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林收集她的物品,她冷漠淡然,却倔强如斯,她从不让自己有机会被驱逐。
蓝林把她的衣物,散乱在牀上,属于她的衣物很少,从朴家出来的时候,她没有带来任何物品,所有衣物,都是入住在这里以后新买的,大部时间她都喜欢把文政的T恤穿在身上,她买的衣服并不多,所以离开,要带走的东西也很少,犹如预见般的,不让自己有太多行旅。
文政一直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任凭蓝林在房间里整理东西,弄出声响,却不作搭理。也一直不说话。
蓝林提着一个小小的手提包出来,颜色艳红,那种女人上街时常挂的那种小巧的手提包,里面最多能装一些化妆品。
她神情淡然,向文政走过去,她和他说,“那些衣物我整理好了,放在桌上,我不带走,他们不属于我,你可以丢掉或者另作他用。”
他抬头看她,神情寂静,嘴角上扬的弧度若隐若现,他问她,“你没有别的什么话要说吗?”
她停顿一会,仰头看窗外暮色中惨淡的月色,空气里香草的气息依旧清晰浓郁。
她说,“你希望我说些什么,或者,是你要对我说些什么?”
他站起来,向她走过来,站在她前面,脸上是若无其事,平静简单的样子。他侧着头凝视她,他说,“你想质问我什么,蓝林?”
蓝林在他前面摊开她的手掌,掌心里的纹路杂乱细碎,她脸上交织着潮湿般的影相,她抬起头注视着他,她问,“你说过,我们太相似了,我害怕抓不住的感觉,我害怕我坚信的直觉出意外,我害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后果,我对你有恐惧,这些感觉你也有吧,你怕不怕,文政?”
文政僵直在原地,那些隐秘而苦涩的疼痛在他脸上一缕一缕的晃动,他说,“我们什么时候变得彼此对峙,难道感情在你看来,是那么容易被放逐的东西吗?”
蓝林看住他,她黯然地微笑,“我们,真的给过彼此感情吗,对我,你放注了感情了吗?”
他逼近她,他想在她眼睛里找到她灵魂里的东西,可是他切不进去,他的瞳孔里闪过肓目纠缠的绝望,他沉着声音质问,“蓝林,你想说什么,你想质问我什么?”
她低下头,对自己微笑,她的笑模糊不清,意义不明。她在转身之前说,“或者我们对彼此都要求太高了,我没有资格质问你,我们,很多事情并不像想像中那么得心应手啊。”
文政在她转身的时候拉住她,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显得苍白,因为害怕而用力。他神情里的疼痛狰狞而直接,他粗暴的吼叫,“不许走,不说清楚,你没有权力走!”
她平静的看着他,“一定要说吗?你的那些不为人知?”
他的眼神清晰灼热,“要说,我要看看你到底为你的心找怎么样一个藉口,我要看看你为你和凌宇的纠缠不清,又找了怎么样一个藉口!”
“藉口?”她甩掉他的手,用微妙的眼神审视着他,“我和他之间,为什么能让你这么不安,因为你觉得你比不上他爱我?因为你却要把我留在身边?因为你要报复?”
文政握紧的拳头轻轻发抖,“住口!你胡说!”他的声音低沉而暴唳。
“胡说?”蓝林冷冷的笑,把手伸进提包里,再抽出来,她的手心里一条钻石项炼,凌乱模糊的卷曲在她的手心里,姿势苍白,沉淀。她看着他的眼睛问,“它不是被你扔掉了吗,为什么会回到朴原的手里,为什么会是朴原交给我,你想挑衅什么?想利用我吗,我以为我可以相信我们的感情没有阴谋,我对你,对我自己,是不是太有信心了?”
文政冷冷的笑,他说,“你以为是这样?原来你以为是这样,那你还跟我走?是看我可怜,所以实施你伟大的同情心,还是另有他意?”
她听见自己的心轰的一声,裂开,沿着那些错纵的纹理,一寸一寸的疼痛,她盯着他的眼神,那里寂廖无边,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文政,你的报复没有错,你的整个计划也没有错,你错在选错棋子,带走我,对他们没有造成任何损失,是你错在高估我的价值了。”
蓝林亦不知她说这些触目惊心的字句,是要剌痛文政,还是要剌痛她自己。绝望让她措手无策。
文政不可置信看着她,扑过来,把她手里的项炼抢过去,扬起手,明亮的光芒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掉落在院子里,光芒消失,无迹可寻,文政低沉着声音吼叫,“你是个疯子,蓝林,你跟她一样,是个疯子。”
有物质彻底的破裂,彻底的消失,她终于愤怒,她对他尖叫,“对,而且还很幼稚,自以为是的疯子。”然后她转身,坚决不留余地。心里有细脆如丝的失望,他们的遇见,本来就汹涌,导致他们的离别,也不能平静的进行。
文政跨步跟过来,捉住她的手臂,把她拽回来,她毫无防备的撞在他身上,她一瞬间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发抖,她剧烈的反抗,把手上的东西对着他乱砸,因为失望,她尖锐的叫他放手。他把她手上的提包夺过来,丢到身后,他嘴角的笑容若有若无,眼睛里是满满潮弄的纠缠,他对她粗暴的吼叫,“你休想,你和她一样,都是疯子。”
他把她横抱起来,踢开房间的门,松手把她丢在牀上,他放手的方式直接不犹豫,如同丢弃一个空酒瓶子,没有任何留恋。不看她一眼,然后转身走出去,随手关上房门,木门撞在门框上,声音巨大,她听见他绝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既然来了,报复也好,爱也好,就休想再离开,我给过你机会后悔了蓝林,是你自己错过了。”
他的声音连同脚步声终于渐远,直至消失,小院子里响起“哐当”一声铁门关上的声音,突兀的声音在空间里回响,尾音袅袅延续不散。
窗台外面,冷风吹过处,净是剧烈浓郁的香草气息,月光把院子里的鼠尾草的影子投射到天花板上一缕一缕的摇弋,他们繁复,却漫不经心的散乱。
蓝林保持着原本躺着的姿势,她凝望头顶上跳动的阴影,眯着眼睛,笑容寂静缓慢的绽放,倏忽袭击而来的寂静,反而让她觉得可笑,原来他们遇见,真的只为了等待告别。仅此而已,对这个离别,不需要痛哭的仪式。预见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