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恨意在夜色里猛奔,不知何时扑倒的,原来泪水太多挡住眼睛所视,他毫不犹豫将脸贴着冰冷的大地摩擦,玩命的摩擦,很快他闻到了带有鲜血的泥土味道。
他并没有单单忍受痛苦,也许更多的是释放愤怒,这种愤怒也许才是无奈的,因为已是现实,他无力改变,只能默默忍受。
这也许是人类无法消灭的痛苦之一。
一条人影慢慢靠近,很娇弱很瘦削,在夜色里看来是多么无助、孤单。
连城。
白壁沉做梦都想不到是连城。
“想不到是我吧?”
白壁沉点头。
连城擦拭白壁沉脸颊血迹,擦拭的很柔很细致,“你还有很多想不到。”
“你说。”
“我喜欢你是因为自己需要,是一时冲动,我是假喜欢,而连华喜欢是精神需要,是蓄谋已久,是真喜欢。”连城笑着看白壁沉,目光里带着些许嘲讽,些许嫉妒。
“那她人呢?”
“走了,她失望、无助的走了。”连城笑的很轻蔑。
“去哪了?”
连城笑笑又叹息,她脸上现出无法形容的怜惜,“她去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再也不能去找你了,因为她真的喜欢你,她喜欢一个人到极致而无法获得就会放心里默默祝福,自己悄然离去。”
白壁沉拳头握紧,紧的几乎听见声音,“我还能追上吗?”
“是不是很识趣?很懂事?”
白壁沉不语。
连城笑着摇摇头,“还有一件事你想不到。”
“你说。”
“找你对付反天剑高狮是计谋,这人很厉害,可我不会告诉你的。”连城笑着离去,她的身影那么娇弱、寂寞,却愉快的。
白壁沉脑子高速运动,然后想到了放荡子弟高乐,冲这外号就能想到此时在做什么,白壁沉认为这厮不在寻欢作乐就在寻欢作乐的路上。
他想的没错,高乐果然在寻欢作乐,坐在那里跟大流氓似的,几侍女给他倒酒,一女人在扭胯起舞,身材很绝,舞姿更媚,唯一不好的就是蒙面,这极度厌烦,却有几分神秘之感,有经验的男人都知道,这最容易不可抗拒。
白壁沉进去就抡起酒壶往高乐脑瓜盖上砸去,疼的高乐惨叫连连,边上倒酒作陪投怀送抱的侍女一哄而散,一侧奏乐的佳丽跑的也不慢,那个蒙面舞女一屁股跌倒,大概被吓的不知所以。
白壁沉并不是好人,也不喜欢温顺,上来就指着高乐脑瓜盖大叫,“你知道我所来目的,所以也不用兜圈子了,就看你肯不肯配合?否则我打碎你屁股,两边都打碎。”
高乐还想说所为何事的,看看白壁沉架势又务实了,他擦擦血水笑笑,“你先别激动。”
“没事,我现在没激动,你如果不配合,我会很激动。”
“是我传授的,以恶止恶本来就是一好计谋。”
“你胆子不小,连我都用。”白壁沉咬牙又拧起这厮耳朵不停抖着。
“但不是我出的主意。”
“那是谁?”高乐的耳朵已流血,看来白壁沉力气没少用。
“是个蒙面和尚,我看不清楚这和尚的脸。”
“你凭什么认为是和尚?”
高乐赶紧回答,他不愿意得罪这个疯子,“他穿着和尚衣服,鞋子也是。”
白壁沉慢慢放开手,喘口气慢慢走了,他要知道的已全知道了,留在这里没用。
他顺着风吸口气,闭上眼慢慢吐出,是不是在后悔?人的一生被喜欢次数其实并不多。
“我问你一句,你喜欢过连华吗?”
白壁沉没有回答,因为这问题很呕心,作为随时都会死的人怎么会有喜欢?这不是毒药吗?一种害人害己的毒药。
高乐见白壁沉走远才淡淡一笑,“我没说错吧,他这种人是没有感情的。”
坐在地上女人掀开布,露出了面目。
连华!
连华没有说话,叹息一声,然后就走了,她没有去追,而是悄无声息的把烧心情感掩盖,就像跳舞时那块布,给世人留下的不仅仅只有神秘,也有痛楚,只不过很少有人见到而已。
一个人在失落的时候会选择做什么?
白壁沉选择喝酒,因为他人生中酒陪伴多于人陪伴,毫不夸张的说任何人都替代不了酒在他心里的位置,如果有人说他爱上酒了,不要觉得奇怪,因为常言道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白壁沉依着桥木喝酒,欣赏水里的鱼儿自由玩耍,他觉得自己跟它们一样,这是多么幸运的事。
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也许他的幸运是一时的,他幸运是很多不幸换来的,这是老天旨意,老天绝对公平,所以人间才灿烂、辉煌。
一女人款步飘过,后面一男人跟屁虫似的拿着鲜花笑着,似乎很得意。
白壁沉想吐,这样讨女人欢心真不如撞墙算了,下辈子最好别当男人了,真把男人的脸丢尽了。
女人扭动着屁股往摊位走去,真看不出她用脚走路的?还是用屁股走路的?
只见女人大笑,“这个我好喜欢。”
男人毫不犹豫把这东西买了,他买的也许不是东西,是女人的快乐。
白壁沉忽然对这对情侣感兴趣,也许闲的没事干所致。
女人回家就一人进去了,她回过头对男人笑笑,“谢谢陪我逛逛,你真是个好人,我会把你记住的。”
男人激动的手足无措,白壁沉知道只有真心喜欢上对方才有这拙态。
女人摆手进去好久男人还傻不愣登的矗立不动,甚至手都没放下。
白壁沉真看不下去了,因为他已有吐意,“人家走了,回去洗洗睡吧,没你什么事了。”
这男人大喝,“你是谁?跟踪我作甚?”
白壁沉笑了,知道这男人至少没笨到家,还有的救,“我是白壁沉,跟踪你没有恶意,只是无聊而已。”
男人放松紧张,“我是高应,初次见面,容我适才唐突,朋友若不嫌弃,在下请阁下小酌一场可好?”
白壁沉笑了,他没有拒绝,本来就是江湖中人,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结交市井也是常态。
他们在一家不算大不算小不算高雅不算简陋的酒楼喝酒,白壁沉喝酒不怎么看菜,这是他习惯,很久以前就养成这习惯了,是什么时候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桌上有酱牛肉,红烧鱼,鹅掌,拌黄瓜,一整只烧鸡,还有一碟花生米。
菜不算多,对付喝酒就绰绰有余了。
老板过来介绍菜名,被白壁沉婉转谢绝了,他不想听这些花里胡哨的名堂,听起来好像很高明,其实就几道菜而已,那么拼命较真就真不值得了。
高应是个极有礼貌的人,一上来就端杯致歉,“方才多有冒犯,请勿见怪。”
白壁沉笑了,在芸芸众生中遇到这么一个有礼貌的人真不多,“不碍的,我们萍水相逢,不必如此客套,那些繁文缛节就不要了。”
高应点头。
“看起来你家事不错?”
高应怔了怔,“何以见得?莫非你会看相不成?”
白壁沉不会看相,会忽悠,“我一看兄台面相不凡,透着一股贵气,我大胆猜想你不是大富大贵,就是腰缠万贯,真乃贵气逼人啊。”
他忽悠人现在连草稿都懒得打了,他这派头在江湖上也算一绝了。
就这么拽!就这么拉风!就这么霸气!就这么豪横!
高应笑了,他跟白壁沉碰杯一饮而尽,又叹口气,“我家是有点小钱,可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白壁沉一本正经继续忽悠,“我所言不虚吧,我看人从来没走过眼,你认识我真乃造化。”
高应喉结上下滚动,可一直没说什么原因,这动作要想躲过白壁沉的察觉,简直丧心病狂,白壁沉看看这厮撅撅屁股就知道要干嘛,否则这么多年就白混了。
在白壁沉旁敲侧击下,他终于说出了实情,其实这人挺苦的,也许爱而不得都很痛苦。
白壁沉说这个好办,他说就看愿不愿意去办,不是能不能办。
高应思想挣扎了很久才下决心。
白壁沉看着这人又好笑又佩服,也许善良过头的人跟一个懒得善良的人在一起共事,就会发生这事。
白壁沉没有笑,一直面无表情,全程都在努力控制自己,秉持严肃,如果笑就显得不尊重对方了,这种事白壁沉在几百年前就知道了。
高应跟白壁沉来到女人住的地方,当然是天黑漆漆的,这时间女人最容易接受男人,这是白壁沉心得。
他们的计划是由白壁沉进去把女人抢出,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然后来点暴力恐吓,接着英雄救美,下来就自由发挥了。
这厮追着问之后该怎么办?白壁沉气的眨眨眼,说随便只要你高兴。
两人就这样来到女人院子外,就在他们要实施计划的时候,一条身轻如燕的人落下,一身劲装,浑身漆黑,动作麻利,干净利落,高应沉不住气要过去被白壁沉按住。
“等等看,这厮想干什么还不好说。”
高应等不急了,若不是白壁沉点了他几大穴动不了,这时高应恐怕已进去捣蛋了,“这人能有什么好心思,大晚上的穿成这样能干什么?”
白壁沉一本正经的苦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等等看。”
高应咬牙不吱声。
透过门缝可以清楚的看到这夜行人没有去女人闺房,而是去了鸡圈,这人出来里面没有一只鸡活着,白壁沉看的很清楚,这人不是谋财害命之辈,出手虽然狠了点,但绝不是那类人,白壁沉深知这类人的特征。
白壁沉说不出,但他可以确定,这就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经验了,他觉得经验比书里实在也实用。
其实他的思想不完全正确,前人把自己经验书写流传,自然是宝贵的,只不过他不懂的领会罢了。
夜行人没有离开,而是去狗的地方,狗还没来得及叫就死了,可见这夜行人出手有多轻多快多毒。
然后夜行人把狗重重砸向女人那扇门,见到女人出来,惊慌失措跳起来尖叫起来才离去。
白壁沉看不懂,心想夜行人神经病吗?用得着这么干嘛?伸手这么好大晚上不睡觉就为了看女人惊慌失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