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 人羣扎堆而望,道具旁的大型电风扇也开始运作,营造出狂风之势。
莫暖暖再自然不过地扬起手腕, 顺了顺步易遥因强风而吹落额际的一绺短发, 自在得就像他们真是一对情侣。
步易遥的黑眸凝视她, 大掌轻柔拂开她颊边的发, 勾到她的耳后。
莫暖暖笑得温柔, 白皙的颊上自然的浮现红粉。
镜头来到了门边,何语晨饰演的李可纤怒气冲冲地来到他们的面前……
布景里的灯光明亮如画。
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莫暖暖, 不再是步易遥,不再是何语晨, 他们用着另外的名字, 讲述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岁月荏苒。
拍摄的时间, 由早上一直到日落西山。
“大家辛苦了!今天的任务提前完成,大家今晚就好好休息, 明天继续保持这个状态!”
导演笑容满面的总结。
一出戏,一个镜头,需要出动不少人马。
一部仅只两个小时的电影,不知要耗费多少人的心血与时间。
步易遥跟莫暖暖齐肩走出片场。
一辆黑色的林肯车就朝他们直驶过来,停在他们的面前。
车子的后座摇下车窗, 玄泽风探出头来, 盛情相邀:“一起吃饭。”
步易遥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 只是望着莫暖暖。
莫暖暖灿烂一笑, “一起吃饭是你的口头禅?”
玄泽风戏讪道, “没办法,找不到其他的藉口约你出来。”
步易遥神色平淡, 冷道:“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莫暖暖拉了拉步易遥。
步易遥瞟了莫暖暖一眼,直盯玄泽风。
他可不认为玄泽风对莫暖暖是认真的。
玄泽风不以为意,轻笑着,“我想,我的企图你应该会比较清楚。”
话,是对着步易遥说的。
“暖暖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步易遥说,“只要你招手,会有很多女人往你身上贴的,你何必要来招惹暖暖?暖暖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不是那种陪你玩玩就算的对象。”
“我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跟她就是一个世界?我知道你是她的朋友,但是,朋友已经晋升为骑士了吗?”玄泽风的嘴角带着少有的讥嘲,盯着莫暖暖的幽邃黑瞳闪烁着诡魅光芒,“我倒是不清楚你口中的玩玩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非得以结婚为背景的追求与交往才不是玩玩?是不是太可笑了一点?”
“暖暖,我们走。”
步易遥不怕得罪玄泽风,拉着莫暖暖转身就走。
“可是——”
莫暖暖站在原地。
“你不走?”
步易遥松开握着莫暖暖的手。
莫暖暖知道步易遥是为她好。
于是,她歉意地望了玄泽风一眼,然后被动地跟着步易遥的步伐离开。
在他们走远后——
玄泽风重重一拳打在座椅上,他的黑眸闪过火花。
莫暖暖和步易遥已经严重地挫伤了他引以为傲的自信。
他玄泽风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
一般而言,他不允许自己的时间与精力白白浪费。
当然,这次的一般而言,也不会例外!
咖啡座里,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咖啡香。
悠扬的协奏曲在宁静的气氛下缓缓流泻。
玄泽风点了十几年来没变过的蜜桔茶,变的只是温度,春夏为冰,秋冬为热。
莫暖暖点了一杯柠檬汁。
她说,“藉口跑出来,被导演抓住我一定体无完肤。”
“没那么夸张吧?我倒不担心导演会怎么生气,而是步易遥——”玄泽风深深凝视她,俊尔的气质未减,更添几分儒雅,“步易遥呢?你不怕他生气?”
“他今天跟我不在一个片场。”
他眸光一闪,试探着,“如果他知道,你不怕他生气?”
她眸光清灵,可怜兮兮地说,“怕啊,所以,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他只是你的朋友,会不会管太宽?”
“不会,关心是永远不嫌宽的。”
“他就那么担心你被我吃了啊?”
“谁让你是女性杀手。”
他报以一笑,闪烁如星空的光彩,“那你为什么没有被我秒杀?”
她凝眉,吐舌,“总得要有那么一两个女人挫挫你的锐气吧。”
“真稀奇,你也会来欲擒故纵这套把戏。”
“人类就是这样的,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我不该学会欲擒故纵吗?”
他的嘴角极轻极淡地扬起,“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什么该不该。”
“那你是希望我对你欲擒故纵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让你轻易得手好?”
玄泽风望着玻璃大门外车水马龙,人羣熙来攘往的街道。
他说,“你看外面走过的情侣,你能猜得出来他们都是一些什么样的组合吗?是性格顽劣配性格刚强,还是性格嫺雅淡漠配热情如火?”
她说,“我懂你的意思了,你不就是想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吗?”
他摇头,“我想说的是,没有人能算出你正确的配对应该是什么样的个性,没有人能决定什么样的情侣组合就是绝对幸福的配对,除了本人以外,没有人知道谁适合你。恋爱不就是双方尝试磨合的过程吗?照步易遥的看法,我若决定跟你交往,就一定要确定能够永远,那种保证怎么可能存在?至少,在我的世界里,那种保证是不存在的,和得来就在一起,和不来就分开来,各自再寻,恋爱关系一旦成为束缚,对谁都不是好事。”
她皱眉,“只要是女人都会想要安全感,你这样说不是让我更不敢接受你了吗?你真的在追我吗?”
他挑了挑好看的俊眉,“我确实在追你,但这种追求也不代表永远,而且它是建立在互不抗拒的状况下的,如果你说你感到困扰,我就算再喜欢你也不会厚脸皮的在你身边绕,正因为你也很享受我的追求,我才继续的。”
她调皮地微举双手做投降状,“糟糕,你太会放电,我没带变压器,快抗不住了。”
有一点他必须说清楚,“安全感这种东西不是我可以提供的,如果你寻求的是永远,那就一直享受我的追求带给你的快乐好了,千万不要接受我。”
她柔柔地说,“不知道我还能享受多久,你这样的追求。”
他忽然问她,“敢跟我一起冒险吗?”
莫暖暖还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玄泽风就已经拉起她,往外跑。
后面则是追着他们结帐的咖啡店的保卫人员。
很快,保卫人员就被他们甩在身后。
他握着她的手,握得很紧,跑得很快。
终于,他们停了下来,不停地喘气。
他们跑了没多久,但像是一生。
四眸相触,她拈出一朵清浅的笑容。
“我们去波斯海,听海吧。”
她说得极轻,如同盼视的秋水,眸光与嗓音,都带着希冀。
他不说好,不说不好,笑得异常温柔。
然后,他拉起她,用行动表示意愿。
广褒的天空,蓝得澄明。
浩瀚的大海,蓝得深邃。
灿烂的日光悬浮在湛蓝的海上,闪闪发光。
玄泽风微微笑着,眼眸在凌乱的发丝间明亮炫目。
莫暖暖注视着他,阳光映照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
白色的海浪冲击沙滩,清凉的海风轻拂。
她放开他的手,双手大张,奔向大海。
空气里是海水特有的味道。
他站在沙滩这边看她脱了鞋,脚丫浸沾海水,自由旋转,彷佛青鸟穿梭在流云之间。
也许是阳光越来越刺眼,也许是站立的时间久了些,他眨了眨眼,想看清远方的她,却发现她越走越远。
等待什么?盼望什么?
放弃什么?追求什么?
想用一生守候一个幸福的结果。
才惊觉,岁月蹉跎。
他的双脚似乎有自己的意念,举步朝她走去。
一步又一步——
温热的海水一波波打来,淹没他的脚踝、小腿、膝盖。
直到他站在她身边,才发现海水已经过腰了。
他迫不及待地伸手与她的手紧紧交握。
据说,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和喝海水一样,第一口的时候感觉很爽口,可是喝完之后马上口渴,喝得越多就会越感到口渴。
她笑得很温柔,说得动人。
她说,“我是那种比任何人都更容易口渴却只喝特定那杯水的女人,而你则是那种只要渴了,不管是什么水,哪杯水都可以一饮而尽的男人。”
她挣开他的手,毅然投身大海的怀抱。
她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他,被抛在海边,成了一个弃儿。
没有她的笑,没有她的歌,只听得见海浪的拍打声。
他炯亮的黑眸愣愣地盯着双手。
他无助,他彷徨,心慌如大山般压住他的心,让它不能自由的跳动。
哗啦啦,水花分开。
他斜刺入海,宛若自如的蛟龙,迅速找寻那抹明亮的影子。
哗啦啦,水花四溅。
他带着她,浮上水面,渐渐往岸边靠近。
上岸。
他冷淡阴沉。
她讨好地攀上他的手臂,“对不起……我闹着玩的……”
“走开!”
他嫌恶地推开她。
海水漫过他们的脚踝。
他带着莫名其妙的火气,走离海岸。
她缓缓趋向他跟前,“我发誓,以后,不再这么玩了。”
他别过眼,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突然,她叫嚷道,“糟了,我忘记还有戏,导演一定急死了!”
他状似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其实,是关心她的。
“手机给我。”他没好气的提醒,“我帮你说话。”
她从口袋里掏出已经进水的手机递给他。
他狠瞪她一眼,没有接已经湿了的手机。
她顿觉委屈。
他拿出自己的防水手机,给导演打了一个电话,简单说了几句。
“你有手机,为什么借我的?”她忘了他还在生气。
他解释,“跟你出来,我只带了私人手机,我不希望闲杂人等知道号码,免得烦。”
“你会不会太小心谨慎了?导演怎么能算闲杂人等?”
他没有理她,径自往前走。
她上前,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
他一震,却没有甩开她。
她的小脸枕上他宽厚的背磨蹭着,鼻尖依恋地轻蹭他的颈部。
他转过身,欲开口,她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听海。”
海的流光溢彩。海的宽阔无际。海的无忧无虑。
那是大海的声音,足以震撼心灵的声音。
“你听出什么了吗?”她轻轻地问。
“没有。”他配合着她,轻轻地答。
“大海告诉我,你值得信任。”她说。
他笑她的幼稚,“不信自己,却信大海?”
她说,“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跳海?大海不比游泳池,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发生意外,被海浪卷走,你为什么能够不顾自己的安危就跟着我沉下去?”
他诚实道,“我只是没有想那么多。”
她主动吻上他。
不害怕地位差异。
不害怕被他遗弃。
不害怕会受到伤害。
她放任自己的心沉沦在他的臂弯。
“玄泽风,我们交往吧。”
听潮起潮落的喧嚣,看日升日落的轮转。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