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杰离开墓园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身上的警服也已经湿透了,硬梆梆贴在身上。艾杰并没有觉得难受,身体上难受永远都比不上心里难受让人难过。但不管怎么说, 虽然还是难受, 但好歹他理清了思绪, 明确了自己的立场:他有爸爸就够了, 不需要其他人搅活到他的生活中来。
不管是为了爸爸, 还是为了自己,他都不要认他们。父亲为了那个女人,守着一份感情独自走过了自己的一生。如果她就这样得到了谅解, 对父亲太不公平了。不管别人怎么想,他都要维护父亲的这份执着。
回到家艾杰才发现自己已经累得不想再动了, 冉尘轩还没有回来。脱下湿透的警服, 胡乱地冲了个澡, 艾杰颓废地倒在牀上。
冉尘轩陪风扬吊完瓶,又将他送回住的地方去以后回到家, 便看见艾杰的手机静静地躺在沙发旁的地上。卧室射出昏黄的灯光,冉尘轩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只见艾杰穿着睡衣,连被子也没盖就蜷缩在牀上,睡得极不安稳,反覆喊着:“爸…爸…轩哥…爸…”
看见这样的艾杰, 冉尘轩有点心疼, 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他这样脆弱的样子了, 一如当初艾父刚刚去世的时候。
“艾杰, 醒醒, 艾杰。”轻轻拍拍艾杰的脸,冉尘轩另一只手伸到他脖子下面, 将人半搂着扶起。
“嗯?轩哥?你回来了?我怎么睡着了?”艾杰有点迷糊的睁开眼。
“想睡了就盖上被子睡觉,不用等我。下午你打电话找我呢?什么事?”掀开被子,让人睡过去,冉尘轩问道。
“没事儿,下雨了,想叫你来接我。”看冉尘轩脸上也有了倦意,艾杰最终没告诉他下午的事。告诉他只会让他担心而已,事情并不会有什么改变。况且他已经有了决定,这件事他知不知道都没多大关系。
“新来的服务员病了,下午带他去医院看病,手机落车上了。”冉尘轩帮艾杰盖好被子,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算是解释为什么没接电话。
“嗯,轩哥,你快去洗洗睡吧,我看你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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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杰上班的时候,被瞿柯挡在了警局门口。
“她是你母亲。”瞿柯拦住艾杰的去路。
“我没有母亲。”艾杰试图绕过瞿柯,但都被他挡了回来:“闪开,我要迟到了。”
“她很想见你,昨天她甚至没能和你说上话。”
“与我无关。让开!”艾杰开始有点生气。
“林阿姨是个很好的人,你以后会知道的。”
“与我无关,让开!”
“为什么?你们明明是至亲。”瞿柯不怕死地继续挡住艾杰的去路。
“那也改变不了她丢下我们二十五年的事实。我再说一次,让开!”艾杰脸色沉了下来,他是觉得这人还行,在酒吧还会搭理他的,而不是为了让他在这里给自己找碴。正寻思着要不要给他来一记抱人摔,就听到秦头儿洪亮的声音传来。
“老四,干嘛呢?快上车,海景大道有情况,有人袭警!”
“来了!”艾杰用力一把推开面前的肉墙,快步跑了过去,钻进了车里。
“什么情况?”坐在后座的艾杰问道。
“一组的杨头他们带着几个人到东城接犯人,在路上跟人发生了口角,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打起来了。现在很多人在围观,唐局让我们过去平息一下,把人带回来问问情况。”
艾杰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路边已经围满了观望的人羣,冷眼旁观,中国人的劣根性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一行人迅速将局面控制住,将受伤的同事送往医院,将闹事都拷上了警车。
“大家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没什么好看的!”处理完现场,艾杰和随行的同事开始劝散围观人羣。
“目睹事情经过的,如果没什么急事,麻烦请到这里做个笔录。”
其实事情经过很简单:杨头儿他们一行三人押了一名嫌疑人从东城往回赶,行到这个路口的时候,闹事的李某等人违反交通规则——闯红灯。不得已,杨头他们赶紧刹车,才算没酿成交通事故。但本来就急着往市局赶的杨头儿他们,这样一来难免有些火气,便随口骂了几句。
李某等人不乐意了,一行人就围了上去,从摇下的车窗里给了坐在驾驭座的老孙一拳。杨头他们马上下来制止,并告诫李某等人他们在执行公务,请不要防碍公务。
李某等人听到杨头的话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嚣张,开始殴打杨头等人,甚至有人开始砸警车。结果造成杨头儿一行3人两人挂彩,警车被多处砸坏。
在附近巡逻的治安巡防员闻讯赶来,但人手不够,只扣住了李某等几个闹事者,其余围攻杨头儿他们的闹事者见事情闹大了,已经在艾杰他们赶到前趁乱跑了。
发生袭警这样的事,自然影响重大,市政府也打来了电话,要求市局严办□□恶势力,配合东城的严打。
冉尘轩看到这个新闻,对艾杰的安全更是上心。想想东城严打不少和自己老爸有仇的人进了里面,难保会有人揪着自己和艾杰不放。当下决定以后亲自接送艾杰上下班,却一点没想到自己同样很可能是那些人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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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愿意认我是不是?”林欣轻颤着,直直地盯着大儿子问道。
“阿姨,你别伤心,这种事得慢慢来。至少现在我们找到他了,任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这么快就接受得了。你给我一段时间,我会让他再来见你的。”瞿柯安慰道,拍拍后母的轻颤的肩膀。
“是啊,小欣,我们不能把孩子逼太紧了。你们终归是母子,他不可能不认你的,你得给他点时间。好不好?”瞿劲将妻子扶到沙发上坐下,开导道:“我们先在这里找地方住下,准备好打持久战。我们有的是时间和他耗,只要我们有心,孩子一定不会错怪你的。况且,小柯的事业也转到这边来了,在同一个城市,你还怕他跑了?”
“是啊,妈。弟弟跟我们终归是一家人,改天我也去找他,一定把他带回来。”林豪看老妈伤心,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这孩子跟着他爸,肯定吃了不少苦。小豪,你们是双胞胎,他比你清瘦多了。”想起那天匆匆一瞥看到的瘦弱身影,林欣忍不住地红了眼。
瞿柯看着这样脆弱的林阿姨,实在不敢告诉她实情。艾杰不单不愿意认他们,而且还相当排斥他们的亲近。而且艾杰现在还在跟男的在一起,对同性恋一直相当反感的林阿姨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如果她知道了艾杰跟那个男人的事,她会怎么样?肯定会竭力去阻止吧?可是虽然只有几次短短的见面,他都可以感觉得到艾杰很依赖那个男人。林阿姨要是阻止他们在一起,只会更加激化母子间的矛盾而已。到时候何谈相认?
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瞿柯现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回过神才发现,自家小弟正朝他打眼色,叫他回房。
“怎么了?有事?”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弟弟一向跟自己亲近,瞿柯跟在后面闪进了房间。
“那小子到底什么意思?”林豪关上房门,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跟你说了,你别让阿姨知道。”见他点头,瞿柯继续说道:“其实,你那个弟弟,艾杰,他一点都不愿意和你们相认。知道我是为这事接近的他,现在他理都不搭理我。”
“那接下来怎么办?”林豪挑挑眉问道。
“说实在的,我现在也不知道。只能等等看了,也许过了这段逆反期,他愿意跟你们相认也不一定。但是事情并不是他愿意跟你们相认这么简单……”瞿柯说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怎么了?还有别的什么问题?”林豪追问道。
“你的亲生父亲已经过世了。”瞿柯斟酌着字眼说道。
“哦。”对于亲生父亲,林豪并没什么影响,自然也就没什么感情,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你弟弟跟你不一样,你父亲在你们离开后一直没再结婚。艾杰从小是跟着你父亲长大的,他对你父亲的感情很深。他觉得是林阿姨丢下了他们,他没办法原谅林阿姨。”瞿柯停顿了下继续道:“而且他有一个同性的爱人,阿姨怕是接受不了。”
良久,两兄弟都没有再说话。
“如果我去找他,你说他会怎么样?”突然林豪问道。他们双胞胎兄弟,人们不是常说双胞胎有心灵感应么?自己去找他,他总不会说认错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