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林一直相信生命是有苦楚的,很多时候她对虚幻的东西过份执着,却偏偏对现实太过无谓,她依然是没心没肺的女人,如同植物般不知疼痛。
凌宇见到她的时候,她坐在牀角边上,把一支菸散漫的夹在手里,袅袅的烟雾四散,她的脸像被包在一团雾气里,神情冷漠恍若一面冰冷的镜子。
窗外是缠绵的细雨,凌宇轻轻的叫她,“林。”
蓝林抬起头,眼神清冷的看着他,片刻不做言语。
凌宇心里疼痛,他走过去,在她前面蹲下来,轻轻从她手里抽出烟支,按在菸灰缸里,最末一团菸圈被掐断,他看着她,说,“林,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家。”
她的脸上终于有笑容,笑容模糊不清,她俯下去,抱住了他的脖子,把整个身体都往他身上靠,她闻到他熟悉的气味,他发肤的气味,她什么也不做,只是紧紧的把脸贴到他的脖子里面去。
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细碎破裂,他听见她说,“宇,我以为可以跟他一起,走到天涯尽处,我以为我们会在一起,直到死。可是结束了,我们都还活着。”
凌宇听着她的喃喃细语,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彷佛看见一个女人,在世人尽散后,静候天空放晴,没人能告诉她做一只蝴蝶的代价。闪电划过她的脸,瞬间成阴影。
蓝林在客厅里捡起她的手袋,她对凌宇说,“我们走吧。”
凌宇侧着脸看着她,神情寂静,“林,真的要走吗?”
蓝林不说话,在清冷的空气中看着凌宇的脸,那个曾经拥有整个世界般幸福的少年,在遭遇了跌跌撞撞之后,变成了这个男人熟悉隐忍的笑容,那里无底,所以也盛载了没有尽头的无奈。
他轻声说,“林,如果我告诉你,文政不只是文政呢,你还要离开吗?”
蓝林走得很急,她拉着凌宇那个男人的手,促步走在夜风里,犹如心里有恐惧,所以要把所有事物都抛在身后。
文政蹲在转弯的路口,隔着淋漓的茫茫夜色,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的手里空荡荡的只有那个鲜红的小提包,她依然什么也没有带走,如同她在感情里的来去自如,随时出发,随时回归。
他想起她问他,能不能去为她去摘那朵花,他说不能。当时他就知道,她渴望的幸福是那簇开在悬崖壁上的鲜红野花,她无法到达,而他亦没有能力让她到达,留在她身边反而是更真实的现实。只是到最后,谁也不能在那个女人的心里留驻长久,她把她的心放逐在大风里任由它飘啊飘,那个女人,甚至对自己也无谓。
文政相信凌宇,他是那种就算心碎,却还是会对敌人微笑的男人,所以他一定已经把所有真相都告诉蓝林,只是,她依旧选择离开,足见他在她心里,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明白过来的时候,蓝林和凌宇的背影已经走了很远,凌宇打开车门,蓝林穿进车里,凌宇向这边望过来,在晕黄的路灯下远远的注视文政,他们的视线交汇,然后在彼此的视线里找到某些平静得支离破碎的记忆。
空气里,有断断续续的雨丝,夜风清冷。
文政把手**裤袋里,耸起肩膀,转身,行走,冷风窜进他的衣衫里。
他的脸上是一脸又热又痒的水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蓝林,那些感觉,我也有,你有的恐惧,我也会有,蓝林,我们都在恐惧。。。
海豚在那天早上先林岩皓醒过来,窗外有隐约的阳光射进来,深蓝色的天际,出现淡淡的曙光,昨晚那场雨丝在那里,得不到任何救赎。
这里处于这个城市的高层,立在大窗前望下去,外面是纷拢喧哗的尘世间。
林岩皓还在沉睡,这个男人睡觉的姿势安静如同无所需求的婴孩。阳光在他脸上跳跃,他的眼睫毛有金子一样的颜色。昨晚和这个男人的亲吻,犹如在眼泪空气里蒸发,没有留下任何气味,连回忆,都找不到证剧。这是他们唯一的结局。
海豚理好凌乱的头发,再看一眼睡梦中的男人,然后她抽身离开。
她只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不伤人亦不伤己,她知道林岩皓无法作选择,在她与申贺成之间的选择,对林岩皓,是致命的。与其在清醒的时候无言以对,不如一切都停在美好的时候离开。
海豚,一如既往的坚信自己的任性。因为,她是聆听着幸福长大的孩子,她依旧是对童话有信仰的女人。
清晨醒来,凌宇在身侧,他们合着衣服,趴在客厅的地板上,他们一如既往,只是相互依傍,无关情欲。
开了一晚的电视机里,早间新闻才刚开始。
蓝林推开披在身上的被褥。惊醒了凌宇,他依然是那个睡眠中都触觉敏锐的少年。
凌宇眯起眼睛,模糊的看着她,他问,“醒了?”
蓝林轻轻的笑,笑容娇俏,“恩,昨夜无梦,很好。”
凌宇笑起来,依旧眯着眼睛,弯弯的弧度,嘴角微微上扬。
蓝林拨弄他凌乱的头发,笑容绚丽,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所幸的是,他们对于彼此,熟悉依然。
凌宇在吃过早餐后去上班,走前他拥抱她,他说,“林,如果要失踪,一定要让我知道。”
蓝林微笑着点头,和他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