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林做好早餐出来的时候,文政已经出去了,牀上的被褥凌乱的卷成一团,她伸手抚摸它们,上面还残留着文政的体温。她安慰自己,也好,反正此时他们无法面对彼此。唯有避而不见。只是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危险正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那些体温里有太多危险的气息。她甚至有预感。文政的每一次消失,都将是一去不复返。
蓝林把摆好的早餐原封不动放回冰箱里。关上冰箱门,她发现自己找不到出路。
蹲在院子里给那些鼠尾草翻了一早上的土,看完了一本诗籍,对诗中句子虽不得尽解,却依然看完了。
翻出文政留下的脏衣服,一件一件的搓洗,又把窗帘摘下来,放在浴室里,用脚一下一下的踩踏。那些泡沫四处飞溅,飘满了整个浴室,把窗帘桌布也清洗完毕,蓝林立在客厅中央,看着墙上相片里的女人,一些被压抑的东西,渐渐的透露出来。她终于对自己完全失望。
她在客厅里打开吵杂的电子乐,把音量放到最大,仰头盯着天花板的一点,张开手臂不停的朝一个方向转圈,一直到脑子里一片混浊。然后她扑在沙发上,竭斯底里的发出巨大绝望的小野兽一样的哭嚎。渗和着沉重的电子乐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天早上有阳光,天空明亮的容纳不下一丝阴谋。一直持续到傍晚,天际抹上最末一束绯红,异常诡异。
蓝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亦不知道醒来是什么时候,反正她看不到那末诡异的绯红。窗外已经是一整个天空绚丽的繁星,她想,明天依然不会下雨。
蓝林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没有文政的踪迹,往常这个时候,他们通常已经在客厅里面对面的坐着吃饭,心情好的时候还讨论着今晚的鸡蛋是不是一只心情不好的母鸡下的,不然怎么会这么酸。
蓝林心情烦躁,靠在沙发上,不停的搓着手心,好像要把手里的错杂的纹埋磨平。吵杂的电子乐还在反覆的播放,她走过去,把音响一整个关掉,突然静下来,让蓝林感觉到恐慌,她第一次知道孤寂原来如此深不可测。
想着衣服凉在院子里,应该干了,蓝林起身走出院子,洗净的衣物,挂在院子里的细铁丝上,轻轻的摆动,风里有洗衣粉淡淡的清香。蓝林把已经尽干的衣服一件一件收起来,抱在怀里,她往回走的时候就看见了文政。
他靠着墙角蹲在窗下,房子里有灯光照出来,落在他身上,他侧脸上有擦伤的血迹,他的眼神冷漠得像一株没有感情寄存的植物,空里满是混合了浓郁的香草气息和文政身上扑鼻的酒气。
蓝林不知道他在那里蹲了多久,反正他脚下那些凌乱落泊的菸头和空酒罐提醒蓝林,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像过度了一个空间。
蓝林手里的衣服无声的滑落,她听到她的心在黑暗里惊惶的跳跃,面临碎裂般的疼痛。她握紧手心,就这样静望着他,良久,才走过去,伸手去摸他的脸。
在碰触到他的脸的瞬间,他疼痛的避开,语气低沉粗暴的说,“走开。”
他扶着墙站起来,碰翻了侧身的空啤酒罐,跌跌撞撞的冲进房子里,他对着蓝林的背影如同受伤的野兽,急欲逃脱猎人的追捕。
房里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桌椅被掀倒的声音,玻璃容器摔在地上爆裂的声音,还有文政像动物一样愤怒而沉闷的喧泄的声音。
蓝林在黑暗中站着,直到手指发冷,她的指尖上染着粘稠的血液,那是文政的血。她又一次有被遗弃的感觉,那些无法跨越的遗弃感让她恐慌不已。
她冲进房间里,对着不停在踢翻摆在视线里的物体的文政尖锐的叫起来。“住手。”她的声音像清脆的玻璃破裂的声音,划过两个人的耳际。
文政意外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来看着她。神情阴郁而邪恶。
那样的神情终于惹怒了蓝林,她绝望的对着他发出尖利愤怒的声音。“终于后悔了吗,终于觉得厌烦了吗?文政,你也不是圣人,我们都不是圣人,既然如此,你说一声,我会走得很干脆,而不是要你用这种方式来驱逐我!”
文政的脸上露出嘲弄的微笑,他说,“是你想走了吧,是你一直都想走吧,那么爱凌宇,为什么不去他身边,却跟我来这里,对,我们都不是圣人,可是蓝林,你把自己看得太伟大了。你的心既然做不到那么干脆。为什么跟我来这里。”
蓝林僵持在原地,愤怒的表情忽然沉寂,眼神变得阴沉。
她看着他,面无表情。他看着她,得逞般愉悦。
空气里有浓郁和香草气息和温热的血腥气息。
良久,蓝林才说话,她的声音细脆,但是坚定。
“那么,我走了,再见。”
然后她转身,表情不带任何留恋。她本是把心放在深渊里的女人,抽身离开,并不难。
可是文政做不到,他足够冷漠,却做不到足够绝情。
他一步跨过去,把转身的蓝林的手臂握在手里,他神情粗暴,“你想这样走吗,留下一地碎片,就这样走吗?”
蓝林转过身,在晃动的灯光看平静的看着他的脸,她说,“那些碎片只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吗?放手!”
他神情惊慌,像被看透般羞恼,他说,“不放。”
“你抓疼我了。放手!”
文政像被惹痛的野兽,表情疼痛的把蓝林拉回来,把她甩到角落里,她身体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文政的眼神狂热,声音沙哑,他说,“疼,你也知道疼吗?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还是不是热的!”
蓝林靠在墙上,看着文政的脸一寸一寸在前面逼近,她脸上的表情依然冷漠,她说,“对,我也是人,有知觉,被遗弃后会疼痛也依然会离开。”
他靠近她,他的呼吸急促激裂,他的胸口好像要爆裂般起伏,他的手扼在她的脖子上,他的沙哑着嗓子,粗暴的吼叫,“离开?你打开残局后,就只会离开,如此不负责,你以为你还能离开?”文政大口的喘息,有酒气扑到蓝林脸上,他的眼睛鲜红,布满血丝,残暴而脆弱如同不知所措的幼兽。他继续逼近蓝林,表情近似竭斯底里,不停的指着自己的胸口说,“这里,就是这里,被你一拳打疼后,你就说要离开,你休想!”
蓝林本来被他的手夹着脖子,呼吸渐渐急促,可是却倔强的不作反抗,直至她看到文政眼睛里的绝望一闪而过,他的手忽然放松,随后却移到她的身上,粗暴的撒裂她衣服上的扣子,他的嘴唇杂乱无章的落在她的嘴唇上,靠得太近,反而使她看不清他的脸。她本能的反抗,愈是反抗,却愈激起他的崩溃。
蓝林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相同的场景,突如其来的影相让她全身僵硬,她恐惧的尖叫起来,推开他,对准他的脸用全身的力气猛扇过去,巨大清脆的声响,把一切疯狂都打得鲜血淋漓般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