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林终于在小院子里住下来,每天早晨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总是文政如同婴儿蠕动的嘴角,像一头沉睡的幼狼,他的体温紧贴在她皮肤上,隔着皮肤能感受到他皮肤下面流动的血液,一个生命体如此真实。隔着窗帘隐约射进来的阳光,在整个房间里留下玩味的星星点点。
她把文政的手从她身上挪开的时候,总是能把他惊醒,然后他撅起嘴唇,指着自己的脸对她撒娇,她嘴唇轻轻在他脸上碰触一下,他就满足异常的继续入睡。直至她在厨房做好早餐才肯起牀。然后吃过早餐,出去上班。
文政上班的时候蓝林就常蹲在院子里照理那些鼠尾草,或者除草,或者施肥,乐不思蜀,偶尔一些邻居路过,用猜疑的眼光看着她,她就淡淡的神情闲散的和他们打招呼,彷佛对方是早已认识的人。有时也搬张太师椅在院子里捧着一本书籍阅读,满院的鼠尾草香气扑打在脸上,浓郁而激烈,以至书中的那些句子,她通常看过就淡忘。偶尔她也会躲在房子里,看着墙上相片里的女人失神,那个女人的清晰荒芜,在房子里的每个角落总是有迹可寻。
傍晚的时候文政下班回来,如果她不在院子里,他总是一脸凝重的到处找寻,直至在房里某处找到她,把她霸道的抱住,每每这个时候蓝林就黯然微笑,然后听见他用低沉沙沙的嗓音跟她说,“蓝林,我总是对你不放心。”
她心里疼痛,却只能拍着他的背有一下没一下,她说,“我不会轻易消失,除非有一天,你把我放逐。文政,对那一天,应该有恐惧的人是我。”
文政放开她,神情寂静,注视着她良久,然后把头浅浅一侧,他说,“我饿了,我们去做饭吧。”
蓝林一直颠簸流离,循环翻覆,一直和很多男人在一起,她对任何事物已无法产生欲望,有时候她觉得她可以随时放弃很多东西,金钱如是,爱情如是,生命如是,不被牵制,所以足够冷漠。而文政,他是她的对手。他总是在一切快要明朗的时候又换上若弃若离的表情,他把他自己处在模糊的位置上,以至蓝林不知道他是在靠近,还是在后退。
每个人都是有死穴的,文政洞悉她的死穴,下手很准。
蓝林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文政总是三下两下跑进来观望,有时候动手帮忙,却只能越帮越忙,蓝林虽不是对做饭很得心应手的人,但至少还知道煎蛋前应该先放油,煮汤的时要放水的。
文政通常在帮倒忙以后被蓝林毫不留情的赶出去,但三分钟以后又出现在她身后,环抱住她的腰,把他的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用慵慵懒懒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总是煎蛋,可不可以换一道菜,看你把我都喂瘦了。”
她叹一口气,神情无奈,她说,“好吧,那明晚我做炒蛋吧。”
惹得他一阵懊恼的大叫,然后咬住她的耳朵,她被惊动以后,转头与他对视,就刚好撞上他的嘴唇,如果这时候锅里在煎着蛋,那么晚上两个人就只能对着盘子里焦黑的食物相互埋怨。
那段时间,没有朴原,没有朴津,没有申贺成,更没有凌宇,蓝林是快乐的,那些快乐刻苦铭心。
有一天晚上吃饭时,文政在埋怨过那个有些咸的番茄汤以后,有意无意的说,“凌宇有两天没有来上班,听说感冒请假了。”
蓝林仍保持着那个埋头喝汤的姿势,即使心里已经惹起波澜,却依然笑容绚丽,她说,“哦,是吗,最近天气是有点无常,你出门也要带件衣服,要是感冒了可是要打针和吃药的哦。”
文政就笑容模糊而烂漫的靠过来,声音灰灰懒懒的满是致命的诱惑,“反正不是有你陪我吃吗。”
“又关我什么事。”
文政贴过来,在她嘴唇上不着痕迹的掠过,然后恶作剧得呈般笑起来,“如果我这样,你不是也吃到药了吗。”
蓝林尖叫一声,把笑容绽放在脸上尽情而不羁。
她记得曾接到凌宇的那个电话,一切过往都宛如雨后的公路一样寂净,不留痕迹。
挂掉电话后,她对着空气笑起来,彷佛在眼前看到凌宇那个男人的笑容,眯着眼睛,弯弯的,暖暖的姿势,像开在城市里的木棉花,色泽鲜红,却没有丝毫芬香。
她终于在那天傍晚把他可以靠近她的线索斩断。坚决而不留遗地。
凌宇那个男人,她宁愿他在没有体无完肤以前彻底痛过以后离开,也不要在他痛彻心扉了才和他说对不起。她本是感情残缺的女子,而他,本不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