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修饰一新,焚着木檀香,青烟缭绕,庄重宁静。皇后端坐在正殿上方,笑而不语,一身金黄五彩金丝鸾凤朝服,领子袖子镶嵌明珠,气度沉静自持,平和温婉。右手执一对儿翠色玉镯,鬓发簪一对儿白玉珠花,一众嫔妃端正就坐,听候皇后吩咐训话。
和嫔丹唇一启,笑道:“听说昨儿夜,皇上召了妹妹伺候,妹妹好福气。”
平贵人眉梢一笑,道:“姐姐过誉了,妹妹年轻,伺候皇上得宜。”
和嫔瞥了一眼,道:“从前在潜邸便撒娇撒痴缠着皇上,如今到了六宫也这发不安分。”
平贵人脸皮紫涨,瞪了一眼,便不再言语。
恬嫔含了一丝微笑,道:“少说两句,大家都是姐妹,何必如此。”
定贵人恍雅一笑,道:“说来皇上许久没下六宫了。”
皇后温和笑道:“今上初登大宝,万事仓促,疏忽妹妹也是有的,好了,王嬷嬷,上茶。”
皇后抿了一口茶水,又敛了敛妆容,道:“今儿妹妹都在,大家都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也是吾手把手从王府挑上来,无论有宠也好,无宠也罢,定要同心同德,共侍今上,万勿心生杂念,也好绵延子嗣。”
一众嫔妃忙起身下跪,齐声道:“谢皇后主儿教诲,奴才等谨记于心。”
皇后舒怀一笑,道:“是啊,如今东西六宫闲置,且许久无婴孩呱呱坠地,妹妹加把劲儿,若一朝诞子,封嫔为妃指日可待。”
王嬷嬷端好了茶,奉于皇后跟前,皇后抿了抿,道:“前些日子吾与太后请安,太后之意是六宫子嗣凋零,皇上登基大半,也适时遴选年轻体健的秀女入宫伺候了。”
和嫔、恬嫔、平贵人、定贵人忙起身,齐声道:“奴才等谨记教诲,但听皇后主儿做主。”
皇后微微颔首,道:“好了,天热乏累,下去跪安吧。”
才出储秀宫门外,和嫔挽着定贵人的手,道:“瞧她轻狂的样子,做给谁瞧呢。”
定贵人道:“姐姐轻声,眼下正有宠,皇上如此喜欢,若是听了,便麻烦了。”
和嫔轻蔑一笑,道:“再如何有宠,又能怎样?有何好张狂,等新人一到,她也快凉了。”
傍晚时分,月色入户,皇后对着烛火,翻阅着六宫花销账簿。皇后侧脸细看,秀眉微锁,王嬷嬷道:“主儿睡吧,仔细伤了眼睛。”
皇后仍坚持道:“不打紧,吾把这个月的账捋清了再安置,左右也是无事。”
王嬷嬷撇了撇嘴,道:“主儿夙兴夜寐自是好事,可您自个儿身子才是紧事,奴才替主儿备了粥和点心,您若是饿了,进一口也中。”
皇后摆了摆手,道:“且先搁着吧,皇上今儿翻了谁的牌子?”
王嬷嬷垂了垂手,道:“敬事房那边儿不曾传来消息,也无人叫散,奴才也说不好。”
皇后叹了口气,抚着手臂上戴着的翠色玉镯,道:“皇上三十有八了,子嗣上只有大阿哥一人,难免焦虑,不知这次选秀筹备得如何了。”
正说话间,只听一阵琳环玉碎的清脆响声,微微从鼻尖上嗅到一缕薄荷的清香,格外提神醒脑,皇后微一侧目,面上欣喜,道:“是皇上来了。”
道光抚手一笑,道:“吾便以为能瞒得过你,到底是你眼尖。”
皇后喜不自禁,忙屈膝行礼,道:“请皇上圣安,万事如意。”
道光忙扶起皇后的双手,笑道:“吾与皇后乃是多年夫妻,何须如此多礼。”
皇后含着谦逊温婉的容色,笑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才能家室兴。祖宗规矩奴才不敢草率,这个时辰,皇上刚批完摺子,想是也饿了,奴才得了位江南上来的厨子,手艺精湛,皇上可要尝一尝?”
道光颔首道:“皇后有心了,因是夜下,不必太费事,吾尝个味道便可。”
皇后和悦一笑,道:“皇上节衣缩食,力行勤俭,东西六宫与皇上同心同德,奴才忝居高位,与皇上和睦如一。”
道光默然,颔首道:“皇后仁怀,与吾一心,吾甚是欣慰。”
说着话功夫,一众宫女太监便上来了。端着四四方方黄木虬纹盘子的小宫女,稳稳当当地走了进来,忙行了一礼,轻轻颔首,一道一道将菜式端出来,皇后口中便道:“这道莲花炖鸭子是皇上从前在潜邸之时喜食,鸭子肉切成莲花状,不肥不瘦,很是爽口。这道梅菜扣肉蒸,落胃消食,解解火气。还有一道荷藕炒肉,口味清淡,甘甜适宜。最后奉上一碗银耳桂花粥与笋丝瘦肉粥,清脆香甜,色香俱浓。”
道光笑道:“皇后心思细巧,因想着秋日干燥,食些粥也是好的,汤汤水水,落胃开脾。”
皇后只穿了一件胭脂红春鸦斗梅撒金朵瓣儿的旗装,髻上簪了一支翡翠玉的凤尾长钗,垂下了一串翠色的流苏穗子,光华璀璨,明艳动人,道:“皇上难得喜欢,奴才便知足了。”
道光忙动起了筷子,夹了一块鸭肉,含在嘴里,止不住赞道:“这块鸭子肉炖得倒是极烂,火候把握得也好,更有一番江南风味。”
道光才说完,又让顺喜夹了一块,咽了下去。顺喜盛了一小碗银耳桂花粥,布了几样小菜,道光吃得尽兴,连喝了几口粥。
皇后抿嘴含笑,忙按住了道光的手,道:“皇上既是喜欢,也不能贪口,祖宗规矩,吃菜不许过三匙,食粥不许过三口,这道炖鸭子虽是味儿足,可皇上都夹了两块了。还有这碗粥,皇上都进了好几口,若是再动筷,恐怕菜和粥一个来月也上不了桌了。”
道光也没顾着皇后劝诫,又夹了一块藕,抿在嘴里,才慢慢一笑,道:“皇后最重祖宗规矩,连进一口菜都要搬出祖宗家法来。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吾想多进一口,也要谨守规矩。”
皇后抬了抬眉,道:“礼法于前,必得恪守,皇上乃是仁明之主,祖宗规矩熟稔记心。”
道光抿了抿唇,道:“人有多言者,犹百舌之声,人有少言者,犹不脂之户。乃知朝市隐,胜彼山林日。和平能毓气,安静常抱一。吾喜清静进膳,吾不吃了,先回养心殿歇息。”
皇后忙敛容收衣,道:“回皇上,奴才新沏了一壶龙井,想着已是好了,不如……”
未等皇后说完,道光便摆了摆手,不再回头。
皇后懊恼地瞧着一桌子菜,摇头道:“都撤了吧。”
隆霜大雪,数九寒冬,将紫禁城装饰得银装素裹,倒也输了几分往日的威严,各处宫殿都沉浸在忙碌新年的喜庆氛围中,无不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而到了腊月二十九,东西六宫挂满彩绸,贴花唱戏,因是新帝登基元年,万事顺遂,隆兴和庆,道光便建议办置一次家宴,合宫奴才下人也破例休息一天,六宫上至嫔妃下到宫女,无不高兴欣喜,感慨皇恩浩荡。
除夕家宴便设在毓庆宫,毓庆宫古香古色,雕梁画栋,上面悬着一块牌匾,写着笃祜繁禧四个赤金大字,两侧楷书刚劲有力,书写着祖德敬而承,仰思堂祠,天恩引为意,远逮云仍。四周陈设着古玩字画,铜鼎青彝,丝竹声不绝如缕。
几位宗亲早已恭候在侧,右手第一位坐着道光的八皇叔,高宗的第八子和硕仪亲王,他虽年逾古稀,却依然面色丰红,精神矍铄。
右手第二位坐着十一皇叔和硕成亲王,他与和硕仪亲王乃是一母同胞,慈眉善目,和蔼谦逊,虽头发花白,但容色上好。而第三位坐着先帝之三皇子,敦亲王绵恺,他面阔耳丰,星眼剑眉,一看便不同凡响,又因早年随皇考出征,而备受皇考青睐。
第四位坐着四皇子瑞亲王绵忻,今年十五岁,于嘉庆二十四年封为亲王,他头戴玉白簪缨银翅帽,穿着海水潜龙五爪白蟒袍,面如美玉,眼若漆点。相传他天资聪颖,练达于人情世故,曾是嘉庆最属意的皇子,早有立储之说,两位亲王皆是太后所生。瑞亲王身下是先帝的第五子惠郡王绵愉,他是先帝晚年得宠的如妃所出,年仅六岁,但与如妃相貌相似,且眉目间清俊英勇,见之忘俗。
众位亲王身后便是军机要臣与亲眷宗室,各自携了福晋进宫向皇上、皇后祝贺新年。仪亲王身后坐着正黄旗将军端华、依次便是二等辅国将军载铨、军机处大臣兼太子太傅曹振镛、兵部尚书松筠、热河都统庆惠、吏部尚书舒明阿、刑部侍郎苏泰(齐佳氏)、步军统领额尔敦(杜尔伯特氏)、蒙古八旗统领兼御前大臣铁其布尔(博尔济吉特氏)。
而左手边的凤座下坐着一众嫔妃皇子,大家推杯换盏,言笑晏晏,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正说话间,闻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珠玉环佩玲珑作响之音,众人便知,是帝后驾临,皆起身盈盈跪拜,道:“奴才参见皇上、皇后,皇上圣安,皇后圣安,万事如意。”
道光明朗一笑,道:“今儿是家宴,一家子团圆,都免了跪拜,起身回话。”
座下的瑞亲王道:“皇兄说免了跪拜,可是做奴才的可不敢无视皇威。”
道光亦笑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老祖宗订下的规矩,四弟可时时都警醒呢。”
敦亲王站立而起,举起酒皿,笑道:“臣弟愿皇兄身安体健,岁月年丰,愿大清昌平和茂,国运安康。”
道光拍手叫好,掩袖扬脖抿了进去,一众廷臣忙起身,道:“奴才恭贺皇上新禧”。
皇后徐徐而立,素手举起酒杯,嫣然笑道:“回皇上,岁月不老长寿,花好月圆人丰,奴才愿皇上事事顺心,身体安祥。”说完,遮住衣袖,一饮而尽。
几位嫔御也都举起酒杯,道:“奴才恭祝皇上万福万寿,万事如意,”
道光抿唇微笑不语,不过半晌,便有太监宫女捧上各色糕点果子,美酒佳肴,歌妓献上曼妙舞蹈,优美动人,仪态万千。
皇后微微示意,身后的太监陆忠海击掌两下,一羣二八少女款款而来,皆清歌曼舞,长袖舒展,时而娇羞婉转,时而低眉弄情,映着白雪纷纷,红梅朵朵,更加旖旎迷人。
只见从后门走来几位素衣遮面的少女,纤纤细作步,精妙世无双,玉手轻摘红梅,抚花而笑,笑靥灿烂,鲜艳夺目,道光不觉惊叹称好。
其中最边上的一位舞女,身姿曼妙,舞态轻盈,柔柔怯怯,眉眼含笑,最是勾魂。
道光看得神色入迷,不觉笑道:“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皇后略一思索,转而嫣然浅笑,道:“皇上觉得此女歌舞甚好?”
道光含笑点头,道:“丰若有肌,柔若无骨,甚好。”
道光拣了一枚葡萄入口,道:“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锦缠头,刘郎错认风前柳。”
平贵人道:“皇上瞧那舞女,魂儿都被勾走了。”
道光朗笑嗔道:“这话说的小气,难不成朕日日瞧你?”
平贵人别过了脸,便不再说笑,只在一边黯然饮酒。
恬嫔、定贵人抚了一曲箜篌《清明上河图》、平贵人弹了一首琵琶《高山流水》、皇后作了一幅观音坐莲,悬了毓庆宫里殿,供了佛龛一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道光双颊泛红,醉意微醺,太后便道:“皇帝醉了,扶回养心殿安置。”
皇后温和笑道:“月黑风高,冰寒雪重,撤了宴是了,诸位立刻回府与家人守岁吧。”
瑞亲王笑道:“甚好,良辰美景佳夜,灯火璀璨,那奴才便跪安了。”
几位亲王福晋、宗室廷臣翩然而起,便纷纷跪安了。
过了一日,便是壬午年大年初一,至了下夜,养心殿东暖阁,焚着檀香的烟熏气味,那青烟袅袅缭绕, 十分清幽。道光斜身而坐,花梨木刻龙潜水案牍上堆积如山的奏摺淹没其中,形容消瘦的侧脸在微弱的烛光下更加俊朗分明。
皇后悄然进殿,袭一身桃红百寿福仙祥瑞锦狸大氅,万缕青丝细发只梳成一髻,嵌入数枚水蓝宝石,仪态端庄,姿色艳丽。
皇后屈膝行礼,道:“请皇上安,皇上圣安,万事如意。”
道光伸手抬了抬,道:“更深雪重,露夜霜浓,皇后怎得来了?”
皇后福了一礼,笑道:“昨儿家宴上,奴才瞧见皇上略有心事,神色不宁,茶饭不饮,若伤了身子,便不好了。”
道光揽过皇后纤细的双手,深情笑道:“前儿一早,八百里奏摺来报,江浙一带毗邻海洋,走私鸦片很是猖獗,我朝一向将禁菸当作国之要事,倘若不严苛销毁,危害百姓,荼毒生灵,便会殃及朝上。”
皇后敛眉垂首,道:“大清祖训,女子不得干政,奴才身为皇上中宫,有中宫笺表之权,合该为皇上分忧,奴才诓议朝政,还望皇上降罪。”
道光随意笑道:“无妨,皇后若有何之意也好提出来?”
皇后笑意深厚,朗声道:“奴才愚知,认为此事定要彻查,才可整肃宫闱,严明法度。奴才认为,只要自上而下逐级检查,各个港口码头要塞严加防范,有一丝可疑迹象断不可轻易放过,尤其是海外蛮夷。不出月余,必会检查鸦片来源,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皇后福了一礼,道:“奴才可与皇上举荐一人,奴才的阿玛,时任吏部尚书,奴才愿以佟佳一族百年声望发誓,定当为秉公执法,法正朝纲。”
道光含情脉脉,抚慰着皇后的双手,道:“皇后情系黎民,心怀天下,有你们父女二人为朕分忧,朕心甚慰,你的阿玛性情坦率,刚直不阿,在朝上为朕出力不少,比之皇考一朝的顽固之辈,的确开明勤谨,尽心尽力。”
皇后温婉微笑,道:“皇上这般说,便是见外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皇上膝下子嗣不丰,恬嫔、和嫔也都年老色衰,昨儿家宴上,奴才见皇上目光流转于身姿曼妙的舞女身上,便猜着了七八分了。”
道光脸上饶有兴趣,道:“吾倒要听听皇后猜了何事?”
皇后随即瞧了一眼殿外候着的陆忠海,陆忠海心领神会,击掌两下,只听从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踏着雪花吱吱声响,又有随风吹来刚出浴的玫瑰花瓣清香。
那女子娉婷袅娜,一步一姿极是端庄秀丽,走上前来,眉眼更是齐整均匀,唇红齿白,秀气伶俐,深深行礼,道:“奴才请皇上、皇后安,皇上圣安,皇后圣安。”
皇后嘴角凝结了一缕笑意,骤然开朗,道:“奴才愚笨,只能猜这儿了,皇上可还满意?”
道光会心一笑,皇后察言观色,含笑跪安退下了。
那女子半蹲在青花大理石纹砖地上,微微舒眉,声如燕啭地吟道:“轻罗小扇白玉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除夕家宴,灯红酒绿,身段轻盈,舞姿曼妙的舞女可把皇上瞧呆了呢。”
道光微一思索,惊愕道:“你是手摘红梅的舞女?”
那女子抿嘴一笑,低头不语,草色青柳叶绣花的时新宫服,头上簪着几枚绒花,别了一支素银钗子,装扮清丽,却有不胜娇弱之美。
道光打量着舞女,道:“抬起头来,让吾瞧瞧你。”
那女子含羞抬首,一张嫩脸如莲瓣一般大小,粉嫩晶莹,笑不露齿,像一朵粉色红莲俏丽地盛开绽放。
道光轻轻点了头,道:“姿色不过如此,也算几分清秀,留在吾身边伺候吧。”
那女子忙磕头谢恩,道光一把搀住了她,笑道:“你既然与了吾,吾也不会薄待你,你叫什么名字,出身如何?”
那女子甜美微笑,映着烛光闪闪越发娇羞温婉,欢快答道:“奴才姓伊尔佳氏,出身镶蓝旗的包衣。”
道光点了点头,传来李长安,道:“你虽出身不高,却有福气,即日起伊尔佳氏拨为官女子,留在御前伺候。”
伊尔佳氏笑逐颜开,连忙叩首,道:“奴才多谢皇上成全,多谢皇上成全。”
这一夜,伊尔佳氏承欢圣恩,轻盈优美的舞蹈萦绕在养心殿内。
自从伊尔佳氏被皇后举荐有宠,一连数日,都是她服侍左右,且伊尔佳氏长相清丽娇俏,又擅长歌唱舞蹈,不过几日功夫便晋了答应,择了蔓字做封号,皇后便亲赐了咸福宫居住。而蔓答应一时风头无两,又有皇后暗中襄住,日渐骄纵傲慢,连和嫔、定贵人都不放在眼里。
这一日,众位嫔妃请安走后,王嬷嬷便引着内务府副总管大臣灵寿(马佳氏)和总管太监秦世海来到内殿。
灵寿、秦世海忙恭恭敬敬行了礼,道:“奴才请皇后主儿安,主儿圣安,万事如意。”
皇后用手绢缠着小指上镶宝石刻桐花护甲,垂眉道:“起身回话,选秀之事都办的如何了?”
灵寿颔首道:“回皇后主儿话,内务府择了几个好日子由皇上、太后定夺,太后定了下个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娶、宜嫁、宜选,选秀的地点也定了,是在御花园毗邻建福宫的一处别院叫静怡轩,面阔五间,进深三间,西侧游廊又与垂花门花园相连,景色十分雅致。”
皇后垂了垂头,道:“都收拾的干净么?皇上和太后最重皇家颜面,选秀之期将至,务必要着人打扫的干净整齐,一尘不染。”
灵寿笑道:“皇后主儿安心便是,奴才足足添了三倍的人手打扫静怡轩一带,桌椅板凳、茶盏花瓶,都擦拭得整整洁洁,必让皇上舒心选秀。”
皇后微微颔首,道:“今上初登大宝,选秀之事定要事无钜细,处处精心,不得有一丝疏忽,递上来的适龄女子,可都是世家大姓?”
一侧的秦世海忙赔着笑,道:“回皇后主儿,适龄秀女里有满洲、蒙古、还有汉军,且如瓜尔佳氏、那拉氏、富察氏一般的大姓不多,小门小姓的倒是不少,阿玛的官职也不过尔尔。”
皇后垂眉一展,剥了剥手上新鲜的橘子,道:“既是如此,那教养学识也是一般,怎如世家大姓教养出来的女子,知书达礼,温婉贤惠呢?”
灵寿轻轻颔首,却道:“回主儿,祖宗规矩,凡满蒙旗人,未经选看之八旗秀女,断不可私先结亲,务要遵例选看后再行结亲聘嫁,违者母家全族受审,奴才愚见,选秀之女大都出身满、蒙、汉,三支八旗,而八旗官员之女又都是出身名门望族,满清显贵,故奴才以为,八旗之女定端庄持重,贤淑婉顺。”
皇后笑意渐收,扶了扶鬓上的一支芙蓉翠玉钗子,道:“端庄持重也好,贤淑婉顺也罢,打紧的是伺候皇上舒心,绵延子嗣为上,不忤逆、不犯上、懂进退、知操守,才是所在。”
灵寿和秦世海忙低头颔首,道:“奴才谨遵皇后主儿教诲。”
皇后笑道:“临近选秀之日,定要万般仔细,断不可大意。”
灵寿微微点头,道:“奴才谨记,若无别的事,奴才便先行退下了。”
皇后温婉如常,着王嬷嬷等人送了他二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