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儿后过了几天, 赵芃芃以为自己塞着耳机不去听那些议论声,垂着眼睛不去看那些异样的眼光,自己走自己的路, 自己刷自己的题, 自己念自己的书, 事情总会慢慢过去的。
毕竟这世上, 从来不缺新鲜事。
想当初王源平、罗佳佳还有魏川的事儿, 闹得全校皆知,现在也很少人再提起了。
只是,她没想到,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好的事情又再度找上门。
找上门来的, 是那个吊着伤臂的方脸男生。只是, 这次与之前不同, 他受伤的那只手臂不再吊着了,而是能用来拦人了。
赵芃芃微怒瞪他:“让开。”
“我没有恶意,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叫柳浩胜,我挺喜欢你的,从第一次见到那时候开始。”柳浩胜将赵芃芃三步一拦,拦在路边。
“可我不喜欢你。”赵芃芃冷下脸来, 直截了当道。
“那你是喜欢顾方舟那个神经病咯?”柳浩胜嬉皮笑脸的问, 但两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眼珠成暗暗的黑色, 带着点危险的意味。
赵芃芃惊得抬眼皮正视他。
他认识顾方舟, 言语之间还带着这么浓重的敌对意味,并且还有点熟悉, 难不成他就是那位被顾爸爸照顾的朋友之子?
赵芃芃脑子迅速转动,完成这样一番猜测。眼神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这一眼,她也仅是只能维持个十几秒,便要着急别开头。
实在不太喜欢他的眼神,像翻着的死鱼眼一般,叫人不忍久看。
她朝他身后看看近在咫尺的小区门,她这才放心一些。她量他猖狂,也不敢在这儿当众撒野。
但她还是将人想得太遵循世间原则了,原来面前这人压根就什么都不管不顾。见她从旁边要走,立即伸手扯住她。
“所以,你喜欢那个神经病什么?”柳浩胜两眼一瞪,眼白越发多过眼仁,瞧着可怖。
赵芃芃实在不想与其对视,却又无奈自己根本不是对方敌手,想挣挣不开。
面前人口口声声说顾方舟是个神经病,他实在应该看看此时的自己,比起行为还算循规蹈矩的顾方舟来,才堪称神经病。
“请你松手。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赵芃芃使出全身力气去拉扯自己的手腕,扯得手腕一圈已经开始发红发烫,但她又实在不想用手指去触碰这人的手。只等有人从旁边经过,她再向人寻求帮助。
只是,她等来的人,却是顾方舟。
人刚从天桥上下来,就飞奔过来,飞起一脚将柳浩胜踹翻在地。
所幸见到来人,柳浩胜便着急的松开了手,赵芃芃才没被他一起带着摔倒在地。但她身子仍旧是踉跄了下,跌进顾方舟的怀里,被他稳稳揽住。
“我说过柳浩胜,你若是再动我的人,我一定不会再对你善罢甘休的。”顾方舟音量不高,也不气急败坏,但说出的话却足够有震慑力,让人莫名想要捏把汗。
“善罢甘休?你都跟你爸说了什么,他跑来说要断一部分对我们的资助,还说以后都不会再跟我妈见面。”柳浩胜控诉着,从地上爬起来。
顾方舟立即将赵芃芃往自己身后护了护。冷哼一声,久久的看着柳浩胜。只觉他越来越可怜,都懒得跟他再争执什么了。
“我告诉你,我爸要不是为了救你爸,他也不会被那钢筋条砸中,我和我妈也不用过成这样。”柳浩胜两眼里开始浮现一层血红色,看来是真急了,说的这话那叫一个不管不顾。
这叫赵芃芃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新闻,一个明星资助一个山区孩子上学,直到大学都毕业出来社会。人已成年,明星无可厚非就断掉了该学生的资助,却反被这学生发文控诉其无良无德。
都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可有时候,“授人”这件事,真得谨慎又谨慎。
“反正我们都不好过了,你们也别想好过,要死大家一起死。”柳浩胜说着冲上前。抡起胳膊在顾方舟的面上虚晃了一把,被顾方舟轻易偏头躲开。这一落空,他陡然改变方向,竟朝着一边的赵芃芃去。
赵芃芃本就因为柳浩胜口中说的那句“要死大家一起死”而有些发寒,生怕他真的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她正担心着顾方舟的安慰,却猛然发现自己竟成了被攻击的目标,她赶紧回撤。但终究慢了些,眨眼拳头都到了眼前。
这千钧一发之际,顾方舟想也不想,上前将赵芃芃一扯,自己挺身一挡的同时也挥拳而出。
他生生捱了一拳,嘴角立刻就见了血。不过柳浩胜显然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他舌头在嘴里打一圈,最后往旁边的地上吐一口,吐出的东西里夹着血红色。
“呵,这么护着她啊?我倒想看看你能护她到什么时候。凡是你顾方舟有的,喜欢的,我发誓不弄到手,我也要让你也得不到。”柳浩胜先是看着顾方舟,而后又不怀好意注视着赵芃芃阴毒地说。
赵芃芃打了个寒噤,她突然意识到,像柳浩胜这类人,根本不是她冷冷怼两句就能了事儿的对象。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这般的恶,她不禁生出害怕,又觉得有些心疼。
顾方舟长期以来,面对的都是这样一个人,可见他往日的日子有多不好过。想着,赵芃芃偏头看看嘴角挂着血丝的顾方舟。
“柳浩胜,你现在是脸和尊严,什么都不要了啊,顾承业真该来看看你此刻的样子,看看在他的关注和帮助下,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在长大。”
“别说了,我们走吧。”赵芃芃扯扯顾方舟的袖子,这人已经快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再纠缠下去,她真怕会发生什么事儿。
顾方舟很是自然的牵起赵芃芃的手,欲拉着他忽略掉眼前人,回家去。无论如何,他得先送她回去。
却听这人不依不饶的戳人痛处:“你高尚,你打人进局子的时候,找什么关系啊,不是说犯错的人就该被惩罚吗?不过人在做天在看呢,你姐疯了还捅伤人。你呢,你离疯的时候,怕是也不远了吧?”说着他偏头向两人拉起的手,眯着眼睛继续说,“他有精神病,你还不知道吧?”
感受到顾方舟握住自己那只手的轻颤和僵硬,赵芃芃紧了紧他的手,回握他。
顾方舟没想到赵芃芃的手不松反紧,他垂下头看她。只见她微微咬起下嘴唇,两眼迎着对面柳浩胜的目光。另一只手在肩上的背包带上捏着,小学时候教过拳头上能用来数大小月份的地方,骨头突出,皮肉紧绷。
她很紧张。
“顾方舟,我们走吧,不要在这儿跟他闹。”赵芃芃轻轻扯扯顾方舟的手臂。
“走?你尽管走啊,顾方舟。反正,我已经知道她住在这儿了,有本事你就一天24小时跟着她,否则……”
柳浩胜话未说完,就被顾方舟回身一脚再次踹翻在地。
这一跤摔得真是结结实实,“咚”的一声。
赵芃芃吞下已经到喉咙的那声尖叫,愣了几秒要上前拉劝。刚碰到顾方舟的胳膊,就见被顾方舟按在地上揍的柳浩胜,一只手往旁边花坛里抓去。
这花坛里上面盖着一层松松的沙土,是前两日换树种下刚翻过的。
赵芃芃看是看到了,就是一着急,脑子突然宕机了,也没来得及拉开顾方舟,就连自己都没能躲开,被那把扬起的沙土撒了个满鼻满眼。
赵芃芃闭着眼睛,猛地喘了两口气,呼吸就有些后继无力了。她像个溺水的人,胡乱扯着身上的背包,缺氧使她整个人都虚脱跪倒在地。
“药,药。”赵芃芃急得胡乱拉扯背包拉炼,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想要藉以缓解自己的气闷感。
顾方舟骑在柳浩胜身上回头,察觉到赵芃芃的异样,他不由分说从柳浩胜身上站起身来。
“药。”赵芃芃用气音说着,只剩下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她这模样与那天在车上犯病时一样。顾方舟回想起之前自己查过的照顾哮喘病人的注意事项,万事他都顾不上,一把揽过赵芃芃,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成坐卧姿势,另一只手没闲着给赵芃芃找药。他熟门熟路找到药掏出来,塞进她口中。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顾方舟连声安慰。
赵芃芃猛吸几口,终于缓过神来。但每一次发病都濒临一次死亡,赵芃芃思及此,眼泪不自觉就掉下来。每每此时,她最是无助。
柳浩胜看着眼前无暇顾及自己的两人,哪里肯放过这个绝好的反击机会,冲上去,朝顾方舟的背上就是一脚。
力气是使了个十乘十。
顾方舟虽说在赵芃芃缓过神来后,分了几分心思去留意身后,但仍是被踢得身形一个不稳,连带着赵芃芃都一起滚落在地。
刹那之间,一阵天旋地转,赵芃芃手里的喷雾掉落在地。她回神,发现自己的脑袋被顾方舟稳稳的护在一条胳膊和一只手掌之间。
而他急促的呼吸离得那样近,就打在她耳后的皮肤上,温温的,瞬间又烫起来。
就在此时,听身前不远处传来一声河东狮吼,“赵芃芃!”
与此同时想起的还有一个略有些低沉沙哑的男声:“顾方舟,柳浩胜。”
赵芃芃和顾方舟同时身子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