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年三月,拂堤杨柳,草长莺飞,那夹岸边含苞欲放的桃花,料峭春寒,粉嫩多姿。水畔旁盈盈而立的垂杨柳,娉婷婀娜,一身浅碧绿的新装,越发清秀高挑。
江南自古多才俊,历代文人雅客无不钟情于它的山水秀逸,花香鸟语,而苏州更是心驰神往的佳地所在。那一片柳木依依,杨柏环绕,春光旖旎,青翠欲滴,雅致与古朴犹如人事隔绝的世外桃源。
坐落在苏州城东南的姑苏街巷子里,有一处四进三阔的府宅,离市井繁华之地仅有百十丈米,东街绫罗绸缎,汉服旗装,紧俏别致,绮丽鲜美。西街胭脂水粉,腮红青黛,金银首饰,玉石珠宝,街市繁茂,人烟阜盛,自与别处不同。正街街东蹲着两个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边摆放着数百盆各色花卉,奼紫嫣红,甚是鲜艳。再往里走,穿过垂花游廊,两边是抄手小廊,当中是绣花屏风穿堂,若转过绣花穿堂,东西两处便是府里姬妾的住房了,而南北两处则是格局小的三间抱厅,厅后便是后面的正房大院,也唤做府宅的内室了。正面五间上房,皆廊腰缦回,雕梁画栋,两边的穿花游廊厢房,挂着十几个鸟笼,画眉、短凤、鹦鹉等稀罕鸟雀。
而府宅的主人乃是满洲正红旗的驻防将军兼干清门二等侍卫颐龄(钮钴禄氏),官至从二品,其父乃是嘉庆朝的将军穆克登布,出身满洲,世代为官,格外显贵。
颐龄年过三十,身体素好,虽收了几房小妾,可膝下仍是儿女福薄,子嗣不丰,去年妾室所生之子,又偏偏夭了。唯有嫡福晋乌雅氏生了三个女儿,长女明珠,年方十四,肌骨晶莹,天然美貌,眉眼更生得精致秀丽,明艳动人。次女名唤嫃珠,今年十岁,性子爽利,举止文雅。幼女小字偷珠,不过六岁,生得娇俏,聪慧喜人,最得合府上下喜爱。
再往里走,只听屋里热热闹闹围了一羣人说话,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簇拥着一位妇人而坐,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颐龄的嫡福晋乌雅氏,她容貌颇俏,眉如柳叶,眼像星漆,一头浓发挽着扁平髻,只用了几支鎏金的点翠簪子顶着,鬓边簪了一朵嫣色的海棠,穿了一件芙蓉色绣花滚金边的旗装,面色白皙,微微发福,更加衬得她格外端庄典雅,雍容华贵。
身下坐了几位穿着艳丽,打扮鲜嫩的女子,都是近几年来纳入房里的侧福晋、侍妾格格,左不过二十几岁,只听有人笑道:“我们家小姐青春年少,貌美如花,想来定能得今上青睐。”
另一位年轻妇人也道:“是啊,小姐美貌聪慧,入了宫,伺候了今上,可就大富大贵了呢。”
乌雅氏含了淡淡的笑意,却道:“好了,诸位妹妹,明珠年岁不过十四,哪儿懂得伺候不伺候这种浑话,妹妹们谨言慎行才是。”
几位侧福晋和侍妾忙羞愧的低了头,乌雅氏吩咐一侧的妈妈,道:“去把小姐请出来瞧瞧。”
不过半盏茶功夫,妈妈便请了明珠出来,那明珠生得唇不点而若腊梅殷红,眉不描却似远山青黛,体态纤瘦,肌肤细腻,眼横积水,淡扫蛾眉,腮匀似蜜,粉嫩桃花,上身只穿了一件藕荷色绣海棠花滚苏绣边的褂子,下身着了一条淡紫色海棠连枝刺金线的裙子,挽了最寻常不过的双鸭髻,簪了几朵粉色绒花,只用了一块翠玉似儿的扁方压着头发,清素得像月光般温婉,娇嫩得如春花般明艳,只听她道:“女儿请额娘安,请姨娘安。”
乌雅氏点了点头,道:“昨儿个宫里传了旨,今上登基大初,要广充南北佳丽,满汉秀女,此番选秀由礼部主持,挑选才貌双全的适龄女子入宫,充实内廷,绵延子嗣。”
明珠颔首,垂头道:“女儿知道,八旗秀选,乃我满清历代习俗,顺治帝时便有规定,凡八旗之女未经选秀不可私自成婚匹配,违者大罪,女儿虽待字闺阁,倒也知国风国俗,女儿年幼,一切由阿玛额娘做主便是。”
乌雅氏微微笑道:“明珠懂事,额娘倒也放心。来,走几步让额娘瞧瞧。”
明珠曼姿细踱,轻移莲步,娇羞温婉越发喜人。
伺候的丁嬷嬷喜上眉梢,道:“小姐腰肢再软些,双臂摆得再娇些,步子再小些,会更得皇上喜欢。”
乌雅氏笑道:“是不错,合规矩,说几句话,让皇上、太后听听。”
明珠忙屈膝下蹲,盈盈拜跪,道:“干清门二等侍卫颐龄之女明珠请皇上大安,太后大安,愿皇上万福,太后万福。”
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笑道:“小姐的嗓子,声如燕啭,凤凰清啼,很好听。”
乌雅氏也微微点头,道:“声音是不错,可是皇上六宫佳丽三千人,光凭声音笑貌又怎能博得皇上喜爱?”
明珠略一犹豫,便福了福身子,道:“女儿不知,还请额娘教诲。”
乌雅氏抚了抚耳后的翠玺明玉坠子,微一沉思,道:“倘若皇上问你读过何书呢?你该如何回答?”
明珠莞尔一笑,道:“奴才读过《诗经》、《论语》、《女则》。”
丁嬷嬷笑道:“这几本书都好,考究学识。”
乌雅氏笑了笑,点头道:“还算合规矩,皇上内宠颇多,而天下南北佳丽云集,想来明珠容貌不过尔尔,未必会中选。”
选秀那日,是道光二年三月初八,黄道吉日。紫禁城上空蔚蓝如碧玉,一片晴好,洁白的云彩绵延起伏千里,吹来一阵柔和的春风,令人惬意凉爽,或有低飞叽喳的喜鹊,成排而过,喜鹊报喜,据说是吉祥顺遂的寓意。
明珠与同旗的秀女及本旗旗主英赛(那喇氏),海图(嘉穆瑚觉罗氏)早在选秀前三天便驱车赶往京城,一路上颠簸劳累,幸有户部安排的秀女寓所暂且居住。
因是圣上登基的第二年,为充实六宫,广选满蒙八旗品德端正的适龄女子,来自天南海北的秀女统统聚集于此,端的是绿肥红瘦,修身丽脸,脂香扑鼻,或是清姿雅态,素面朝天,端庄之余不失活泼俏丽。
日落时分,紫禁城城外街市两旁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秀女乘坐骡车并由一名轿夫和两个侍女陪从,入夜进地安门。数百名御林军及正七品黄衣侍卫,太监,教引姑姑恭候左右,径直到神武门外等待宫门开启迎接秀女。在宫中宫女太监引导之下,按各军旗的正,镶两色旗籍井然有序地进入顺贞门,顺贞、顺贞喻意既顺又贞。秀女们再由所乘坐的骡车从神武门夹道东行而南下,出东华门,并跟随教引姑姑,再从崇文门大街北行,路过地安门到神武门外,秀女们便恭恭敬敬,整整齐齐等待皇上选秀。
经过繁琐的礼仪和规矩,已是第二天破晓时分。户部、礼部、内务府官员按照先满蒙,后汉军的习俗,逐级挑选各旗籍选送过来的妙龄秀女。如有残疾,患病的秀女要由户部尚书亲自请示皇上,最终商酌。
道光端坐在静怡轩上殿,想是看了一天的秀女,脸上也略显疲惫。右手旁的太后身着一件枣红色琵琶襟绣牡丹旗服,眉黛青俊,黑发浓密,仅着一块金镂空蝠寿扁方相盘,气度温和沉静,雍容尔雅。
左手旁坐着皇后,袭一身明黄色凤穿牡丹滚珍珠朝服,万缕青丝只梳成一髻盘于镶嵌数颗深色玛瑙的拉翅下端,双手上八枚鎏金刻累丝嵌珠翠护甲,一颦一笑尽显母仪天下之风范。
想是满洲秀女相貌平平,不入帝眼,选了快两日仅有镶蓝旗正三品广东按察司按察使容海之女赫舍里氏,正黄旗从四品包衣护军副参领绰敏的之女赫舍里氏入选。
道光不禁摇头,道:“八旗秀女自幼生长在紫禁城,紫禁城山清水秀,温润宜人,两天挑选下来,却无半点容貌质素尚可之人。”
太后温和鞠笑,道:“世间哪有十全十美,才貌双全之人,能够和婉恭顺,可心可喜,便是好的。”
皇后也收了笑意,道:“依奴才之意,最后一排穿宝蓝色绣花衣裳的秀女,出落得还算标致。”
太后瞧了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就依皇后所言,就她吧,即使皇帝不中意,留下来,充个数也便罢了。”
司礼太监闻言,高声喊道:“正五品礼部郎中久福之女玉淑,钮祜禄氏,年十六,留牌子,赐香囊。”
钮祜禄氏喜出望外,忙眉开眼笑,不住地叩首谢恩。
其余秀女各赐花一枚,劳累了半月有余,为的一朝入选,得见天颜,不料纷纷落选,可怜众多秀女为保护肌肤亮泽,容色美丽,不惜节食减重,速达身段轻盈之姿,走下殿外,无不失色痛哭,感叹命运。
便闻得司礼太监高声喊道:“传满洲正红旗佟佳氏、郭络罗氏、索尔佳氏、吴扎喇氏、董佳氏、钮祜禄氏,上前听示。”
众秀女依次站好,皆低眉垂首,等待圣恩。司礼太监喊道:“正红旗从一品协办大学士继松阿之女雅慧,佟佳氏,年十六。”
佟佳氏脱列而出,依依施礼,盈盈跪拜,道:“奴才佟佳氏参见皇上、皇后、太后,愿皇上、皇后如意圣安,太后福安康泰。”
道光低头转动拇指上一颗硕大的翠玉扳指,道:“你姓佟佳,可与皇后母家为一族?”
皇后恬静含笑,道:“回皇上,雅慧是奴才叔叔之女,端庄秀丽,温文尔雅,皇上可要留下?”
道光微眯着眼,便伸手打断,含了三分淡薄的笑容,道:“上些日子,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傅曹振镛携四儿子进宫面圣,其儿子身量魁梧,气宇轩昂,吾很是得意,方得知,年仅十七,尚未成婚,曹振镛时任三朝元老钦差大臣,家世显赫,门生众多,而皇后的叔叔是从一品,门第倒也般配,吾想将佟佳氏赐与曹振镛的四儿子做嫡福晋,也算安抚老臣忠肝义胆之心。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先是一怔,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旋即又强自欢笑,道:“回皇上,赐婚也好,雅慧温柔秀丽,而曹振镛的幼子也年轻有为,如此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皇上想得真是周全。”
道光笑着点了头,李长安睇过一个眼色,便听司礼太监尖声道:“从一品协办大学士继松阿之女雅慧,佟佳氏赐婚。”
佟佳氏敛起衣裙,盈盈谢恩,口呼三声万岁。
道光瞅了眼同列的秀女,不禁皱眉,道:“都撩牌子。”
那司礼太监察言观色,喊道:“正二品漕运总督恩禄之女毓敏,郭络罗氏,年十六,撩牌子,赐花。从四品翰林院侍讲学士托富阿之女淑姵,索尔佳氏,年十五,撩牌子,赐花。正三品上驷院正卿拜伦阿之女紫翠,吴扎喇氏,年十四,撩牌子,赐花。从三品包衣护军参领察尔笃之女玉致,董佳氏,年十三,撩牌子,赐花。从一品驻防将军颐龄之女明珠,钮祜禄氏,年十四,撩……”
未等太监念完,道光颇为好奇,打断道:“颐龄之女?可是先帝朝的将军穆克登布的儿子钮祜禄·颐龄?”
太监会意,忙喊道:“从一品驻防将军颐龄之女明珠,钮祜禄氏,年十四,上前听示。”
шшш .ⓣⓣⓚⓐⓝ .co
明珠依依跪地,音如莺啭,温婉道:“奴才钮祜禄氏参见今上、皇后、太后,愿今上、皇后福履随之,寿考绵鸿,太后美意延年,河清人寿。”
道光笑意越深,抚掌笑道:“这是《诗经》里的名句,你倒是很通透。”
明珠垂眉道:“奴才卖弄,着今上见笑。”
道光饶有兴趣,道:“你可曾读过书,识得字么?”
明珠答道:“奴才的阿玛曾教导奴才,女子无才便是德,奴才愚钝,才疏学浅,不入今上圣眼。”
太后和颜悦色,笑道:“听闻苏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想来钮祜禄氏也定聪敏端庄,玲珑剔透。何不抬起头来,让吾与皇帝一睹你之芳容?”
明珠抬眉,一双精致的眉眼生得水清水秀,隐隐之中颇富江南美人的素朴端雅之姿,轻描柳叶两弯眉,薄点樱粒一张口,只穿了一身淡粉色绣莲叶素花缎子衣裳,不艳丽轻浮,头上仅插了几只金银点翠的嵌玉簪子,用了一支玉色的扁方压着满头秀发,肌肤白皙,腰骨细腻,动若流风,静若曼柳。
道光注视良久,望其天然美貌,朗声笑道:“果真貌美动人,天下间竟有如此标致的美人。”
太后一旁的桂姑姑俯了身子,低声道:“回主儿,眉眼倒生得俊俏,举止也还端庄,堆在一块儿更是明艳绝伦。”
道光注视良久,随即便微微点头,却道:“你的闺名唤明珠?是哪个明珠?”
明珠眉色一舒,轻盈福身,道:“奴才闺名源自向子諲之词,百斛明珠得翠娥,风流彻骨更能歌。”
道光明朗一笑,兴致越浓,抚手道:“你诗词信手捏来,倒是颇为通畅,可见你的阿玛花了心思,碧云留住劝金荷,取醉归来因一笑。恼人深处是横波,酒醒情味却知么。既是明珠珍贵,可为了得你,再多也心甘情愿。”
太后见道光欢喜,便吩咐道:“皇帝难得有如此钟意之人,且钮祜禄氏容貌出挑,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便留下吧。”
司礼太监遂唱道:“从一品苏州驻防将军颐龄之女明珠,钮祜禄氏,留牌子,赐香囊。”
明珠行了六肃三跪大礼,便口呼万岁,盈盈谢恩。
暮色四合的天空,像是滴了墨汁一般清凉得透出冷意,远处的天空上,如红流金的彩霞,像铺开了一条七彩团花的锦绣织缎,华丽富贵又有幽然冷清之感。
皇后坐在紫檀木雕刻鸾凤合鸣软榻上,一脸不悦。宝银捧来新鲜橙黄的柚子,笑道:“回主儿,春日干燥,唇舌发火,食一些柚子爽爽口舌吧。”
王嬷嬷见皇后脸色铁青,便睇过了眼色,宝银忙放下了柚子盘,出去伺候了。
王嬷嬷低声道:“主儿别恼,您身子紧要,您是中宫,要有容人雅量。”
皇后抿了一口茶水,便撂下了桌上,悻悻道:“今儿殿选吾心中便不顺,雅慧性子谦和,温柔敦厚,乃佟佳一族名门淑女,就算不被召选入宫,也要联姻皇亲国戚,宗亲之子,可偏偏许了曹振镛的儿子为妻,虽说是个好姻亲,门第也般配,到底不如联姻皇家,世代显贵。”
王嬷嬷垂首道:“回主儿,二小姐出身名门,就算曹家两朝为官,有皇上撑腰,又能如何?小姐嫁与曹府成了嫡福晋,便主理王府之事,谁敢说不?”
皇后往桌上的镂空刻金花香炉中添了一勺香料,道:“嬷嬷说得在理,好了,既是得皇上圣意赐婚,那便是一门好姻缘。去养心殿,先去瞧一瞧皇上。”
养心殿东暖阁,道光盘腿而坐,仔细翻阅着今日选秀的花名册,眉开眼笑,十分喜悦。
皇后换了一件粉黄色团花喜鹊斗梅衣裳,笑容和蔼,屈膝行礼,道:“请皇上安,皇上圣安,万事如意。”
道光忙挥一手,示意皇后过来,指着桌上的一叠诗词,道:“皇后瞧瞧,哪首诗词文采出众?”
皇后轻轻接过,不由得柔声念道:“玉钚坠耳黄金饰。轻衫罩体香罗碧。缓步困春醪。春融脸上桃。花钿从委地。谁与郎为意。长爱月华清。此时憎月明。。”
皇后妙目流转,笑道:“皇上果真才情,这是苏轼的词《菩萨蛮》。”
道光微眯着眼,默默点头,皇后翻了翻一页,道:“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解玉佩而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川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皇后笑容渐深,道:“这首奴才倒不知了,能蒙皇上亲自写诗作词之人,必定容貌惊为天人。”
道光皱了皱眉,道:“皇后所言极是,可她是江南人,吾想了许久不知哪一首诗词能够形容她的美色,皇后好歹出身世家,笔墨甚好,快帮吾想想。”
皇后微一思索,转而笑道:“奴才愚见,可是正红旗的钮祜禄氏?能得皇上如此青睐,钮祜禄氏定是有福之人。”
道光淡淡笑道:“不过是芸芸之泛中总有几个出于其类,拔乎其萃之人,不足为奇。”
皇后福了一身,笑道:“皇上喜欢是了,满洲秀女不比旁人,皇上之意如何?”
道光放下手中的花名册,道:“钮祜禄氏出身世家,毓粹名门,有才有貌,便封为嫔位,也好掌一宫事宜。”
皇后福了一礼,便道:“嫔位也好,只是从顺治十一年至皇考二十四年,秀女的品级都以贵人、常在、答应定数称呼。世祖曾下诏规定,八旗秀女位列后妃不可逾越正五品嫔位之上,即一宫主位,皇上如此看重钮祜禄氏,合该有些不妥。”
道光脸色一暗,道:“世祖顺治之时,乃我大清初年,后妃典制尚不熟稔,而今开国百年,帝祚永延,刚入宫便册封为嫔,又不止在吾一朝,高宗在位时,颖贵妃、忻妃、豫妃,便是以嫔位入宫。如此先例,吾封为嫔又有何不妥?”
皇后脸色白了又白,扶了扶鬓上的镶金翡翠玉珠花,道:“回皇上,奴才不敢置喙,但望皇上三思。”
道光沉思了片刻,翻了翻花名册,道:“既然如此,还是册封为嫔较好。”
皇后笑意可掬,屈了一膝,道:“皇上心意已定,奴才不敢违逆,那余下秀女也不能空着,皇上也一并封了吧。”
道光翻开花名册,指着她的名字,道:“有一位镶蓝旗的赫舍里氏,阿玛官职也颇高,册封为贵人,其余的秀女皇后、内务府看着办便是。”
皇后福了一礼,笑道:“是,奴才领旨,奴才日夜盼望满洲八旗妹妹们入宫,为皇上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妹妹们四角齐全,奴才也安心了。”
道光合上名册,想了想,道:“说到四角齐全,吾想赐给钮祜禄氏一个封号,也不枉她的才貌。”
皇后福了一礼,颔首笑道:“也好,那就让内务府挑些好的字眼儿,拟给皇上来瞧。”
道光揉着脑仁,道:“内务府挑选的字眼儿,都是恭维之词,毫无新意,不如皇后替朕想想?”
皇后轻笑道:“奴才愚钝,书本上也很是不精通,不过奴才认为钮祜禄氏,才貌双全,皇上定要择一个好字。”
道光忽然眼前一亮,道:“皇后方才说才貌双全,罢了,吾便依皇后所言,赐封号全字。”
皇后笑容一凝,旋即微笑,道:“这个全字,看似普通,倒是意义非凡,有十全十美喻意,可见钮祜禄氏能担当得起。”
道光脸上满是笑容,道:“这个全字甚好,有智勇无双之意,从前也没人用过,实在是好。”
待选秀完毕已是二月十二的黄昏之时,新选中的秀女暂居寓所处,等待宫里宣旨太监及教引姑姑,最后以先满蒙、后汉的规矩分批次入宫。入宫进干西四所学习宫中礼仪规矩,妇言妇德,直到由皇上拟定品级、封号,皇后和内务府拟定所居住的宫殿,最终侍寝。
道光二年二月十六,由内务府抄出:“满洲正红旗全嫔、居承干宫,满洲镶黄旗祥贵人、居景仁宫,满洲镶蓝旗珍贵人、居延禧宫,满洲正黄旗睦常在、居承干宫。满洲镶白旗常答应、居景仁宫。”
秦世海一口气读完,笑盈盈道:“主儿觉得有何不妥,奴才拿回去好改。”
皇后细细的剥着蜜柚,道:“没有何不妥,新晋小主的住所务必要打扫一尘不染,好让小主住的舒心。”
秦世海答应了一声,道:“主儿放心便是,奴才定着人好好收拾,那奴才便不打扰主儿金安了,奴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