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布衣张口结舌,再回眉一顾被骂的那厮,发现已倒地上不停抽动,嘴冒鲜血,双眼上翻。
“你就没有一点想说的吗?”
那厮不停点头,说出来只有咿咿呀呀声音,然后就死了。
竟被活活骂死了!
不合羣的人当真可怜,其下场也很悲惨。
仇布衣叹息,“他死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死的应该,活着有违天理。”
“虽然死了,可太便宜他了。”
“他死了,他家寡妇小孩怎么办?先说好我能多养十个寡妇,小孩一个不行。”
后面一人大叫,“在江湖上混一定要讲点武德,好处都被你捞走了,别人怎么办?”
仇布衣倒吸一口凉气,人家刚刚断气,这羣称兄道弟的就要瓜分人家,难道江湖是这样的吗?这种冷血的感情已彻底淹没良知吗?他们没有良知可以无底线的吗?
仇布衣忽然厌恶这羣人渣,跟他们一起活着简直是一种耻辱。
所以他笑笑,“刚刚那人临死时灵魂出窍,告诉我真话,你们说的都是假话,你们看怎么办?”
几人咬牙脸色大变,心想这人最后没有放过自己。
一人快速过去,以跪舔之势博取些许生命,另一人也不慢,当然也有丧心病狂的。
仇布衣双目怒瞪,“你为什么不过来?”
“我过去你能放过吗?”
“你不试试怎知没用?”
“既然知道又何必试?”
仇布衣不再说话,一步过去,然后给了一剑。
鲜血从胸膛飞溅,他脸颊上还带着笑意,嘴里直吐鲜血,“我先走了,你们的下场跟我一样,只是我先而已,没什么不同。”
最后三人缩成一团,面面相觑,俱无对策。
仇布衣拿起酒壶大口喝酒,一人过去,说如此牛饮也算豪气,递过去一空杯子,又说用杯子也是真汉子。
仇布衣接过杯子,然后倒酒,这时一把小巧雪亮的尖刀戳向仇布衣,距离仇布衣不足三寸时,突听一声,“你不想混了。”
这句话是仇布衣说的,尖刀已跌落大地,人已软软倒下,脸颊上的狡黠之色还在,却一直都在了。
还剩下两人,这两人跪下磕头,恳求饶恕自己,得到的回答是各自一巴掌。
盏茶功夫,仇布衣过去伸手抓住一人头发往地上使劲一按,那人突然不用磕头了,还剩下一人。
那人毫不犹豫立刻使劲磕一下头,然后就晕了过去,他也许是最聪明的,知道晕倒可能避过一劫,仇布衣走过去,把他头使劲按进泥土理。
“别以为装死我就放过你。”
他抓过来一女人,微笑着,“他们被活活弄死了,你们处理一下吧。”
女人流泪点头,她流泪是因为害怕,这男人比那些地痞厉害,一定比地痞更地痞,做事手段一定比地痞发指,这能不害怕吗?
仇布衣扬长而去,他没觉得有什么错,也没觉得有什么对。
这才是他的做事风格。
然后他又回到原来地方继续喝酒,一个女人站在等,已经许久了,但没有一丝不耐烦,似乎等人也是种乐趣。
“你又来了。”仇布衣看都没看女人。
“我来很久了。”
“这个我知道,你应该知道来了也无功而返。”
女人满脸笑意忽然凝结成冰,“你还是不同意?”
“我为什么同意?一个人活的自由自在,何其潇洒,为何与你春宵几许而徒增烦恼?”
这是一个人的选择,没人有权可以说他不对,因为这也是一种人生,这想法是潇洒,可也很奇怪。
女人面露苦色,咬牙瞪眼,久久还是走了,她回过头大声嘶叫,“我还会回来的。”
仇布衣笑了,笑意里透着不知是对人世间的讥讽还是叹息。
午时已到,风口坡。
仇布衣如约而至,远远看到高森寒在招手,九五之尊礼貌真没的说,连对手都很尊敬。
他们在七尺处相互顾之,白壁沉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他发觉这两人喜欢看着彼此,就好像是相爱多年的情人又重逢,那种感觉不是用言语所能表达的。
先说话的是仇布衣,“你早就来了?”
“不错,从接到战书就睡不着觉。”
“你怕死?怕败在我剑下?”
高森寒摇头,“不是,我怕你死,我知道自己这一斗自己不会死。”
“你这么肯定?”
“现在看见你更肯定。”
仇布衣慢慢触及剑柄,高森寒没有,因为他的手在剑柄上没有移开过。
这时无闻走到中间轻轻一礼,“这位是九五之尊高森寒,这位是狂剑客仇布衣,你们可以决斗了。”
两人同时拔出剑,同时刺向对方,两剑还未相遇,尘土飞扬,鸟雀嘶叫离去,就连天边阳光也变得冰冷不已,没有一丝热力。
两剑在这环境下搏杀,如果说狂剑招式狂妄、狠毒,那说九五之尊招式霸气、邪恶也不为过了。
白壁沉叹息,两位剑法虽各有千秋都尽数使出,可还是难分伯仲,真是叫人看了不由心生怜惜,这两位不可一世的剑客为何相遇相残。
这难道就是天意?
仇布衣刺出一剑狂风呼啸,几乎把九五之尊逼入绝境,白壁沉为此捏把汗,九五之尊用一招满天神佛化之,咬牙抽身脱离险境又刺出一招羣龙撕咬,这一招以上临下之势击杀,其锋芒其速度其力道已彻底把剑招展现的淋漓尽致,白壁沉闭上眼不忍看仇布衣在血泊中死前挣扎样子。
因为这一剑就是他也没有几分把握躲过去。
这时仇布衣大笑,“想不到我竟逼你使出羣龙撕咬,当真不虚此行了。”
剑光飞舞间高森寒微笑待之,“能逼你使出狂风呼啸,我死也值了。”
两人执剑搏杀中都不忘笑笑,是满眼敬重的那种笑意,这是决斗中很少见到的。
“你倒很能得到满足?”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太贪心了一定很难满足。”
“我会记住这句话的。”
仇布衣有没有记住这句话白壁沉不知道,但自己是记住了。
他问无闻,“你看出来谁更技高一筹?”
无闻笑笑,“若是别人问,我不觉得奇怪,你问就奇怪了。”
白壁沉傻了,“为何?”
“壁君剑术当世一绝,眼力更高人一等,这话从你嘴里问出我能不奇怪吗?”
白壁沉看决斗,不想跟这人说话了。
两剑在空中飞舞,人影不停晃动,招式时刻变幻,气势磅礴似雾。
仇布衣一笑,“想不到我们能斗至此境地,我也算不虚此生了。”
高森寒执剑当先化去一剑,“是的,就算我死于君剑下,我也愿意。”
“你求死心切?”
高森寒避开这话题,“你跟长情还没有结婚吗?”
“没有,我们本就不可能,为何强行在一起?这岂非违反天道规律?”
“君言非也,且听我解答,你们在一起,当真好姻缘,世人都会羡慕的。”
“你剑法没有多少进步,嘴皮子当真厉害了不少。”
“非也非也,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也觉得我们挺可惜的?”
“是的。”
“可你知我为何如此?”
“不知。”
“因为……。”仇布衣话未离嘴人已迎上高森寒剑锋,然后什么都静止了。
死寂!
白壁沉没有想到,无闻更没有想到。
鲜血飞溅,人还没有死,还可以说话,所以仇布衣说话,“因为我知道身体不行了,娶她是真的害了她?”
“那你应该跟她说清楚,否则不堪设想。”
“我说什么她都不信,更可笑的是她根本不愿相信。”
高森寒把他扶坐下,慢慢摇头,“世上武器虽多,唯情杀人最深,那长情来杀我,我怎么办?”
仇布衣笑了,“她那点道行还杀不了你。”
白壁沉不免感慨这位剑客的下场。
高森寒站在墓前发怔,风吹过,林叶四处飘散,一侧流水在呜咽,云彩似已变得难以形容的不祥。
“他已经死了,你们关系就算再好可事实摆那了。”
高森寒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注视着,也许这样能让他的心平静,愧疚也能少点。
他们回去夜色当然很深。
下弦月,没有星星。
他们在屋顶喝酒,白壁沉并不讨厌喝酒,却讨厌一个人时寂寞。
男人寂寞的时候会喝酒,女人呢?
天色未亮长情从仇布衣墓前离开,然后去报复,她第一步是找到附近最有钱的财主,然后连夜抢到正常人十辈子都无法想到的钱,她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找人就简单了。
附近有个浪人营,里面有厉害的角色,这羣人都是扶桑渡海而来,没有钱是很正常的,家乡贫困潦倒没法活了是现实,为了钱肯出卖生命也情有可原,谈成一条命十万两银子是很轻松的事。
所以他们谈成了交易。
三把刀是里面脑子最好使出手也是最狠毒的人,他当仁不让接受交易。
杀个人不是什么大事,穷的叮当响才是可怕的,在他眼里简直比地狱更可怕。
没人有权力说他不对,这也是选择。
小厮送过来拜帖,高森寒看了很久,然后摇摇头,把拜帖递给白壁沉。
“是找你的吗?”
白壁沉沉思许久才摇摇头,“应该不是,我并不认识他。”
“他可能是哪个女人老公,你无意间跟他老婆上牀了,所以人家找上门了。”
“也是,可我不记得跟扶桑女人睡过觉。”
高森寒笑了,“可见壁君风流当真非常人能比,扶桑女人穿成这边衣服,你怎么看的出来,再说你也懒得去看。”
白壁沉点头,“看来不是找我的才怪。”
两人行至门口,只见三把刀指着两人脑瓜盖大叫,“你们谁是高森寒?”
高森寒傻了。
白壁沉笑了,“你看我们谁像高森寒?”
三把刀讥笑,指着白壁沉脑瓜盖大叫,“我看你就是。”
白壁沉大笑,“你看我哪点像九五之尊?”
“贼眉鼠眼的熊样,不是九五之尊就怪了。”
高森寒像被人掴了一巴掌,脸色难看至极,“你找高森寒有什么要事吗?”
“我要跟他决斗,把他杀了。”
高森寒吐出口气,“江湖上高手那么多,你为何找九五之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