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里突然寂静下来,文政的脸侧在一旁,在灯光下显得憔悴而暗淡。他终于沉默。
蓝林听着自己的心脏跳动发出巨大的声响,她屏住呼吸,惊惶失措。
“对不起。”他先开口说话,轻描淡写。
蓝林不言语,她的脸垂下去,越来越低,直到把自己的脸全部收到胸口里。
文政看着她,他瞳孔里的阴影一闪而过,又迅速恢复平静,他说,“好了,蓝林,我放手了,你自由了。”
他的声音疲倦而低沉,落在蓝林的耳朵里深深烙印般疼痛,边缘的质感让她感到恐慌,导至她悚然抬起头,在他要转身前,手绕上他的脖子,她把她的嘴唇靠上去,压在他的嘴唇上。
文政大概对这样的结局感到意外,从最初的僵硬渐渐转变到迎合她的惨裂。一点一点退去彼此的防御,把两个灵魂暂时的放纵,那些不可回避的黑暗又一次被埋藏到深不可测的底层。
晃动的灯具渐渐停止了晃动。
蓝林眼睛里有眼泪流下来,她声音清晰的问,“你爱我吗?”
“恩。”文政发出模糊的声音。
蓝林笑容绚烂,她把把上衣最后一个扣子解开,彷佛过度了一个空间的界线。
暮色慢慢笼罩了城市,暗淡的天空,还有繁星舞动。院子里死水一般寂静。
一个女人声音,她说,“你能爱我多久?”
男人的声音低沉哑沙,充满危险的诱惑,“爱到你不再爱我为止。”
一切只能是这样的,在告别没有来到以前,我们都用全部去爱,因为,我们起步的时候太仓促,忘记给自己留余地了。
天亮的时候,蓝林先醒过来。睁开眼睛,一束阳光照进她眼睛里,她才想起昨天所有窗帘被她摘下来拿去清洗了。
这是蓝林第一次醒来看见文政的背影,他侧身背对着她把身体卷缩成婴孩在**里的姿势,她看不到他的脸,却闻到他身上特别的浓郁的香草气息,依然扑鼻。
不再看到他无心的睡颜,某一瞬间,她心里有深刻的绝望,她的眼泪流下来,剌痛了她的眼睛,她想起第一次他们在那个小旅舍里,他们还是陌生人的时候,他毫无戒备的对她展开他的睡颜的样子,而如今,他们彼此靠近,他只能有一个背影留给她。
索取无度,再深入的感情,也有干涸的一天。
蓝林靠过去,把侧脸靠在他的背上,一支手伸出去,跨在他的腰上,她侧耳倾听他淡淡的呼吸,保持着这个安静的姿势,直到房间里洒满剌眼的阳光。
蓝林终于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离开他的身体起牀。
整理昨晚爆动留下的痕迹过后,蓝林出门前又走进房间,他还是那样的姿势,她走到他的前面,蹲下来,她看见他的沉睡的样子,嘴角蠕动,像个无心的婴孩,侧脸上的细碎凌乱的伤口已经浅浅的结疤。模糊暗红的样子。她轻轻的府下身去,亲吻那些伤口,嘴唇只是轻轻掠过,下一秒抽身离开。
她把他们的每次暂别都当成绝别,如此,再一次的重逢,她以为就可以多一层幸福。
海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不安的预感。这样不安的心情跳跃得无以为继。
她在马路上行走。
这个城市依旧华丽而冷漠。每个在路上相遇熟识的人,或者拥抱,或者微笑,只是一种形式,并非来自内心。
早上刚刚和申贺成去试完婚纱照,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一整个早上的的相处冷漠而淡然,是他们本来感情的真相。
他们的婚礼在三天以后举行。
试过婚纱,申贺成先走了,海豚对申贺成说不用他送。然后她自己在城市的地下穿梭了一个早上,中午的时候她穿出地面,抱着双肩在马路上行走,她忽然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脑海里是过往的画面,跟在她后面走了很长一段路的养了三年的小狗,那天来接她的凌宇眼里的冷漠,陪她走了一条街又一条街的林岩皓,只望着另一个女人背影流泪的凌宇的背影,穿着正装陪她打了一下午电动的林岩皓,坐在摩天轮里笑容洁白的林岩皓,蹦极台上让人几欲落泪的林岩皓的难过。
那些过往像住过的旅店,会记得他的味道,某时某刻再遇见的时候,会认得他的味道。
海豚发现留在脑海里的画面不是凌宇,而是林岩皓这个男人,初遇的时候就觉得恍如天使的男人。
那天的阳光剧烈,太阳当空爆晒,夏季正当,天气炎热,海豚在马路上走得很慢,她心里有恐惧。可是她找不到人投诉。
翻出电话,没有目标的在电话薄里找一个有温暖色彩的号码。她在一个号码上停顿了一下,因为它的注名,原来这个号码的注名一直是“Angel”。
海豚在马路上一点一点的蹲下去,阳光再也晒不到她的脸,她终于开始流泪。
她不顾一切的冲出她的城堡寻找她的王子,她发现她的王子已经在她的城堡里的时候,她的城堡已经失守被抢占,她回不去了。
她导出那个号码,把一条信息发过去。
“我在马路上,周围有很多人,可我不认识他们。太阳很剌眼。”
她等在那里。
凌宇到的时候看到她等在那里,那个笑容嚣喧苍凉的女人。
她穿着那双红色的细带高跟鞋,鞋跟细致尖锐。她站在那里,偶尔用鞋跟敲打路面。“叩,叩,叩,”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路里回响。
看到凌宇的时候蓝林抬起头,笑容恬静并不华丽,彷佛能看到她曾有信仰的童年。她说,“你迟到了。”
凌宇眼睛有短暂闪过的阴影,只是一瞬间,他的眼里又有模糊的笑容,看不到难过,也看不到生机,它只是那个弯弯的一个姿势。他走过去,他说,“恩,是你来早了,林。”
她笑,他也笑。空气里有悲凉的绝望蜿蜓而落,不会逝世,也不会消失。
蓝林等了一会,伸出手去拨弄他的头发,那个与她相依为命,她愿意用生命保护的男人,她不渴望和他天荒地老,她仅希望把所有幸福都给他。她轻声说,“笨蛋。凌宇。”
他黯然微笑,他看着她,眼神痛楚,却还是模糊不清的样子。他说,“上去吧,太阳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