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很好, 所以直到现在我都清楚的记得进简王府的那天。
那天,晴,微风。
我和一批刚刚通过生死考验的孩子被送到了简王府, 那个时候, 未曾痊愈的伤口随着我的步子, 隐隐传来撕裂的痛。
也就是那一天, 我见到了简王平君------凤帝指婚给简王的男子, 与简王原配同为平君。所有人都以为简王不宠简王平君,可就在那天,我发现简王并不是不宠, 简王只是爱那个冰冷的男子爱到了心坎。一向带着傲气睥睨天下的简王,在那个男子面前变得小心翼翼, 神情卑微而带着讨好。
我们这一批资质最好的孩子, 绕过了简王君被优先送到了简王平君面前。笔直的站在简王平君的院落里, 就像待售的白菜,静静等待平君的挑选。
许久, 平君才掀开门帘走出房门。平君并不美艳,甚至有点清秀婉约的味道。只是,那张有些平淡的脸上眉头轻蹙,总有一股抹不开才愁绪。
站在院落里的简王,看到平君走出屋子时, 忙堆起笑脸, 站在平君身侧。那一刻, 我恍惚看到当年简王意气风发来暗杀基地时, 教官对着简王就是这副模样。当时, 我只是觉得反感。现在看到这一幕,却只是觉得意外。男子, 不就是该成为女人的附属物么?一个被强行塞给简王的平君,究竟是怎样攫住简王真心的?
在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其实是简王硬求了圣旨,讨了平君。她那颗全心全意的爱意没有化去平君的执念,反而为了平君毁了简王府----这个天凤国除了皇族最尊贵的存在。
沦落街头斩首的简王,即使双鬓斑白,却依然不悔。
那个时候,平君早已死去多年。
有点扯远,跑题了。
当时,平君从众多孩子里面选择了我。这让我很意外,无论是容貌和身手,我都不算是这批孩子里面最好的。毕竟,我们这种贴身护卫,将来如果主子有兴趣,献身也是必须的行为。
后来我才知道,平君只是因为我当时疑惑的眼神。那个时候,我已经跟着平君学功夫两年有余,平君的小腹已然微微隆起。他神情温柔的看着肚子,然后替我解惑:“其实我只是想替文芊找个伴儿,而不是呆板的死士。”浅浅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我想,平君之所以有这样的顾虑,是因为简文燕吧!简文燕身边也有着死士,只懂得服从命令的死士。
早已被训练弄得麻木不堪的孩子们,当时,只有我拥有稍微人性化的眼神。
生产的时候,平君没有熬过去。在生下文芊后,就死了。
其实,只有我知道,平君是一心求死。
他用文芊和刚刚开始的那份爱恋锁住简王一生。我到现在还怀疑,平君真的爱过简王么?如果真爱过,他怎么舍得文芊和那个爱他爱到无怨无悔的简王。
平君喜静,即使生孩子,院落里面也不过只有产夫、简王,还有我。在简王抱着平君哭的呕血昏迷时,我只是平静的抱着那皱巴巴的孩子,立誓一生护她周全。
文芊渐渐长大,吃穿用度都比简文燕低了好几个级别。所有人都以为简王不喜欢死去的平君,连带着对这个孩子也不喜欢。
这些风言风语在不经意的时候被文芊听了去,过了几天,她才顶着熊猫眼来问我:“萧倾,娘是不是真的不喜欢爹爹,所以也不喜欢我?”言语里,委屈之极。
看着她一脸期待又害怕知道答案的表情,我抚上了她那和平君几分相似的容颜,几乎与平君相同的气质,一阵恍惚:“不!文芊,你要知道简王是爱着平君的,比你想象中还要爱。”
“哦……”半响,才听到她含糊不清的一句。
看着她趴在我房里睡着后,我暗笑,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多天,直到现在她才鼓起勇气来问么?
轻轻的横抱起文芊,将她送回屋子。藉着微弱的月光,静静打量文芊熟睡的脸庞。关于平君的爱恨,我知道的不多。我只知道,感情是磨人的东西,是我这种人不得轻易触碰的。
护着文芊的日子里,白日里一路跟着文芊,深怕她受到一点点伤害;晚上,直到文芊睡熟,我才执剑而练,不敢懈怠半分。我不知道未来会面临什么,可我必须要不断的提高,以护她周全。这是当年平君耳提面命的东西,我记得很清楚。
和文芊平淡相处十多年,平静的相处却被简王君的侍女打破。
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人知道我死士的身份,都以为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侍从奴仆。那在简王君身边得宠的侍女,不知道怎么看上了我,每天都会偷偷摸摸给我塞一些糕点或者帕子。我没有拒绝只是不想让她使绊子,让简王君为难文芊。
可是,有一日却被文芊撞见了。
侍女被惊走,而她气急败坏的拾起地上的帕子丢到我脸上:“她刚刚碰了你哪里?”
我沉默,不知道怎么面对反常的文芊,却激怒了她。
被她拖进房里,看着她愤恨的撕碎我的衣衫,我第一次发现她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是这里,还是这里?”文芊的手每抚过一处都会问,然后狠狠的用手擦,直到那一片皮肤都红仲起来,她才愤愤的放过。
我只是那样看着她,那个曾经皱巴巴的孩子,如今和我差不多高。那双曾经纯粹的眼眸,如今带着我不懂的情绪。
“是不是很痛?”
我皱眉,看着她的眼睛变得清明还带着恐慌……还有心痛。我摇摇头,一点都不痛!看她的眼睛还因为我发红的皮肤而内疚,我默默的披上早已被撕烂的衣裳。看不见红肿,她大概会好过一些。
“萧倾,对不起!我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很害怕!我怕你离开我……”
看着文芊无措的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我才明白,那看不懂的情绪原来是惶恐。可是,事实证明,我的明白是错误的。那看不懂的情绪,不是惶恐,而是……
“萧倾,好吃么?”
看着她期盼的样子,我轻轻咬了一口碟子里的糕点。肯定的点头,如期看到她得意扬眉的表情。她的快乐竟然如此简单,我不由的一阵失笑。
自那天以后,她越来越喜欢缠着我,比小时候更甚。这让我练工的时间越来越少,而更甚的是,她渐渐出入小倌馆,偶尔夜不归宿。练工的时间,几乎没有了。我只能够伏在小倌馆的屋顶上,一边听着她和别的男子呢喃、翻滚,一边防备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只有白天,她会带着我去吃遍京城里各色小吃。比如今天,就是聚福楼的特色糕点。
“好吃就多吃点!萧倾,好他们比起来,你真是太瘦了!”
看着文芊将糕点推到我面前,我闷声吃了起来。文芊嘴里所说的他们,正是小倌馆的男子。一碟糕点消灭完以后,我终于忍不住说:“文芊,以后不去小倌馆好不好?”
那一瞬,她的眸子亮了起来,比那天的阳光还要晃眼。
“那些男子毕竟不干净,你若真需要,我会替你找几个通房侍从来。”我又接着说,可是,说完我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文芊那亮堂的眸子瞬间变暗,隐隐带着怒气。
当晚,文芊没有去小倌馆。只是抱着酒一壶一壶的坐在院落里,把酒对月。
我站在她身后,几次相劝,却只是站在那里。
夜深,酒空。
文芊摇摇晃晃起身进屋的时候,突然按住我收拾残局的手,醉眼朦胧:“其实我并不是非要小倌,我只是怕自己忍不住唐突了你。”
没等我说话,文芊就自个往屋里走。边走边自语道:“萧倾啊萧倾,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愣愣的看着她合上房门,文芊,我究竟不明白什么呢?
往后,文芊也不去小倌馆。总是一个人留在书房里发呆,极少出门。有时候看了我,也只是疏远的朝我点头示意。
那样刻意的远离,让我有些难过。
可我什么也没问,我只是个死士,为她生为她死,立志一生护她周全的死士。
再后来,她渐渐有了自己的交际圈,那些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相处渐渐成为过去式。而我,不得不隐入暗处,远远看着她目光迷离,笑起来总带着一分嘲讽三分玩味五分淡漠的纨绔形象。
记忆中的文芊,越来越遥远。
那日,文芊和一羣二世祖在大街上调戏良家男子的时候,被下早朝归来的简王逮个正着。简王没舍得责罚文芊,这让我庆幸了许久。
当晚,我被简王喊去。承受简王的怒火,棍棒加身,我却没喊出半个冤。我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是死士,即使简王寄予厚望,我却没法去管束主子。
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带着颤抖:“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是文芊!
我多想抬起手臂,遮住她的眼眸,不让她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可是我没有丝毫的力气,也睁不开眼,终于沉沉睡去。
也许,我要死了……
迷糊中,总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呢喃着:“萧倾,我错了。我再也不去小倌馆,也不去调戏男子……以后我都会乖乖的,你醒来好不好?”
有点吵,我皱眉,然后想要翻身却感觉到背上传来钻心的痛,痛得我一瞬间张开眼睛。第一眼,我看到的是文芊略带欣喜的脸上挂着泪痕。
她憔悴了许多。
微怔,然后伸手抚上文芊的脸庞,轻轻拭去她的泪滴:“别哭!”
“你要好起来!”文芊紧紧抓住我的手,眼神定定的看着我。那是第一次,她在我面前流露出上位者的气势。
我很欣慰,文芊,终于长大了啊!
正当我惆怅缅怀的时候,文芊从袖子里拿出药瓶,麻利的解开我的衣服:“这是我从宫里讨来的伤药,上过以后就不会疼了。”那是凤君的赏赐吧?如果这些年来,不是凤君疼极了文芊,文芊在简王府的地位只怕更糟糕。
看着文芊嫺熟的解开我的衣衫,我好一阵恍惚!
感受到背部手指的颤抖,我忙安慰道:“可能看着有点吓人,其实不疼!”
“骗人!”文芊并不相信我拙劣的谎言,真是,没有小时候好骗了啊!
我刚想再劝慰的时候,突然觉得颈脖处有些湿湿的触感,还有急促的鼻息。那是文芊的味道,于是我趴着不敢动,由着那触感慢慢的移向面颊,然后停在唇边。当她吻住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轰塌了。这些年,我都快忘了------如果主子有需要,我有必要满足。
良久,她才停止。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说:“我……我……”
看着她急促的喘息,我支起身子:“我服侍你吧。”看着她疑惑的样子,我解释道:“服侍主子是我的责任,不必担心会负责。”
那一瞬,文芊的脸由红转白,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她极怒的把我扑倒,被磕到的背部传来的疼痛感,让我忍不住痛哼出声。
良久,她挫败的叹了口气,伸出手臂小心的避开我身上的伤,然后抱着我,轻声道:“睡吧!”
长大的文芊,越来越难懂。
可我依然在那个怀抱里沉沉睡去。
往后,那个吻,那一夜的相拥而眠,文芊都避而不谈。我想,她当时只是被因为很久没去小倌馆的缘故。
直到某晚,她一身醉醺醺的到我房里。这僻静的院子没有别的侍从,分配来的侍从被文芊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打发走了。所以,我不得不支起浑身疼痛的身子,替她洗脸褪去衣裤,让她在牀上安稳睡下。就在我要离去时,文芊抓住我的手,那双带着醉意的眸子定定看着我:“萧倾,我想要你。”
你喝醉了!这句话我终究没说。我只是轻轻的躺在文芊身旁,任由她挑开衣衫。吻,比起那天的小心翼翼,此刻显得有些凶狠。背部的疼痛和陌生的感觉,让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长大的文芊,体力好的惊人。
早上的时候,文芊抱着我笑,一双眸子亮闪闪的,是我最爱看的。
她说:“萧倾,你什么也不懂。可是,没关系,我明白就好。你属于我,然后我属于你,总有一天你会慢慢明白我的心意。我等不下去了,我害怕放任你自己去想,你就会扑进别人的怀里。”
我无法理解文芊的想法,只是沙哑着嗓子直白的告诉她:“我只会是你的。”你看,并不是我不懂,而是她想的太多了。我是死士,生而只为她存在的死士。
那晚以后,文芊变得很沉稳。远离了小倌馆,远离了那羣纨绔的二世祖,天天在院落里面看着大量的书。她说,以后王府会由姐姐继承,而她会搬出去,为我们两个的未来谋取生路。
她说,她会娶我,这辈子只会娶我。
这些话我原本不信,可是,每一晚每一晚,在她的疯狂占有,不断让我重复之后,我开始选择了相信。
那时,我也开始放了剑,拿起绣花针。因为她说,以后我们会有孩子。于是,我开始想学刺绣。想给我们的孩子做好看的衣裳。
而她,也敲定了谋生的路-----开个私塾。
这些计划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们都没有来得及实施。
没过多久,简府出事了。
原本和睦的大皇女和二皇女,在老简王的挑拨下斗得,一个死,一个再也没办法得到孩子。没有谁能够知道简王用什么法子,单单以简王和简王君两条人命,保住了简文燕一条命以及被贬的庶民身份。一无所知的文芊受到波及,虽然没有被关押起来,也被囚禁在简王府的小院落。
出事后的第十五天,简王和简王君要被砍头,我拗不过文芊,便绕过侍卫带她去了。可是,我很后悔。捡回简王和简王君的尸身和头颅的当晚,文芊就病倒了。
从那以后,文芊见不得血从身体里飞溅的一瞬。看到之后,她会突然晕倒,然后发高烧说胡话。我想,这个后遗症就是在当时留下的。
这场变故,让文芊变得浑浑噩噩的。
而我不得不和老管家一起,极其简单的处理简王和简王君的后事。
文芊每晚都会抱着我哭,我知道,她几乎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而且,她现在被凤帝的禁军囚禁着,生死未知。
我只能够轻轻拍着她的背,想她当初那样,一遍一遍的重复,想要让这些话刻进她的心里:“文芊,你还有我!文芊,你还有我……”
后来,禁军撤走了。简王府虽然保留却并没有薪俸可领,仆人们也都拿了值钱的东西跑了。好在府里有些私田,可解除我们的生存危机。每年,到了时间,我便和文芊一起去收租……
就这样,第二个十年,依旧是我陪着文芊走过。
也就在这第二个十年的年尾,凤帝传来圣旨,简文芊继承了简王的爵位。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十年来无人关心,认识的人就是遇到我们,也定要被羞辱上几句的文芊,一跃成为众人巴结的对象。她笑意盈盈的站在人中央,只是笑意始终没有达到眼底。
不少人见文芊连个侧夫侍寝都没有,纷纷开始准备向府里送人。
也就在那个时候,我被文芊送了出去,安置在郊外的宅子里。
一个人睡的日子里,我很想她。
也许,她正抱着新欢。
我真的老了呢……大概,十几年,她也腻味了。
可我依旧每天拿着剑,隐在暗处守着文芊。
一连几天,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想上前询问,又害怕她讨厌看到我。正犹豫的时候,她已经翻身上马,向着郊外跑去。身旁的侍女,也慌慌张张跟了去。
她去郊外做什么?
看着她离我的宅子越来越近,我有些迷茫。
躲在房梁上,看着她不停的摔着东西,喊着:“萧倾,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那穷凶极恶的模样,几乎让我以为自己行踪暴露了。
我跳下房梁,站在她身后,正要出声的时候,她突然转过头来,恶狠狠的扑上来:“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我派来的媒公都找不到你?”
“我要保护你啊!”
“……小曲,现在去把媒公喊来!”文芊扯着我坐好,吩咐站在门边的侍女。
“文芊?”我挣开文芊的手,急急道:“你……你已经不是当初的文芊了!简王府的担子都在你的身上!今后你要娶的人,只能是皇上指派的人!也许,是皇子,也许是别的什么人……总之,不会是我,你知道吗?”
文芊认真的听着我说话,表情平静得不像话,彷佛我的着急有些可笑。她轻轻的把我拢入怀里,语气严肃:“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想娶的只有你!我想过了,先暂时以正夫的礼仪,侧夫的名分迎娶你过门。我知道,这有些委屈你!可是,等我们有孩子以后,再把这简王的帽子丢给孩子。这样,我就可以将你扶正为夫郎!陛下一向忌惮简王府的独大,所以才冷了我们十年!等以后我为孩子请王位的时候,陛下定会欣然应允。毕竟一个毛孩子比我要好控制许多……”
我想,那天我很高兴,尽管我哭得很厉害。
一切娶夫郎的程序都走完后,身着大红袍子,我被送上轿子。送礼的队伍一直敲敲打打,在简王府的正门才停下。
我微微掀开红布,看着文芊绽开笑容,挑开轿帘,接我落轿,然后一步步把我从正门背了进去。我感觉的到,文芊的腿在打颤,我想让她放下我,我可以自己走。
她摇摇头,手紧紧的将我禁锢在背上:“为了这一刻,我练了好几天了!所以,让我背你走完好不好?”
我这才记起,这几天在暗地里护着她的时候,她总是背着沙袋在府里来来回回的走。原来,是为了这一天……
才背到一半,文芊的脸就涨红且有着细密的汗珠,脚步更是不稳。我不忍的再劝:“文芊,背到这里可以了!没有人会看到的!”毕竟,文芊执意用娶正君的排场,所以宴请宾客在我的强行要求下取消了。她能够为我做到这一步,真的已经够了!我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文芊手紧紧的缠住我,粗声粗气的警告:“你要是敢下来,我带着你重新走到简王府的大门,再将你背回新房!”见我不说话,文芊笑了,笑得有些勉强:“萧倾,你知道为什么娶正夫的时候,一定要妻主背着夫郎到新房么?”
“那是为了让妻主记住,从夫郎进门的那一刻,家庭的责任和重担就在妻主身上了。那个男子将一生都给予你,所以,作为妻主将用一生来回报他。”
“萧倾,我不知道以后我们还会面临什么。可是,你要记住今天,我们是一起的。我承担着你的重量、和你一起面对未来,而你将生命和未来全权交给我……所以,无论何时都要记住……我很瘦弱,这辈子只能够负担你一个男人!”
……
我只能紧紧的抱着走路摇摇晃晃的文芊,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语。自从那一天文芊陪着我等媒公说媒后,我以为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流泪了。可是,今天我哭的稀里哗啦,似乎将一生的泪水都在这一天流尽。
等到我们到新房时,侍女小曲差不多靠着门板睡着了。我扯下珠花,轻轻的弹醒小曲。惊慌的小曲看清我们后,忙不迭的将新房的门打开。
文芊将我送到牀上的时候,自己也倒下睡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她这么累,吩咐小曲打水来,替文芊擦去汗渍,然后替她换上衣裳。然后运功替她驱散劳累。毕竟,老管家还在大厅里面等我们呢!
在去大厅的路上,我们遇到了皇子。那一瞬,我想退却,而文芊死死抓着我的手。对着皇子说:“萧倾,我的夫郎!”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该责备文芊的鲁莽,还是赶紧给皇子道歉?
我感觉得出来,皇子看文芊的时候,就像文芊看我的时候一样。而且,在老简王未死之前,皇子是许给了下任简王的。文芊怎么可以当着皇子这么说……要是万一激怒皇子惹火凤帝的话,文芊该怎么办?
皇子的离去,让我一直不安。
在新房的缠绵,文芊显得很热情。大概因为婚前准备时,我们有好几晚没有共眠过了。
即使她是简王,我们已经住在当初的那个院落----只有我们两人!即使是小曲,也是没有传唤不得入内。
后来,在游湖时,我突然呕吐不止。我这才发觉自己有孕,文芊当时乐坏了。围着我绕圈圈,然后举着杯高歌不已。一路上激动的,恨不得将这个消息告诉每一个认识或者不认识的路人!
看着她慌张的模样,我都不敢下牀。她凡是都亲力亲为,从为我端饭到为我梳头洗澡……安胎药,也是她亲手熬的,然后哄着我喝。
我想,那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候。不,应该说,遇到文芊是我幸福的开始!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
那日她上街替我买酸梅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尽管简文燕带着□□----和文芊一样的脸,甚至举手投足都和文芊一样。可是,当她拿着青梅走进的一瞬,我就知道她并不是文芊。她的步子轻盈,显然是有功底的!
在她的眼皮下,我小心的打探文芊的消息。在书房盗取的信件,让我慌乱无比。匆匆离开简王府,走过大半个天凤国,正隐约有文芊确切行踪消息的时候,我遇到了皇子。
疲倦再加上我护着肚里的孩子,几个回合后,被暗卫制住。
那一刻,我绝望的看着不远处的小横山。如果没有遇见皇子,我或许就能够在小横山截住那羣带走文芊的人!
可是……
仰躺在马车上,看着小横山离我越来越遥远。
文芊,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太幸福了,所以……所以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