。
全贵妃挽了她的手起来,亲热一笑,道:“妹妹也不嫌热,怎得致完丧没安置?翠竺,快去取一碗奶茶,兑点蜂蜜柚子。”
彤贵人颔首低眉,道:“多谢姐姐,姐姐回来,怎得也没眠一眠?近来举哀倒是累,跪得吾膝盖都肿了。”
全贵妃抿嘴一笑,道:“这话放在吾这儿说,万不可传了御前,也不许传到皇后主儿圣耳,你是新宠,当年琭答应、愍答应便是忌讳上了。”
彤贵人樱唇一启,婉而含笑,道:“多谢姐姐,妹妹知道分寸,还有两个月姐姐便要临盆了,姐姐这算苦尽甘来。”
全贵妃轻轻啜了一口奶茶,笑得温婉贤淑,道:“听嬷嬷说,祥妃有娠比吾早些日子,她也该早生育,说是月子在六月中,昨儿瞧连喜坑都刨好了。”
彤贵人微微沉吟,便道:“祥妃不过妃位,姐姐乃是贵妃,若是姐姐提早诞育阿哥,便是皇上第一子,必得皇上厚爱器重。”
全贵妃只是含了一抹深浅得宜的笑纹,揉着额头,道:“这种事怎能提早提晚?生儿育女,生辰早晚,都是有数的。”
彤贵人笑着握了握全贵妃的手,道:“姐姐安心是了,您福寿双修,定会儿女双全,听说姐姐额娘也快入园侍产,姐姐可享天伦之乐,共叙儿女情长。”
全贵妃白净的面上露喜色,道:“此话当真?这便是了,这些日子,皇上召你伺候了一回,御前的消息知道也多,吾八个月了,合该额娘进来侍奉。”
全贵妃怀到第九个月之时,她的额娘乌雅氏携小女偷珠便进宫来陪伴了,乌雅氏、偷珠先是拜见了太后,又是叩见了皇后,这才随着女官伊尔根觉罗氏的手入宫伺候。
皇后派了王嬷嬷赏赐了乌雅氏一些珠宝,王嬷嬷来看时,便笑着福身,道:“贵妃主儿好福气,怀胎多月且有额娘相陪,到底贵妃主儿福泽深厚。”
乌雅氏极是端庄知礼,忙微了笑,道:“嬷嬷见笑了,妾身得圣上、皇后主儿福泽庇佑,才有幸入宫伺候一回,说来都是主儿圣恩眷顾。”
王嬷嬷笑道:“承恩公夫人客气了,去年听说您的二女儿嫁与了穆尔察氏,指为嫡福晋,皇后主儿还着人赏了您府上许多珠宝,可见您是个有福之人。”
王嬷嬷也是十分爽语健谈,一口一个承恩公夫人唤着,直哄得乌雅氏十分欣慰开怀。
乌雅氏笑纹渐深,眉色淡然,道:“多谢嬷嬷金口,妾身一族全凭圣上、皇后主儿恩典,才有如此兴隆之日,贵妃主儿得宠,也素依仗皇后主儿周全。”
全贵妃也莞尔微笑,吩咐了翠竺沏了茶,且着人赏了圆凳坐下,道:“王嬷嬷辛苦,当下吾便去上下天光向皇后主儿磕头谢恩,多谢皇后主儿恩典。”
王嬷嬷这才福了一身,含笑道:“嗻,奴才便不叨扰主儿圣安了,近来贵妃主儿、祥主儿有娠在即,内务府这边多了许多事来,奴才这就下去盯着了。”
送走了王嬷嬷,待到人散净了,乌雅氏问起全贵妃一胎到底是男是女,全贵妃亦是一脸欣喜,忙笑道:“太医说,好像怀的是位小阿哥。”
乌雅氏神色瞬间一亮,拉着全贵妃的双手,笑道:“真的么?是哪位太医说的,准不准?怎得没传黄御医、赵御医这样经年的瞧瞧?”
全贵妃支着腰,她髻上的钗环也是十分少戴了,只簪了几朵绒花,温婉一笑,道:“皇后主儿指张太医伺候,连三公主、四公主也是张太医伺候生育的。黄御医也伺候了女儿几回,只是女儿信不过是了,张太医是后起之秀,他的话女儿信呢。”
乌雅氏抚着胸上的一串蓝绿色珠玉,笑意更是温婉,道:“真是如此,那太好了,只要能是阿哥,谁伺候都不打紧,额娘来之时便听奴才说祥妃怀的男胎,主儿一胎若真是男胎,那在六宫地位便稳了。”
芝兰也是一笑,道:“是呢夫人,主儿不敢过分声张,连底下奴才也是噤若寒蝉,若是抢先诞下阿哥,便是皇上第一子。”
乌雅氏抿了一口茶,徐徐道:“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殁了,眼下子嗣稀缺,主儿一胎一举得男,定得皇上青眼,稳固六宫地位,只可惜祥妃主儿那……”
芝兰往全贵妃身后垫了一块绣花枕头,全贵妃抚摸着隆起的肚子,便笑道:“额娘不必担心,虽说祥妃比女儿早怀了一个月,但谁早生谁晚生,上天自有定数。”
乌雅氏笑容极淡,便笑了笑,道:“话是这么说,且还是早生好一些,皇上与太后最重子嗣,又是第一子,将来是要问鼎帝位,定视若珍宝一般。”
全贵妃抚着一件粉蓝色的婴儿料子,沉思半晌,方张了嘴,道:“额娘的话也不无道理,皇上历来便道立贤不立长,若是庶子贤德,也是一桩幸事。先前听说前明之时,便有先生立嫡,后生为庶之说,额娘这种事当真么?”
乌雅氏这才撩下了茶,低声道:“从前在家之时,额娘的庶娘娘想脱了庶出之身,便在临产之时着人在碗中添了药,喂了下去,这才提前十一天生了下来,足足压过了嫡出一头。”
全贵妃起初不太信,便睁着眼睛,似笑非笑,道:“当真?也不怕生下胎儿夭折?如此犯险,怎能做得?”
乌雅氏笑着拉了拉全贵妃的手,镇静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主儿若是为小阿哥日后思量,不得不谨慎从事,三思而行,到底是阿哥,不比公主,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祥妃也得皇上恩宠,若是使些手段,这太子之位……”
全贵妃眼神清冷,眉色恬然,紧紧握住乌雅氏的手心,道:“额娘放心,女儿有分寸,这太子之位必得是女儿所生之子,不论祥妃、静妃的孩子根本坐不成,钮钴禄氏一族的荣耀万不可折了女儿之手。”
乌雅氏这才松一口气,含着雍容笑纹,道:“主儿安心,若是主儿听了额娘主意,延续了钮钴禄氏,那日后荣华不断,富贵不断,小阿哥也有问鼎帝位,永延帝祚那一日。”
如此一来,全贵妃便听从了额娘乌雅氏主意,着了张平远往安胎方子里添了药,可助提前生育,张平远也是谨慎用药,每一味都仔细斟酌,不敢用狼虎之药,恐伤了全贵妃身子。
于是全贵妃也放出口风,怀娠阿哥一事便在圆明园内外弥漫开来,祥妃听完之后不免银牙暗锁,蹙眉深皱。
圆明园长街上,便有好事之人开始暗地揣测,一太监道:“听说贵妃主儿、祥主儿一胎都是阿哥。”
另一太监便附和笑道:“是呢,太医院都拨了好几拨太医轮流伺候,听说连过夜都不回来,连六宫的奶娘嬷嬷都来了圆明园。”
一小宫女也道:“是,要说祥主儿比贵妃主儿早有娠一月,说不准祥主儿先生呢。”
另一宫女笑道:“还说不准?铁定了祥主儿先生,贵妃主儿有娠晚,若是祥主儿提前生育,可是皇上第一子,贵不可言。”
那太监也道:“前头的阿哥们殁得早,祥主儿先有娠,定是祥主儿先生下来。”
这样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全贵妃也不过雍容一笑,当做笑话罢了。
临近生产,芝兰、赵得海领着湛静斋的奴才下人更加警觉,里里外外事无钜细的一一查看。
全贵妃入口的一饮一食均是用银针仔细检查,再传侍膳太监细看了分毫,含了口中,才能入全贵妃之口。
连生产时的银剪子、红剪子、白软布、细纱布、脐盆子、接水盆子乃至一应器皿碗盆,衣衫被褥,都要反覆严查,生怕有一丝错漏。
不日下晌,郝进喜、储嬷嬷便送来接生嬷嬷、喜坑嬷嬷、刨坑嬷嬷、灯火嬷嬷、端水嬷嬷、水上嬷嬷各六名,取六六大顺之意。又择了喂奶妈妈、剪脐妈妈、煮粥妈妈、写帖妈妈各四名,取四季平安之意。
乌雅氏亲自挑了两名儿女双全的老嬷嬷,伺候在了身侧,另外天地一家春祥妃那边,也是挑了三十多个嬷嬷、姥姥近身伺候,从六月初一起,十几个嬷嬷御医、姥姥妈妈便是上夜守喜。
皇后更是指了黄贞显、张永清、张平远、韩玉鹤、崔文光、王明富、甄德润、庞景云八名御医太医轮流伺候全贵妃过夜。指了江从禄、鞠树郴、赵永年、崔良玉、赵汝梅、张鑫、方惟寅、邓琰犁八名御医太医轮流伺候祥妃过夜,以备不时之需。
六月初九日丑时一刻,全贵妃提先分娩。总管太监郝进喜带领大方脉、小方脉御医前来诊视,母子脉息均安。
道光十一年六月初九丑时,全贵妃于圆明园湛静斋诞下一位阿哥,序齿排为四阿哥,取名奕詝。
丑时二刻奉上生命帖一张,交与钦天监监正董怀绪、许和育、金世荣。钦天监红摺片内载,钦天监谨择得,四阿哥六月初九日丑时生,辛卯年、己未月、己丑日、乙丑时,钦尊御制协祀办方书,谨择得六月十一日午时洗浴,面向西南迎喜神,方位大吉。
湛静斋内殿放着樱桃绣木雕花摇篮,上等云缎裹着四阿哥娇嫩柔软的身体,四阿哥乌黑的胎发凑出圆圆的涡儿,粉白一团的小脸泛着娇红,露出两弯浅浅酒窝,十分可爱。
彼时赵得海回了御前,太后、皇上、皇后得知,欣喜若狂,十分高兴,正跪在慈云普护向列祖列宗敬香答谢之后,即刻赶到天地一家春。
皇后陪着道光瞧过了四阿哥,但见全贵妃亲手擦拭着四阿哥的玉白小脸,便笑着道:“吾亲自赐名四阿哥唤奕詝,詝,智也,乃有智慧聪敏之意,吾便盼着奕詝像他额娘一般聪慧过人。”
全贵妃吃力点了点头,看着包奶娘、徐嬷嬷抱了四阿哥在身侧,含笑欣慰,温婉怯首。
皇后笑道:“奴才在此恭喜皇上了,妹妹有福,接连产子,四阿哥奕詝玉白可爱,聪慧过人,真乃人中龙凤。”
顺喜也是颔首一笑,道:“奴才恭喜皇上、贵妃主儿了,说来贵妃主儿有娠比祥主儿晚半个月,倒是贵妃主儿提前生了。”
芝兰扯了扯张平远衣袖,张平远便拱手道:“奴才回皇上,贵妃主儿生育了三胎,底子素来好,奴才仔细调养贵妃主儿,故来贵妃主儿底子足,生产快了一些。”
如此顺喜倒是讪讪一笑,道光、皇后想要说些什么,却瞧见全贵妃,四阿哥一脸红润欣喜,便也不说什么了。
而道光、皇后亦对四阿哥奕詝十分爱护,特许全贵妃养在了圆明园身边,并不曾送至阿哥所抚养,全贵妃服了几剂汤药很快恢复了苗条身材,气色更加红润光泽。
道光十一年六月十五辰时,祥妃于圆明园天地一家春诞下一位阿哥,序齿排为五阿哥,取名奕誴。
就在这一天,圆明园、东西六宫长街上燃着喜乐的鞭炮和嚣响的声音。
全贵妃诞育四阿哥奕詝,祥妃诞育五阿哥奕誴,道光登基十一年连着两件诞育阿哥的喜事,道光自是喜不自胜,日日设宴,连翻赏赐湛静斋、天地一家春上下,恩宠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