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稳稳当当,波澜不惊的度过了一个月,今年紫禁城的大雪纷纷扬扬一连从冬月开始下,一直到腊月都没有停止过,雪花装点宫宇,一片晶莹剔透,冰姿雪态。已然到了腊月二十。
全贵妃的额娘也马不停蹄的从苏州日夜赶往京城。皇后连忙吩咐内务府打扫出女眷命妇所住的宫殿院落,供全贵妃之母暂且留住,全贵妃也是十分高兴,每日掰着指头算着额娘进宫。
这一日,天气稍渐晴好,皇后携了和妃、祥妃一同去寿康宫向太后请安归来,便坐在内殿说话,共叙家常。
内殿正中央摆着一鼎青凤长喙刻莲花童子香炉,里头焚着气味清幽的沉香末,桌下又烘着地龙和四个锡火盆和铁炭盆,皇后递过一个眼神,宝银忙又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红箩炭,火星一窜,暖气洋洋。
虽是内殿里暖意如春,可是祥妃手里的兔毛绣桃花套子银手炉一刻也不放开,笑道:“还是主儿这儿暖和,虽是奴才有娠,景仁宫大小也摆了六个火盆,可还不如主儿这儿一半热乎呢。”
皇后含了笑,道:“到了年下,你身子娇贵,内务府难免上心些,吾这儿虽是暖和,到底是人暖心不暖。”
祥妃眉心一蹙,忙低下了头,抚着小腹,自作不语。
和妃打量一眼祥妃小腹,笑道:“奴才瞧着妹妹肚子,像是尖了些,许是公主呢。”
皇后对着桌上的一枚泥金嵌桐花镜子,端正了悬于发髻的一支鎏金凤钗,道:“是么?吾瞧着也是,可曾问过御医,这一胎是男是女?”
祥妃微微得意,忙起身行礼,道:“回主儿,江御医说奴才一胎,像是男婴。”
皇后略略一笑,忙伸手扶了祥妃,道:“果真是好,你若诞下一位阿哥,皇上定会赏你。”
祥妃支着隆重的身子,敛衣收裙,行了一礼,道:“那奴才在此多谢皇后主儿。”
皇后唇边凝了一丝笑容,随之散去,道:“不知贵妃怀的是男是女?若也是阿哥,皇上指不定如何欣喜若狂。”
和妃紧着手中的泥金刺绣手炉,却道:“依奴才瞧,贵妃肚子这般圆润,这一胎保不齐是个公主。”
皇后端正了身子,往坐下的锡火盆里扔了几块橘子皮,道:“还有这一说?怎得吾却不知,吾记得当年怀长公主之时,肚子便是尖的。”
和妃神色殷殷,含着笑容,道:“主儿不知,民间有这一说,从前奴才怀大阿哥之时,脚肿的鞋都穿不上,还爱吃酸的,那肚子圆鼓鼓的。”
正说着话,一抹淡紫色裙装一闪,翠雯掀开绣花帘子,行了一礼,道:“回主儿,内务府的秦世海方才回话,贵妃主儿的额娘不日便抵达京城,内务府这边请示主儿,是先暂居寓所还是马上接进六宫?”
皇后脸色一沉,秀眉一皱,便不沉静不言。
王嬷嬷矜持着身份,却道:“如今内务府的人越发会当差了,连女眷宫妇入宫参拜探望这等枝叶末节的小事也要叨扰主儿?”
皇后脸色也浮现阵阵不悦,挥了挥手,道:“从前怎么做,如今还怎么做便是了,内务府也不是头一次接入宫探望的宫妇。皇上下谕,为解贵妃产前舒心,特从苏州接来宫中探望,以示母女情深,天恩情重,皇上这般体恤,吾更要周全皇上颜面。”
和妃扬了扬绣花手绢,掩唇道:“贵妃如此恩宠,妹妹真是比不上,想来也够吃心的。”
皇后按了按和妃的手,嗔了嗔,道:“胡说什么?也不矜着身份。”
和妃含了笑点头,却朝着祥妃摇头一笑,扬着绣花手绢,不再言语。
第二日巳时一刻,赵得海引着全贵妃之额娘乌雅氏和一位三十上下的妇人一同入承干宫请安。
全贵妃多年未见额娘,一时情动,忍不住落泪交加,由着芝兰的手,伏在额娘的怀里失声痛哭。
乌雅氏穿一件烟红色孔雀纹绣秋花棉布丝绸旗服,头上钗环简单庄重,许是舟车劳顿多日,脸上略微憔悴暗淡,精神倒还尚好,忙擦拭了眼泪,恭敬屈了一膝,行叩拜大礼,道:“妾身乌雅氏请贵妃安,主儿圣安,万事如意。”
全贵妃未语泪先流,一把吩咐芝兰搀扶起额娘,拭着眼角流下的泪珠,道:“到了自个儿宫,额娘还行何礼数,应是女儿向额娘行礼参拜。”
乌雅氏骤然见了女儿,不免悲喜交加,只赔笑道:“主儿千尊万贵,妾身卑微,岂能让主儿行礼参拜。”
全贵妃也不得不守着宫中规矩,看着年老的额娘紧张恭顺,躬身答话,不能与子女亲近,共叙多年离别之情。
乌雅氏引着身后一位穿雪青色绣花棉布袍子的妇人,那妇人规矩的行了礼,道:“妾身伊尔根觉罗氏请主儿安,主儿圣安,万事如意。”
全贵妃起先有些疑惑,又细细打量一番,方笑道:“你是侧福晋?几年不见,姨娘见老了。”
伊尔根觉罗氏激动得含着泪水,低头一笑,道:“劳主儿关心,主儿宠冠六宫,是钮祜禄一族之幸。”
全贵妃心下凄苦,想着这几年宫里的日子,又不免伤心垂泪一番,道:“吾与额娘一别三年未见,如今相逢,原该共叙天伦之情,反而一味伤心流泪,成何体统?”
乌雅氏与伊尔根觉罗氏慌忙跪下,收了呜咽之声,道:“妾身惹主儿伤心难过,是妾身之过,但请主儿降罪。”
全贵妃一听,心中更加愁苦不堪,声泪俱下,艰难的躬下身子,要伸手扶起额娘和侧福晋,芝兰和翠竺忙搀扶起来,苦笑道:“额娘年数渐长,女儿守着规矩不能与额娘亲近,颐养天年之日万不能承欢膝下,女儿不孝,还望额娘恕罪。”
乌雅氏垂泪不止,渐渐收了悲伤。全贵妃也支开了伺候的一众太监,见四下并无外人,方脸露喜色,道:“女儿有出息,从贵人至贵妃,又怀了龙胎,今上仁厚恩准额娘与姨娘进宫探望,当真是无上荣耀。”
全贵妃也破涕为笑,抚着鬓发上镶的一枚鎏金彩点翠花钿,道:“圣上体恤,皇恩浩荡,可越是荣耀,越要恭顺,才能守得住祖宗传下来的恩典,女儿多年不见阿玛,不知阿玛身子安好?”
乌雅氏也十分贤良,深明礼义,诺诺点头,道:“女儿说得有理,你阿玛性情刚毅,朝中臣子顾忌你阿玛的骁勇,六宫又有女儿得宠为妃,一时也不敢如何,只安稳度日,日子倒也清静自在。”
乌雅氏温柔的抚摸着女儿圆润的脸颊,笑道:“当日京城传了旨,说女儿有了龙种,额娘整日整夜为女儿高兴,女儿在六宫终于有所依靠。”
全贵妃嘴角含了喜悦之色,挽着额娘的手,道:“今上恩厚,虽不是宠冠六宫,但也是爱眷不衰了。”
乌雅氏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忙笑道:“从前咱们家仗着孝昭仁皇后,和你曾祖父、祖父的承恩公恩典一代代传下来,已是十分不易了,幸好你受宠,沿袭了咱们家荣耀。”
乌雅氏盯着全妃高高隆起的腹部,偷偷一笑,道:“听闻宫中御医医术高明,不知主儿这一胎是男是女?”
全贵妃微笑一滞,垂了眉头,低声道:“太医说了,十有八九是位公主。”
乌雅氏神色淡了三分,忙笑道:“公主也好,到底不如阿哥稳固地位,主儿得仔细了。”
全贵妃又与额娘,伊尔根觉罗氏叙叙家常,说尽这几年初入宫廷的艰辛与不易。乌雅氏又好生嘱托了全贵妃安心养胎,如此郑重其事,再三叩拜,直到黄昏时分方乘坐一顶小轿出宫回去了。
这日傍晚,道光派人邀了敦亲王绵恺一同到养心殿东暖阁赏舞品茗,一面吩咐李长安唤来了筝贵人伺候。
筝贵人姿容娟丽,举止文秀,春葱十指轻轻拨弄着筝弦,发出清脆悦耳之声,一双眼眸含情灵动,如清烟出岫,秋水剪云。
李长安垂立一旁,细细赏着筝贵人的一手筝技,只见顺喜进来耳语几句,李长安忙进殿,屈了一膝,道:“回皇上,才内务府的人来报,贵妃主儿的额娘乌雅氏于酉时二刻离宫了。”
道光答应了一声,便没在理会,歌舞曼妙,筝声醉人,道光兴致颇浓,不免与绵恺多饮了几杯酒,头脑竟也上了三分薄醉。
筝贵人忙替道光抚着胸口,娇俏一笑,道:“皇上尽兴,万勿珍惜龙体。”
道光酒上双颊,脸庞红晕,轻轻抬了筝贵人圆润温俏的下颌,道:“朕还年轻,几杯小酒岂能醉倒朕?”
筝贵人一阵巧笑,顺势往身上一贴,道:“今夜良辰美景,星光斗转,皇上也醉了,不如奴才伺候皇上安置?”
道光一把推开筝贵人,李长安也慌了手脚,忙赔笑道:“小主怕是不行,皇上尚未翻牌子,若是皇后问责,奴才和敬事房不好回话。”
筝贵人显然含了怒气,狠狠瞪了一眼,便含着笑,温婉福身,道:“公公最懂宫规礼法,既是如此,那便先告退了。”
筝贵人才说完,由着崔万海的手,捧着筝兴冲冲地出去了。
李长安正要服侍着道光睡下,十二扇绣牡丹富贵蟠龙团纹屏风后盈然一闪,一位二八丽人翩翩而现,手中捧着一盘新鲜的提子,轻手轻脚的按下李长安胳膊,道:“公公在御前伺候也累了,不如交奴才伺候。”
李长安眉心一跳,脸上微微掩饰不住诧异之色,抬了一眼,道:“你是贵妃主儿的宫女?你怎么来了?”
宝铮眉目清澈见底,越发柔婉动人,道:“主儿传奴才给皇上献一盘提子,供皇上解酒。”
李长安连连颔首,道:“皇上遣开了筝小主,正好御前也没人伺候,姑娘留下来伺候皇上安置。”
宝铮低眉颔首,微笑道:“顺公公说皇上醉酒,那奴才来得正是时候。”
李长安脸色一沉,宝铮便为道光脱下了龙靴,李长安看出了几分端倪,道:“姑娘为皇上更换完衣裳,便先请回去,皇上安置不许叨扰,若是皇上怪罪了,奴才可担当不起。”
宝铮忙福了一身,笑道:“公公吩咐,奴才不敢不听,公公日夜辛劳,想来也是疲惫了,奴才炖了一碗银耳百合粥在锦盒里放着呢,公公金口一品,也是那粥的福气了。”
李长安笑得合不拢嘴,一迭声的下去了。
宝铮见李长安出了殿外,又迅速的解下道光的中衣和寝衣,露出一片微烫结实的胸膛,她抚着健硕饱满、散发着成年男子独有的强健之躯。
道光睡意惺忪,一个翻身,紧紧的把宝铮搂住了。
养心殿东暖阁里,一室生春。
养心殿东暖阁的细榻深赤色万子千孙如意锦被上,宝铮伏在道光冰凉的胸膛之上,格外亲昵体贴,淡金色的冬日暖阳透过雪白的窗户金纸洒落全身,染着两人一身金黄色温暖的轮廓。宝铮望着明黄色的五彩垂纱帷帐,眉梢蕴了一丝得意满足的微笑。
李长安、顺喜进来请安之时,俨然被吓呆了,宝铮倒不害羞,不疾不徐的穿着桃色鸳鸯肚兜,嘴角上扬,道:“公公都瞧见了,昨儿皇上趁着酒意,宠幸了奴才。”
李长安也不知如何是好,脑袋急得溢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道光一个翻身,已然醒了,瞧着宝铮正坐在身旁,脸色红晕一轮,娇羞之处别有一番动心之姿,便以知了几分,语气也是十分温柔,道:“昨儿你伺候了朕安置?”
宝铮忙穿上一件鹅黄色绣花对襟衫子,屈膝跪地,垂了羽睫,道:“是,皇上一时龙性大起,正巧奴才在旁,便伺候皇上睡下了。”
道光只穿了一件明黄色织锦缎花寝衣,脖子上的一枚黄色团花钮扣将系未系,露出消瘦结实的锁骨,居高临下细细打量着伏地而跪的宝铮,一双眉目清丽娟秀,柔婉可人,乌黑的长发披肩而散,不饰珠翠,不簪钗环,恰如一朵欲绽未放的迎春花,含情而羞涩,便不禁注目,道:“朕从前好像在哪见过你?怎得跑到朕的龙牀上来了?”
顺喜含着薄薄笑意,垂了垂首,道:“奴才回皇上,宝姑娘乃是伺候贵妃主儿,宝姑娘伶俐,得皇上宠幸一把也是福气。”
宝铮眼波柔然一荡,低眉一答,道:“皇上好记性,奴才是伺候贵妃主儿,昨夜主儿命奴才择了一盘提子,供皇上解酒,不想皇上醉意朦胧,奴才便留下伺候了皇上一回。”
道光眉色一皱,似乎在思虑昨夜之事,旋即明丽微笑,道:“既然伺候了朕,朕不是薄情之人,也不会负情于你。”
宝铮眼神一喜,清甜一笑,忙叩首道:“奴才自入了宫,一切都得皇上依仗,奴才能伺候皇上一回,已是五生有幸,但凭皇上做主便是。”
道光微笑点头,俯下身子托了托宝铮小巧圆润的下颌,道:“朕还不知你唤何字?能否让朕清听你的芳名?”
宝铮脸上微微不悦,便盈盈一笑,道:“奴才姓失其氏,原是满洲包衣出身,阿玛死的早,打小便被内务府挑了来伺候太妃,贵妃主儿进宫后便指了承干宫伺候。”
道光点了点头,转头对恭候一侧的李长安,道:“朕记得筝贵人也是包衣出身。”
李长安忙道:“嗻,筝小主是满洲镶红旗包衣齐佳氏。”
道光抚掌一笑,道:“既是满洲包衣,传朕口喻,封宫女失其氏为答应,即日起侍召,你是贵妃身边的人,也不必从官女子做起了。”
宝铮大喜过望,不住的叩头,神色多含了一份娇羞清秀,道:“奴才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待圣旨传遍六宫,传到承干宫之时,全贵妃正和芝兰围着桌旁撑着绣花样子,全贵妃素来喜欢刺绣针凿,剪纸女红一针一线极为细腻考究,跪在一侧添炭的翠竺掰着指头,笑道:“今儿是二十六,还有四天便是除夕,过了除夕,主儿便临盆了。”
全贵妃用一枚绣花针浮了浮脑皮,温然一笑,道:“孩子出生了,吾悬着心也该放一放了。”
芝兰也笑道:“主儿说得是,皇上登基多年,六宫许久没有婴孩呱呱坠地,皇上和太后指不定如何喜欢呢。”
全贵妃低头温柔的抚摸着腹部,道:“但愿我的孩儿能够健健康康。”
千万缕情丝柔肠,慈母之心正缠绵辗转之时,门外的赵得海急匆匆进来,慌忙的打个千儿,全贵妃素知赵得海不是急躁之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怎么了?这么急三火四。”
赵得海擦着额头滚落的汗珠,道:“回主儿,方才御前的李公公传了旨意,封了宝铮为答应,即日起传召。”
赵得海的话虽不急躁,可是却句句入耳,全贵妃只觉脑袋骤然炸开了一样,由不得她有半分的思索之余。
全贵妃极力忍耐着来自胸口的怒气,逼迫着不让自己动怒伤及腹中胎儿,道:“何时之事?”
赵得海小心瞧着全贵妃的一张雪白小脸,仔细道:“奴才也不知,刚刚李公公传了旨意,可话里话外奴才却听着,昨儿下晚皇上派人邀了敦亲王进宫饮酒,筝小主伴筝弹唱,敦亲王走后,皇上上了几分醉意,也打发了筝小主,不知何时,宝铮却来伺候皇上睡下了。”
待说到最后几句话之时,声音越来越低微柔弱,全贵妃心头恼火,摆了摆手,摇头道:“不必与吾说了,原以为宝铮不过是打扮上聪慧俏丽,没想到心计倒还不浅,一夜功夫成了答应。”
纵使芝兰再敦厚稳重,也忍不住皱眉,道:“宝铮的手段倒是高明,从前奴才是觉得宝铮聪明伶俐,言语上又敏捷,竟没想到她的心气这般高。”
全贵妃的脸色一点一点惨白下去,右手三只镶银石榴花嵌宝石护甲狠狠抓着水杨木桌几,冷冷道:“眼下她已不是奴才,也不再是承干宫之人,以后说话做事小心谨慎些,她一朝上位,性子又矜傲,自是不好相与,容不得人。”
芝兰、赵得海一迭声答应了,全贵妃越想越心生烦恼,道:“皇上给了答应,没从官女子做起,已是格外厚爱,不过也好,吾也想瞧瞧这位心比天高的答应,到底能翻出多大的天。”
如此满腹心事,惴惴不安便过完了道光四年的除夕之夜。到了正月初五那一日,道光携着皇后及六宫一众嫔妃、皇子一同去寿康宫请安问好,行叩拜大礼。
太后着一件绛紫色洋花福寿琵琶襟滚貂毛坎肩,下身穿着一色墨绿色锦缎绣千瓣菊花棉旗服,发髻略微低平,只在脑后盘一块深色鱼鳞纹百寿扁方,斜插着一支镶金翠点梨花瓣步摇,沉沉坠落,胸前的双襟大褂上伏着一汪琉璃翠糯色朝珠,越发沉静自持,隐隐藏着贵气,这样的秀粹高贵,端然生华之感,不愧为当年统摄六宫的皇后。
太后正了身子,扬了扬手绢,笑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儿大年初五参拜吾,倒也辛苦,也难得皇帝与皇后有心,都起身回话。”
道光微微点头,仍躬着身子,道:“儿子得皇额娘悉心教诲多年,皇额娘之意便是儿子之意,皇额娘慈母心肠,温端和睦,儿子蒙皇额娘之恩。”
太后和颜悦色,笑道:“皇帝这般,便是见外了,你我为母子,自是母子情深,同心同德。吾教诲皇帝,不为别事,是先帝在九泉之下的颜面。”
道光神色一凛,忙躬着身子诺诺点头,太后安然一笑,望着一众姿色娇丽,容貌端庄的嫔妃,心里不免高兴,但又想着嫔妃入宫快五年了,仍然无所生养,心下烦恼,道:“都跪安吧,皇后留下。”
待一众嫔妃告退之后,太后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只伸手摺着桌上摆放的美人瓷花瓶里的几枝梅花,方沉吟道:“这些日子,皇后主理六宫可还安宁?”
皇后袭着一身橘黄色牡丹朝凤绣枝叶滚花边吉服,脖上垂着一串藏传玛瑙福字朝珠,发髻堆积高耸,拉翅上镶嵌着数颗玛瑙,宝石,鬟鬓之上纹丝不乱,一颦一笑极为贞静端庄。
皇后福了身子,含笑道:“得皇额娘悉心教诲,奴才主理一切尚好。”
太后眼波一闪,道:“怎得听说皇帝在除夕之前又临了一位宫女?”
皇后垂首笑道:“是,贵妃妹妹身边的宫女失其氏,腊月二十五封的答应。”
太后幽幽叹息一句,道:“皇帝喜欢封便封吧,这几年临幸的还少么?正经八百选秀上来得不仔细宠幸,反而一味的宠幸这些低等下人。”
皇后低着头,语气越发谦卑,赔了笑色,道:“是奴才之失,不能仔细约束皇上,还请皇额娘降罪。”
太后理了理衣袖上拂动的一缕貂毛,平静一笑,道:“六宫的事儿由你主理,勉强尔尔。”
皇后脸上一红,神色怯怯,道:“奴才谨遵皇额娘教诲,奴才会仔细提点,万勿惹皇额娘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