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在迷糊的黑暗当中,如果心智不够坚韧,胸怀不够坦然,那就只有一个结局:胆战心惊,稍微一个不慎,便掉进那无底的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后,岳飞睁眼醒转来了,首先看到的是遮天蔽地的树林,再是一团耀眼的金黄色光芒。
此时约是巳时,太阳已快升至正顶端,空气中明显有了一股灼热的感觉,但岳飞眼之所至,浓雾仍是萦绕不散,锁住了树梢,白蒙蒙的景象中闪烁着几道金黄色光芒,另添了一番瑰丽色彩。
岳飞打个哈欠,自语道:“又是新的一天了。”昨天乘着高兴喝的不少,搞的现在都觉得头还有点痛,有点晕,有点重,使双手在地上一撑,岳飞坐起身来,甩了几下头,待得清醒了一点,才发觉所处之地无山无水,浑无沔水谷的景象,隐约竟是那晚与箫闲云相遇的那片林子。
他猛地从地上跳起,背脊上惊出一身冷汗,叫道:“三哥!诗月!三哥!诗月!……”
他一边出声呼喊箫闲云和诗月的名字,一边凭着记忆觅迹寻通向小楼的路。但他喊固无人应答,走出里许路亦是一无所获,不由忖道:“怪了,连相似的一草一木都没有,难道…难道…我竟在这里睡了一晚,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茫然四顾,看着这片陌生的林子,他默默地低下了头。可那一日里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切,那么的铭心刻骨,就像那烙印一般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理,着实令他难以承认那些事只是一场梦而已。
梦?
梦?
啊!
他忽然大声叫了起来,如是发疯了一般:“不可能的,不肯能的,不可能!不可能!我不要那是梦,不是,我要那是真的,是真的!”他没念一个“不可能”便后退一步,待得这些语无伦次的话说完,统御十万之众的大将军因为伤感,虎目里已起了泪花:“真的,真的……三哥,小弟好生不想跟你分离 ,不想……”
就在他狂声呼喊,心情跌落到了极点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林中响起:“你醒了。”
一听有人说话,心情激荡的岳飞以为就是箫闲云,脱口叫道:“三哥!”可没等到那人回答,岳飞满心的欢喜已无影无踪,如是那泄了气的皮球,焉瘪瘪地软作一堆,垂头丧气的自嘲道:“唉,是我太痴了,三哥怎么会在这儿呢?”从地上爬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继续往前走去。那声音又响起:“元帅且慢一步,我有话对你说。”岳飞这次听的清楚,林中却是还有人在,而并非自己的幻觉。循着那声音望去,只见大雾萦绕中,一个人若隐若现,身材甚是魁梧,大袖飘飘,只是隔得远了,尚看不到面目。
荒郊野林甫遇呼喊,岳飞不知老者善恶,先自提高了警惕,遥问那人道:“尊驾是谁?”
那人道:“莫忧,是我。”林中响起窸窣碎声,那人挪动步子,向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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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这两句话,岳飞已觉出那人该是自己认识的人,不然声音不会如此熟悉,但是一时却想不起是谁来,唯有静观其变,翘首以盼庐山真面目尔。
很近的距离,却彷佛走了一生一世。
岳飞也彷佛等了一生一世。
一丈,五尺……终于看到了那人的面貌:龙唇凤目,尊华高贵,竟乃是当今大宋天子赵构!
岳飞瞪大了眼睛,只惊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连忙拜伏于地,叫道:“吾皇万岁!不知陛下驾临,微臣未克远迎,心下着实惶恐,请陛下降罪责罚!”
赵构右手略略抬起,示意他平身,淡淡笑道:“爱卿快请起,此处只有你我君臣,繁文缛节就免了吧。”岳飞见他没生气,叩头道:“谢陛下。”才敢站起身来,续道:“陛下坐镇京师,空掌内外全局,日理万机,今日怎地有暇到此一游?微臣事先不知,未曾随驾,实在是失职。”赵构知道他还有长篇大论要讲,便赧然一笑,打断了他:“爱卿不必过责,是朕偶然来兴,才到了此地的,事先没有知会爱卿,是朕之过才是。”岳飞恭敬地道:“臣不敢。”
赵构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将旁边的一块顽石也拂干净,说道:“来,爱卿坐这儿。”岳飞见状,重又拜伏在地上:“陛下请坐,微臣站着就是了。”赵构笑道:“爱卿太也迂腐了吧?朕叫你坐,你就坐了又有何妨?难道要朕下道圣旨,你才肯奉旨坐下么?”岳飞被这么一说,赧然道:“是,陛下言之有理,是微臣迂腐了,请陛下恕罪。”赵构假色道:“又来了!朕说过了,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一切免礼。”岳飞脸颊有些灼热,应道:“是。”
赵构道:“近些日子以来,爱卿忙于抵抗金兵,安抚百姓,想是累坏了吧?”岳飞道:“有劳陛下关心,臣也是为了国家和天下苍生,累些也是不打紧的。”赵构点了点头,显是十分的满意:“不愧‘精忠报国’之志也,朕得能有爱卿辅佐,幸何如之。”岳飞道:“陛下谬赞了,臣知道自己生的愚蠢,对国家只是尽些绵薄之力罢了。”
赵构道:“军中的将士们也够苦的,朕很是感激他们,若没有他们的流血牺牲,就没有今日的大宋。爱卿,待你班师还朝之时,朕定当好好犒赏三军,才不负了三军的一腔热血。”岳飞听他如此说,凛然道:“微臣代麾下将士,叩谢陛下恩典,臣等定当奋勇杀敌,绝不辜负陛下厚望。”赵构道:“爱卿言重了,这些都是朕该做的。古语云:国之根本在于民,国之存亡在于兵,若非尔等将士效命,岂有今日之朕?今日之大宋?”这番话甚是在理,岳飞由衷地道:“陛下圣明,微臣拜服。”
君臣二人久未见面,当下又寒暄了一些日常。
赵构心一沉,说道:“郾城大战我军大胜,金兵大败之后已退回北方,不再有觊觎中原之力,爱卿,对于我军的下一步行动,你作何打算?”
岳飞听他亲自过问,不由心中一酸,黯然道:“遵陛下旨意,即日班师还朝。”
赵构问道:“爱卿,说真心话,对于朕之决议,你可有怨言么?”岳飞脸如死灰,几乎就要落下泪来:“自古道:‘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臣既食君之禄,就该忠君之事,就是有些私心不快,那…又有什么法子?”
赵构见他神色不愉,显得极是不甘,却又是百般无奈,刚才神采飞扬的豪迈壮士,转瞬成了落拓窘迫的酸儒穷生,心里虽暗暗叹息,但面色却丁点不变的问道:“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将怎样去施展你的抱负?”
岳飞深知这位陛下君无戏言,既已搬下班师圣旨,那就绝无更改之念,暗度他此言只是安慰自己,纵然自己将胸中大计和盘托出,也未必能打动他的初衷,心道:“与其对牛弹琴,不如永埋心里,让它随着记忆一点点逝去吧。”于是就低下头,一言不发的闷着。
赵构知他心意,也不以为忤:“爱卿就说说吧,朕是真想听听你的战略构想。”
岳飞见他不怒,语气中反而充满真诚,心中一软,不好再拂逆赵构的愿望,便道:“那臣就放肆了。”站起身来,拣了一根趁手的树枝,用左手抹平一块地方,用树枝画了起来。
赵构伸头望去,见是中原地理图,就“嗯”了一声,静静地看下去。岳飞下笔如龙飞凤舞,丝毫不假思索,迅速勾勒出中原大地,山是山,水是水,无有丝毫差错。要知道,这些年来岳飞每每计划北进中原,自是对地形烂熟于心,这般画出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待他画完了,赵构拍掌赞道:“爱卿不愧是我大宋的第一名将,山川地理画将出来竟是笔不加点,一挥而就!朕若不是亲眼目睹,还真是难以相信天下间有此奇事啊!”岳飞道:“陛下过誉了,只是臣心中既有中原,又是夙愿所在,年年踏足,这才记得一清二楚,不足为陛下一哂。”赵构听出他话里意思,心中有愧,讪讪道:“爱卿太谦逊了,朕心里是知道的。”岳飞道:“是。”
赵构道:“爱卿,你这就开始吧。”
岳飞理了理思绪,缓缓说出了那已酝酿多年的计划:“陛下听禀:以臣之所见,金人虽在郾城、颍昌、朱仙镇三次大战中败北,损失不下十万众,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想彻底灭金,还是需要相当军力的(赵构听到此处点了点头)。臣是这般筹划的:韩元帅世忠:统率麾下兵马自淮阳、张元帅俊:统率麾下兵马自庐州分路北上,钳击山东,以韩张两军的实力,绊住山东二十万金兵当无问题;吴元帅璘:统率麾下兵马,出川口,兵临长安城下,必能令关中震动,十万金兵恐难出临潼;三路兵马若得手,如是斩断了金国的两只臂膀,岳家军就可中央突进,实施‘连结河朔、直捣中原’的计划了。”
赵构沉吟片刻,问道:“爱卿仅以岳家军北征,能有几分胜算?”
岳飞微微一笑,道:“陛下明鉴,面对金国百万之众,岳家军岂敢托大?臣须得请援,才有战胜的可能。”
赵构道:“此战我军倾国而出,何来援军?”
岳飞道:“河梁南北的各路义军,其众不下百万,又素怀忠义之心,当此国难之际,若能团结一致,大家戮力同心,何愁金人不灭?山河不复?”
赵构又沉默片刻,道:“金国北疆辽阔,东西横亘千里,回旋余地极大,若是奸诈用兵,故意避开我军锋芒,抽兵迂回南下,既可断我大军后路,又可趁势攻取江淮腹地,威逼江南。此时岳、韩、张、吴精锐尽出,朝中还有何人可用?哪路兵可调?”
岳飞又是一个微笑,道:“陛下宽心,金国没有这个机会。”
赵构道:“何以见得?”
岳飞道:“臣还有三路援兵。”
赵构惊道:“还有三路?”
岳飞道:“不错,正是三路!(弓腰向前,以树枝指地下图画)陛下请看,金国疆土基本继承辽国,北是不毛之地,乃是当年苏武牧羊之处,东临高丽与大海,西南接党项夏国,西边是辽国皇族后裔耶律大石的势力,南靠我大宋,是实在实的四战之地。臣的这条计策就是结好三国,我四国联兵,一起挑了大金。”
赵构万没料到岳飞此计,这一惊更甚,竟是不敢相信:“爱卿,这…这条计策可行吗?”
岳飞道:“这条计策成功与否,全看我们自己的努力。”
赵构道:“怎么说?”
岳飞道:“邀耶律大石出兵不难,只需一舌辨之士即可,辽金本是世仇,正巴不得有盟友襄助呢。夏和高丽乃是一隅小国,自来是在大国庇廕下过活,金人异军突起后,对两国多有欺压,两国表面上虽对金人俯首帖耳,但暗地里却是如防大敌,急欲寻机扬眉吐气。只要我军显示极大武功,露出战胜金国的实力,两国国主明慧,绝无错失良机之失也。”
赵构道:“朕闻三国地狭民弱,军力有限,虽与金有怨,但没有十全的把握,恐怕也只能作壁上观吧?”
岳飞道:“陛下所虑甚是,此着臣已有计较。”
赵构道:“噢?愿闻其详。”
岳飞将树枝滑过黄河,指着北方一处山岭道:“此处叫做燕山,是直捣黄龙的必经之地,山险路窄,金国定会布置重兵,派出兀术把关,阻我大军北上。而这一战就成了关键,若胜,则三国如约出兵,攻击金国侧翼,策应我军行动。我军就可直扑金国京畿要地燕京,此时各路义军已到,我军以绝对压倒优势攻城,直如翻掌般容易,此后取黄龙府,迎回二圣亦是马到功成;若败,则三国裹足不前,以免引火**,我大军退回江南腹地,一切努力付诸流水,中原恢复无望。”说到后面的败论,岳飞声音略低,但眼中精芒四射,脸色坚毅,显出必胜的万分信心。
赵构撇开失败的可能,道:“爱卿此计玄妙,果是神来之笔,朕钦佩之至。只是不知三国能出多大军力,对全局能起多大作用?请爱卿告之。”
岳飞道:“孟子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古往今来数千年,莫不是人心向背决定成败,也许三国出不了多少兵,对全局也无关痛痒,但意义却是不凡,是必须的。”
赵构奇道:“意义?”
岳飞道:“对!臣要让全天下都知道,金人的所作所为乃是人心所背,为苍生所唾弃,早晚必遭灭亡!”
赵构见岳飞思维缜密,计策环环相扣,简直是无懈可击,且又在意外出奇兵突出,杀招迭现,就如海中的浪涛般,一浪才过一浪又起,汹涌澎湃,暗藏凶险,排山倒海而来,气象之壮观,唯天地变化可比,不由叹为天人,唏嘘不已。
岳飞说完心中构想,虽明知北伐之望渺茫,终究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乘着赵构兴致正浓,问道:“陛下以为此计如何?”
赵构似是看穿了他的意思,漫不经心道:“行军打仗非是朕之所长也,不敢妄言。”
岳飞见他不冷不热,顿觉好生失望,失落的坐回原地。
赵构也不理睬,待他情绪稳定后,道:“爱卿,朕有一事想问你。”岳飞道:“陛下请讲。”赵构道:“北国风光如何,爱卿可曾亲眼见过么?”岳飞见他问及此事,心下一凛,不明白是何用意,赧然道:“请陛下恕臣孤陋寡闻,臣足迹只到过河北,并未深入燕山以北。”
赵构站起身来,轻叹一声,怅然道:“这正是朕所担忧的,朕常听人说,北国之地严寒异常,冬季更是遇水成冰,我军多是生于江南水乡温暖之地,要是去了北国征战,如何受得了这恶劣天气?岂不白白送了性命?”
岳飞一怔,随即从地上弹起,窘道:“臣选在夏秋之际进兵,想北地不会太冷的。”
赵构道:“可夏短冬长,爱卿能从速克敌吗?”
这一问,还真把岳飞给问住了。他的北征进兵之策可说是完美,但却忽略了天气的变化,要知道排兵布阵固然重要,但气候变化对于战局的影响岂能小觑?岳飞熟知各朝历史,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思索了一会儿,强辩道:“这个…微臣…请陛下放心,只要三军带足御寒之物,臣想绝无意外的。”
赵构又叹息道:“爱卿忠勇体国,胸怀大志,以‘北伐金国,收复河山,迎回二圣,雪耻靖康’为己任,劳心劳苦,功勋昭于日月,朕有肱股如此,真乃天赐。但世间之事,万万千千,非是一绳所能丈量长短,所以往往不如意者十之**也。”岳飞应道:“是。”赵构道:“爱卿,此去北征之路不独山险水恶,亦且天寒地冻,北地之民又是人心难测,不是朕不相信爱卿的本事,而是朕真的有些担心啊。朕向倚爱卿为我大宋的万里长城,视为大宋的希望,大宋的精神象征,倘若爱卿于北征之役中不幸有所闪失,岂不是要叫朕伤痛一世?爱卿,依朕之所见,岳家军暂不北进,先还屯鄂州,以固江南,待金国有变时,再请爱卿举兵进击,如此也大些胜算。爱卿,觉得如此可妥否?”
岳飞呼吸一滞:费了大半天的劲儿没能说服赵构,反倒是他变着法儿来劝自己放弃北征之念!此时情绪涌将上来了,哪还冷静得住?心道:“我豁出去了,冒死进谏吧。”扑通一声,双膝重重地落在地面,正色道:“陛下,请容臣禀奏:臣继承宗老大人之遗愿:‘驱除胡虏,收复河山’,十余年来,夙兴夜寐,片刻不敢怠慢。现如今,金兵锐气丧于郾城,号令不达于燕山,我大军前锋指于汴京,百万义兵兴于河梁,正是陛下中兴之日,金贼灭亡之时,若不乘势殄灭,后患必定无穷啊!伏望陛下以苍生为念,即速降旨,令诸路之兵火速并进,则收复河山,迎回二圣,雪耻靖康,指日可待啊!!!”他说一番话时声泪俱下,字字珠玑,既扼要点出了当前的有利形势,又道出了自己希望完成北征大任的心声。
赵构一言不发,默默的听完岳飞的陈词,愣了许久,走上前去,将他扶起,温言道:“爱卿请起来说话。”岳飞膝盖后移几步,道:“微臣难忍中原大地遭受胡人蹂躏,愿为苍生跪着。”赵构拿他没办法,续道:“爱卿何苦如此执着呢?刚才朕之所言,就算是朕请求于卿家了,好么?”
砰!砰!砰!
岳飞连磕三个响头,额头已碰出鲜血,但却深深埋住了头,虎目中落下串串泪水来,决然地道:“臣不敢!臣死罪!臣有负圣意!”他哆嗦着身体,含泪继续说道:“古人云:‘言必信,行必践;有其始,有其终。’臣愚昧愧赧,既允诺了万民要救他们出水火,就当践行于万民,虽九死其犹未悔,所以臣干冒一死,求陛下收回成命,允臣率军北进。”
赵构看着跪在地上的岳飞,伸出去扶他的手顿在半途,脸色也是一变,犹豫了片刻,转过身去,猛地一跺脚,似乎是妥协了,又似乎是表示无奈,只听得岳飞心儿扑通扑通地直跳。
在这苦苦等候的一刻,时光就好似凝固了一般,那么的持久,那么的难耐。
唉!
赵构再是一声叹,坐回了原坐,一横心,说道:“好!好一个‘诺于万民,践行于万民’!为苍生,爱卿能直言冒犯,真是叫朕汗颜无地啊!他们也是朕的子民,朕岂有不痛心的道理?既你如此固执,朕就成全你,立军令状……领旨意吧。”
岳飞抬起头来,望着赵构,颤声道:“陛下,您…您答允了?”
赵构别过了头,应道:“嗯,允了!”
盼了多少年啊,终于盼到它了。
雄鹰终于可以振翅高飞,任意遨游了。
岳飞胡乱抓了几把有些凌乱的衣服,挺直了身子,双手抱拳,肃穆道:“臣岳飞,在此立下军令状:此去北征,若是不能平定金国,迎回二圣,决不再回中原半步,客老他乡,以作天惩。”
赵构见他如此决然,仰天合上眼帘,感到一阵莫名的苦涩,从袖内取出一卷黄绸,交到他手里,嘱咐道:“此乃朕之手谕,凭此可调度天下兵马,爱卿好自为之吧!朕在京师会为你祷告,盼卿早日凯旋归来,十里亭外布置洗尘酒宴,每日翘首以盼。”言罢,再无停留,慢慢向树林深处走去。
岳飞愕然道:“陛下,您这是……”
赵构没有回头瞧他,只是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追来,渐行渐远,很快便没了人影。
蓦然回首时,才发现,已是泪满衣襟。
岳飞热泪流终于涌出,长拜相送赵构离去。
陛下,您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