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醉笑道:“侯爷不敢?”朱天聪一时无语。许我醉道:“不说话就是认输了,那也不用再比下去了。”朱天聪道:“怎么便不敢?拿酒来。”许我醉手一扬,十多名白衣女子前来撤了杯盘,又每人端出一个盘子,盘子正中各放了一壶酒,旁边放着两个杯子。见十二个盘子放在石桌上,许我醉道:“侯爷,我们说一下规矩。每人只能喝一杯,一杯之后说出酒名和酒的产地。”朱天聪眉头紧索,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点头道:“便依你。”
许我醉倒了两杯第一壶酒,道:“侯爷先请。”朱天聪提步上前,见那酒洁白晶莹,如那处子的肌肤,不忍破坏。端起酒杯放在鼻间,清香扑鼻,竟似没有酒味,有的只是一种莫名花草的香味。将酒倒入嘴里,只觉甘醇无比,心下叹道:“世上竟有如此美酒。我从没喝过。看来我做个王爷又如何,终究没有好酒喝。”
许我醉道:“侯爷,这第一种是什么酒?”朱天聪细细回味,却是不知这到底是什么酒。许我醉哈哈笑道:“这第一种酒就不知道,你还是认输吧!”朱天聪无奈,正欲发作,想凭藉自己和影无踪的功力打出紫竹林。忽听一人道:“侯爷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和你这穷白丁比试。这一局让我来。”
众人看时,见说话的是个面色惨白的男子,身负凌霜剑,正是李若文。原来他心结打不开,鬼手神医如何施救都救不好。但是那西域胡人打了他一拳,将他胸中淤血打出,鬼手神医又施金针,他便慢慢醒了。鬼手神医摇头道:“你虽然现在醒了,但毕竟伤重,如果戒酒戒辣,尚可活得一年。”李若文转头问道:“那如果不戒呢?”鬼手神医道:“那就只能活几个月,要么四月,要么五月。到时候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何况我这鬼手。”李若文笑道:“只要能喝个痛快,便是一个月都够了。”他昏迷期间,一直被人喂大补之药物,又被输入了那许多真力,这时精神大震。上前先向朱天聪道:“多谢侯爷再造之恩。当年若不是你传我功夫,我再也不能有今天。”朱天聪微微一笑,道:“过往之事,不用提了。可惜终究没能治好你。”李若文惨然一笑,道:“我……我多谢侯爷和影前辈的大恩。只是……只是……天香已经死了,我一人独活有何意义?还不如死了的好。”想到唐天香,眼泪便欲流出,只觉得胸中大痛,便要晕倒,鬼手神医忙上前在他人中掐了好一会儿。李若文精神又复,道:“不就是比酒么?我来和你比。”拿起第一个酒壶便对着壶嘴喝了一口,赞道:“近些日子嘴巴淡而无味,这酒却是好酒。”向旁边的秦枫道:“兄弟,你来尝尝。”倒了一杯酒给秦枫,秦枫笑道:“是,大哥让我喝我就喝。”
他心中却是酸苦无比,心想大哥只能活几个月了,泪水不禁掉下,和酒混在一起喝了,哪里尝得出酒味。李若文看在心里,心中也是一阵痛楚。嘴上道:“这酒也不是很了不起。”许我醉道:“小孩子没有见识,这酒是我珍藏多年的美酒,怎么会不是很了不起。”
李若文哈哈笑道:“若这等一般的杏花酒,用得着珍藏?”许我醉听他说出酒名,心下一惊,道:“那怎样才算不一般?”李若文道:“杏花村汾酒,又叫老白汾酒。以清澈干净,清香纯正,绵甜味长着称,堪称色香味三绝。故而在山西一带,又叫做三绝酒。你的这酒是自酿的?你只是重于它的色质,却不知这种酒并不是只有花的香味,酒味反而更浓。”许我醉不信,道:“杏花酒,怎么可能有浓郁的酒味?”李若文笑道:“杏花酒,是以汾酒为基。汾酒味辣,你再怎么处理,都会有汾酒的味道。只是你喝下之后,嘴里辣过留香,甘甜慢慢现出。”许我醉缓缓点头,道:“说得也是。我以为杏花酒得以花香为重,是以酿酒时减轻了汾酒的分量。我就说嘛,酿好之后并不如何好喝,只是有些香而已。”李若文道:“嗯,如果你下次再酿,记住了,汾酒必须是上等的,然后汾酒的量控制在六到七分。如此再加上高超的技术,杏花酒该有小成。”许我醉连连点头。道:“好,下次我试试。”李若文倒一杯第二种酒,放在鼻间嗅了一嗅,点头道:“这饶州米酒倒是不错。你特地去买了饶州酒米来酿,足见用心之良苦。只是……”
许我醉见来了行家,早忘了比试,问道:“只是如何?我喝这酒,感觉比正宗饶州米酒稍辣,却是为何?”李若文道:“这酒是酿得不错的,大概有了八成火候。只是唯一不足的是,你只考虑了饶州的大米,只学了饶州酒的技术。却忽视了饶州的气候。各种酒在各个地方酿造,它的气候会成为一大因素。就像女儿红,在绍兴和在嘉兴酿,也是有不同。”许我醉连连点头,拿起一壶酒,倒了两杯,道:“试试这个。”李若文接过一杯,道:“这是女儿红,人说女儿红色如琥珀,橙黄透明,就颜色来看,你的女儿红酿得不错。”喝了一口,道:“嗯,味道也不错。比嘉兴女儿红好喝一些,比起绍兴女儿红,却还差一点。”想起和唐天傲在嘉兴品酒,便有嘉兴女儿红,又想起唐天香,心道:“女儿红色如琥珀,天香却是色如明珠。”想到唐天香,眼中一红,道:“女儿红怎么都没有嘉兴的好。”许我醉一怔,道:“你说绍兴女儿红好,怎么又说嘉兴的好?”李若文道:“我是在嘉兴喝的绍兴女儿红。”却原来他说的是唐天香,许我醉又如何懂得。
许我醉暗暗记忆李若文说的话。李若文已走到中间一壶酒边,掀开壶盖看了一眼,摇头道:“这是贵州苗酒,你怎么酿的?”许我醉忙道:“我找了苗家五毒来酿。”李若文摇头道:“关键就在这里,贵州苗酒的五毒,抓的是贵州山区的毒物。各地的湿气不一,你抓的毒物肯定不是贵州的。”许我醉道:“不错。我在贵州找了四种毒物,只是缺了毒蛇。我就回来之后抓了一条白蛇。”李若文摇头道:“这怎么可以?就算你抓白蛇,也要抓贵州苗区的白蛇。但是最好捉一条苗区的青蛇。唉,你这酒,没有毒死人算你运气。”许我醉尴尬一笑,道:“我差点死了,是鬼手替我解的毒。”李若文道:“就现在看来,这个苗酒是最失败的。你以后也不用酿了,这酒你酿不好的。”许我醉心下佩服不已。
风凡见这局又要输,心下大怒,道:“小子,你出来捣什么乱?”李若文哈哈笑道:“你叫我小子?我倒要叫你小子。”风凡冷笑道:“我想请阁下指点两招。”李若文笑道:“打架我是不行的。”风凡道:“打不打由不得你。”左手抓住一个凳子便砸去,劲风朔朔。李若文身子刚好,哪里能够动武?秦枫拍掌将凳子打落,喝道:“我替我大哥接下这一仗。”风凡道:“那可别怪我欺负小辈。”秦枫大喝一声,身子跃向风凡,随即拍出两掌。风凡小视秦枫,谅他一个小子如何能敌得过自己?是以举掌硬接,四掌相接,秦枫身在空中,没有借力点,倒翻一个跟头落地。风凡只觉得胸中难受,心中甚感惊异,心想这秦枫杀了马清看来果然是真的。当即全身贯注,揉身再上。秦枫以掌接住,施展武当绵掌。这武当绵掌虚虚实实,假假真真。看似一拳出去无力,其实力大千斤。有时出去一拳看似力大,事实却是虚招。这一套绵掌使出,风凡和他斗个不相上下。朱天聪和影无踪旁边看着,准备随手出手,这时知李若文已经只能活几个月,二人也豁出去了,只想打几个人出气。李若文却是一杯一杯喝着桌上的酒,许我醉见他喝一杯,便问一次:“这杯如何?”李若文往往摇头不语,偶尔点个头,许我醉高兴老半天。
场上二人翻翻滚滚数十招一过,情势已变。秦枫初时靠着绵掌能斗个平手,后来风凡摸出了一点门道,已能渐渐的使个奇招,让秦枫退一步或者半步。影无踪道:“秦小子,干嘛不用太极拳?你们武当太极拳可很厉害的。”秦枫哪里学过太极拳,不言道长说他内力修为不够,学了太极拳也没有多大的帮助。是以他并没学太极拳。风凡笑道:“这小子不会太极拳啊,不然早就用了。”秦枫一转身拔出长剑,道:“且试试我的剑法。”长剑疾刺,风凡往后一扬,左腿自然踢出,秦枫身子一探,从风凡身上跃过,身子未落地,已倒刺一剑,这一下速度甚快,影无踪拍手道:“小子好剑法。”风凡后退避开,道:“不错。”举掌便上,秦枫长剑一挑,将风凡逼退,道:“你不是我对手,你取兵刃来。”朱天聪笑道:“哈哈,他是不懂得兵刃吧!”这句话说中风凡痛处,风凡挺身怒视秦枫,道:“日后再向你挑战。”双袖一摆,在众白衣女子簇拥下去了。朱天聪看着剩下的几个风凡的宾客,道:“你们日后别跟着这人了,你们只会吃亏。”也不等他们回答,道:“我们走吧!”李若文向许我醉道:“你的酒已经不错了,按我说的试试。”许我醉很是高兴,连忙道谢。
众人顺着原路出了紫竹林,到洛阳城中吃饭。李若文好久没有吃东西,这时狼吞虎咽一番。秦枫道:“大哥,你随我回武当吧。”李若文笑道:“终究会回的。我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得做完我该做的事。”影无踪道:“什么事?”李若文呆了一阵,道:“天香死得……尸骨全无,我要去打捞。”影无踪不再多说,心道:“这人如此重情重义,倒也难得。”李若文又道:“天香还有个妹子,我帮她照顾几天。然后上武当向师……不凡道长叩谢养育大恩。”朱天聪道:“如此甚好。只是也不用太过执着,唐天香随着江水不知到哪儿去了,如何去找?”李若文一怔,泪水便欲流出。过了片刻,解下凌霜剑,道:“侯爷,这剑还你。我现在都没有心思动武了,哪里还是什么凌霜剑传人?”朱天聪接过长剑,道:“从此,又不知多久才能再找到凌霜剑的传人了。”言意颇为萧索,李若文听在耳里,却也不忍,但想自己将死之人,随着两位前辈,只会多加烦恼。当即喝干杯中酒,道:“各位,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日若有缘相逢,再把酒言欢。”一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