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岩皓决定去美国,回去完成他的学业。
离开这个国度的那一天,林岩皓去看望申贺成。
夏季就快要终结,林间小道上积满凋零剥落的枯黄树叶,两旁边泥土里隐约可见枯黄的草根,林岩皓把鞋脱下来,提在手里,深深浅浅的踩在石头小道上,听着耳边风声呼啸。
高挂的相框里的笑容依然骄傲而自负,仿似在同他说,“皓,哥很爱你。”
林岩皓在明亮的光线中观望着那个笑容,他开始相信轮回与宿命之说。
“哥,我要离开了,可是不能把你带走,不能来唱歌给你听,不能来把津的消息告诉你了,怎么办?哥。”
“皓啊,如果你飞翔,能快乐,哥不希望你留下唱歌给我听,你不来告诉我,我也知道津以后会过得很好。”
“哥,我去看妈妈了,你们在那边,相遇了吧?”
“是啊,我们相遇了,所以我在幸福,连你那份,很重啊,所以皓你也要帮哥分担一点啊。”
林岩皓抬头看见从天边飞过去的一羣飞鸟,彷佛某种声音在召唤他内心的物质,他仰脸看着他们飞扬,消失在视线里。
这个夏季,悄悄收起了它的大网,把所有惨痛过往如数埋葬。
林岩皓在机场登机前,唯一给海豚打了一个电话,这个号码一直在他的手机里,以angel的注名,他一直避免去看见这个号码,可是临近离别的时候,他还是把它翻出来。
电话通了,他说,“海豚,是我。”
“哦。”她平淡的声音清晰的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我要走了。”他用“要”这个字眼,而不是“想”,他只是要告诉她,他要走了,如此简单。
“恩,离开了,也好,淡忘一些事,只要远离一些熟悉的环境。”海豚的声音是温和的,彷佛释然。
“恩,再见,海豚。”
“再见,天使。”
林岩皓微微愣了一下,可是电话里已经传来突兀苍茫的挂线声,他的表情只是跳跃一下,又恢复平静,合上电话,放进口袋里,他从候机室里望向窗外的天空。夏末秋初,灰白色的天空,份外高昂。
暮色中人流涌动,这个城市依然至极冷漠而绚丽。他依然没能带走任何过往。
海豚,不需要把世界毁灭就可以带走你的时候,我有能力,却不会带你走了,事过境迁的我们,已经全然不同。
海豚挂上电话,转身对站在她身后的她的胖爸爸浅浅的笑起来,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睫毛灵动,天真烂漫的样子,她说,“爸爸,我爱你,很爱很爱。”然后她歪着头,抱着他胖胖的身体,彷佛要把自己挤进去。
“别闹了,海豚,把东西都收集好了吗,确定没有丢下什么吗?”
“恩,”海豚重重的点头,扬起她小小的旅行箱,笑容愉悦。“都收集好了,应该带走的。”
远处一架庞大的飞机呼啸而起,飞过这个繁华都市的上空,一闪而过。
海豚问她的胖爸爸,“我们,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海豚,不回来了。”
“爸爸,会想这里吗?”
“会的,孩子。”
“我也会,可是也不要回来了。”
海豚紧紧的抱着她的胖爸爸,把头埋藏他的胸前,眼眶里热泪涌现,这是她最后一次在这个城市里流泪,祭奠她丢失在这里的过往。
经过诸多的灾难,她在这场夏季里长大,长成心怀感伤而平静的女子,疼痛会付之流水,而心里爱的那些人们,亦或消失,亦或遗忘,却始终过去了。
这个夏季的最后一天,依然没有下雨,干燥和熙的阳光让人有些慵懒,遍地开始枯黄的草植物一副意志阑珊的样子,彷佛把枯萎当做另一次重生。
这个夏末,凭空在那两座石碑之间,新添了一座石碑。埋葬在下面的,只是一些被放弃的肉体,灵魂因此获得救赎。
蓝林静坐在旁边,手心掠过那些新翻的泥土,微微的湿润,宛若质感,她低下去,把脸贴在石碑上,她闻到属于他的气味,一片又一片的感知它们,纵使再如何贪恋不舍,却仍深刻的感到,他们的告别,要结束了,这次,是他向她的告别,他对她唯一的一次告别,却自私的得没给她一次平反的机会。
她想起那个男人用石头在这里画圈圈的样子,温暖而恬淡。
“宇,你穷其一生与我的邂逅,换下个轮回里,我去找寻你。”
睛朗的黄昏,蓝林坐在返回城市的公车上。
这个城市,肆意的郁蓝了一整个夏天的天空,逐渐逐渐的透明清晰起来,车窗外是呼啸而过的大风,公路两旁边渐渐枯黄的野植物,在大风里此起彼伏,轰轰烈烈,如同一场盛大演出的落幕。
蓝林靠在位子上,渐渐有睡意。
她在梦里看见那个人的脸,眯着弯弯的眼睛笑得隐忍的凌宇,手心温暖干燥的凌宇,从她后面抱住她,把下巴枕在她肩上的凌宇。。。他们一个一个在梦境里闪过去,渐渐模糊不清,醒来蓝林看见她的手在怀里微微的摊成半卷起来的姿势,她确定,那张脸,从此在她生命里消失了。
夏末,那个***在她身后,从后面抱住她,把下巴枕在她肩膀上,男人隔夜的胡子茬扎得她的发肤微微的生疼,他对她说,“林,我一直在这里。”
她回头,遇见身后一场海市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