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解决两人一点惨呼声都没发出,却有细微骨骼碎裂声,这声音很小,白壁沉跟高森寒却被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女人。
这时一个身轻如燕的男人热溜一下过来,站着叹口气四处张望,浑身漆黑,拖把大砍刀,最后摇摇头走了。
他走后相继出现几人,最后都走了。
白壁沉叹口气,“想不到浪人营里虽然穷了点,高手还真不少。”
“是的。”
“这样吧,你去别的地方找找,我们分成两路,这样得到消息会多点,我们回去也快点。”
“好是好,只是……。”
“只是什么?”
高森寒笑笑,“只是我走后,你一定跟这女人练习什么通天云雨大法,而且时间很长,我看还是一道如何?”
“真是扫兴。”白壁沉气的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嘶叫,“真怕你了,防我跟防贼似的,一道就一道吧。”
白壁沉摸一下女人屁股,虽然舍不得,却也只好走了。
他不是静悄悄去的,而是大摇大摆去的,高森寒慌了,他知道要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做事,不把事办砸几乎是不可能的。
白壁沉经过一个屋子就进去,把牀上人一把抓下来,然后恶狠狠问,“认识三把刀吗?”
“不认识。”
“真没用,连三把刀都不认识。”白壁沉左左右右给了十几个嘴巴子然后离去。
这已经是第五家了,高森寒不怕好像也说不过去,他笑笑才对白壁沉说,“我看今天就此作罢,明天再作计较,如何?”其实想说的是,“再这样没过几家,我们就成过街老鼠似的,打走了。”
“好的,一切权依兄弟计较。”其实白壁沉想说的是,“你最好这样收场,别没办成事,反而被事办了。”
两人回去夜色已深,然后比夜色更黑的无闻在等,这让高森寒面露羞色。
当下抱拳一礼,“前辈相等,后辈无理,惶恐之至,进去以薄酒待之,以释地主之谊,后辈负荆之举。”
无闻笑了,“九五之尊礼数就连老夫也望尘莫及,只是夜色已深,不便叨扰,改天有幸,定将厚颜上门临幸一二。”
白壁沉听不下去了,他听见这客套话真想吐,所以他赶紧上前说话,“所为何事?”
“一个决斗,是九五之尊的,明日午时,拦浪亭,十兵卫。”
“感谢前辈送来战书,晚辈定将奉陪。”
“如此甚好。”无闻走了。
看着这见证人离去背影,着实令白壁沉更寂寞,也许这人才是活在寂寞里的,彻头彻尾被寂寞占有的人。
白壁沉伸出手去接酒壶,他知道接到的是酒,不是别的,他不必想更不必看。
高森寒笑笑,“如此夜色还是着酒最为好。”其实他想说的是,“也只能喝酒了,别的事根本干不了,阁下也不想干。”
“有此觉悟当着三大口,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酒壶空等嘴,此大过,连站巷娘子都不如。”其实白壁沉想说的是,“你肚子里那点弯弯肠子我还拧的清,别在我这玩那一套,其实我懒得搭理你。”
白壁沉提议去屋顶喝酒,因为他觉得不闷。
高森寒叹口气,仰天一口,“你我皆是江湖中人,我想问人活一世,到底图什么?”
白壁沉怔了怔,他知道喝酒不到八分醉意很难有这般境界,他很瞭解这个,因为他经常这样 ,“有人图功名,有人图钱财,有人图美色,有人图一醉,有人图什么我也说不清,因为我看不明白,敢问兄台图什么?”
“我说图九五之尊,你信吗?”高森寒笑了,笑的很酸楚,极冷漠,“也许图什么不是我们所能改变的,是老天安排的,这是命数。”
白壁沉酒醒一半,能有这种觉悟境界非九分醉意不可,所以他架着高森寒落到地上,觉得这里至少安全点。
一个酒鬼在什么时候会觉得有面子?
看见另一个酒鬼被灌趴下的时候。
高森寒已睡下了,在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这时候也许是所有酒鬼最痛苦的时候之一。
白壁沉尽量多喝点酒来搪塞那一刻的痛楚,这叫以酒制痛,这道理不是每个酒鬼都明白的。
距离决斗时间快到了,可白壁沉并不着急,他相信高森寒会醒来的,他觉得高森寒比自己更靠谱。
果然,高森寒神采奕奕出来了,从牀上爬起来了,些许酒并不能令他屈服。
他出去阳光很明媚,空气中都充满了花香。
白壁沉闻到酒味才问的,“怎么样,能不能继续?不行我们改天再决斗?如何?”
得到的回答是笑笑,“我九五之尊何时拒绝挑战,我丢不起这人。”
午时,拦浪亭。
无闻跟一个扶桑人在等着,十兵卫是闭上眼的,九五之尊人影刚至他从睁开眼,看着九五之尊过去,慢慢停于七尺处。
十兵卫眼珠子很亮,刀未出鞘,锋芒已从目中露出,这是白壁沉觉得心喜的,因为他觉得一般人跟九五之尊决斗真没什么好看的,此刻不但心喜也觉得有趣。
也许一场难分伯仲的决斗才值得世人留念,高森寒先说话的。
他抱拳一礼,“幸会幸会。”
十兵卫没搭理,脸色俱是傲慢、轻蔑、不屑,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目光中竟带着几分嘲讽。
白壁沉叹息,他觉得对手不但能给自己带去刺激跟快感,也有许多亲人朋友无法给的,这厮以吊儿郎当之态行事着实令人呕心,实在侮辱决斗了。
无闻走到他们中间轻轻一礼,“这位是九五之尊高森寒,这位是浪人快刀十兵卫,你们可以决斗了。”
无闻这边身子倒掠一丈远,那边十兵卫就出手了,看来他太重视结果了,中间的过程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扶桑浪人的武德吗?
白壁沉想说这是人品问题,人品不好的人,武德必然不好,无一例外。
十兵卫高高举着长刀兴冲冲扑过去,嘴里大呼八哥压路,高森寒眼睛不由抽动,他心里似乎也不舒服。
他身子扭动跃起,轻轻松松躲过一击,没有出剑,只是礼貌待之,这应该没有什么不妥,可十兵卫却快爆炸了,脸颊弊的通红,貌似有撒尿撒裤里的感觉。
他刀法的确很厉害,称之为极速凶狠一点也不为过,可也只是如此了,招式实在不能夸奖,跟屠夫剁肉应该有的一拼,白壁沉甚至觉得他以前是杀猪的。
十兵卫眼角青筋不停跳动,可见他此时有多愤怒,“你的看不起我,是不是?”
高森寒笑了,“没有的事,阁下刀法实在精湛至极,又怎可有此亵渎?”
“那你为何不拔剑?分明是看不起我。”
“你误会了,我也是习武之人,对精湛刀法自然敬重有佳,何从看不起一说?”
“你就是看不起我刀法,我刀法说什么也好歹是扶桑一脉,你看不起我刀法就是看不起扶桑武者,这后果很严重。”
话语声中十兵卫接连杀猪般挥出十几刀,使的又快又狠又准,却不稳,刀尖经过高森寒后脖大动脉的时候,十兵卫欣喜若狂,然后就愣在原地不动了,脸颊两边鼓鼓的。
看样子他被气的不轻。
白壁沉想笑,有这么正儿八经玩弄对手的吗?难道不会觉得心痛吗?就连老天见了,也许会骂街的。
“你果然看不起我。”
“绝无此意,请君继续决斗便是,莫要再言污言秽语,有失武德。”
十兵卫咬牙,“你如果再不出剑,我不干了。”
高森寒笑笑,“我真不能出剑。”
“为何?”
“我剑一出,君必死。”
“好大的口气,有本事让我开开眼界。”
高森寒点头,不由叹息。
十兵卫一如既往使出所谓绝学,杀猪剁肉刀法,快的令人发指,然后高森寒拔剑了。
他拔出剑很快又插进鞘里,因为剑锋上已染血,既然拔剑的作用已达到,为何不插进鞘里?十兵卫忽然停止所有动作,双眼凸出,满是惊讶、不信,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风从脖颈掠过而已。
高森寒静静看着十兵卫倒在血泊里死去,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痛苦,这种痛苦是无法理解的,所以很悲哀。
无闻已离去。
拦浪亭坐落在大瀑布下,正正好好拦住了瀑布水流冲击,故名为拦浪亭。
白壁沉不明白,一名剑客胜利后本不该有此痛苦,更不该是悲哀的痛苦。
“你怎么了?”
高森寒没有说话,而是忽然倒下吐血,目光里那种悲哀更加剧烈,现在又平添了几分不甘。
白壁沉吓了一跳,连忙扶住高森寒,“舒服点没有?”
高森寒点头,目光跃进湍流水流中,已呆滞已定格。
白壁沉头脑里忽然冒出不祥的预感,“你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高森寒点头。
“这是最后一次?”
“是的。”
“你应该跟我决斗。”
高森寒笑了,“我们已有情感,我无法用必杀之招对付你,你也不能。”
白壁沉叹息,看着知己慢慢死去是种什么感受。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找到长情,告诉她我已经死了,而且仇布衣跟我一样,都是活不久的人,他不娶是因为不想害人。”
白壁沉点头。
他再看高森寒,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面色微变。
“你还想做什么?”
这一次过了很久,高森寒慢慢睁开眼,“我以九五之尊在此立誓,我死后将化作剑帝,永保江湖剑道不衰,凡毁我江湖剑道者,皆势不两立,仙神皆诛,鬼魔皆屠,天地为鉴,仙神鬼魔洗耳共听之。”
水流那种畏惧久久无法散去,连从远处飘过来的不知名叶子都已彻底冻结,缓缓落下。
白壁沉把尸骨埋在瀑布之巅,没有墓碑,因为什么样的墓碑立在那里都是一种侮辱。
也许只有他的剑可以。
他离开那里残阳已低垂。
也许越美丽的东西越是脆弱,越是容易逝去,就像蝴蝶一样,美丽代价也是相当昂贵的。
蝴蝶如此,有些人不也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