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出手
这是西行以来第一次露宿,没有山也没有树,一轮下弦月远远地挂着,张贵五练完功,我神秘地从包里拿出酒来,他精神渐好,又哈哈大笑:“屋外的人都是你杀的?”我喝了一口,给他递过酒瓶道:“最近你说话总是难听,是他们要杀我。我以为远处的黑影是你,就扫了一剑跑过去,谁知快到跟前了又不由自主地朝他也劈了一剑。就这样。”他惊叫一声:“黑衣人也是你杀的?!”“怎么了?”张贵五也不喝酒,又沉思去了,我拿剑枕了,自顾自呼呼大睡。不一会他就推醒我问:“那条蛇呢?”“不见啦。看来你是真好了。”我刚要睡,他又推我道:“不是说钻你怀里了吗?”“钻我怀里不见了!”我不耐烦起来。“那那帮人在找什么呢?”我一下坐起身来,一字一顿没好气地说:“一羣喜欢拿刀玩的神经病,看过我的隐私处,又找我擦屁股用的一块土疙瘩——清楚啦?!”见他不再问,又睡去了。
忽然,剑鞘又有了动静,这次我竟比张贵五先了一步,我踢他一脚,他醒了,却一无所知地兴奋道:“想起他们找什么了?”我握紧宝剑眼睛四下警惕着,片刻之后,他才明白过来,我们趴着不动,三五人骑马从左侧驰过,又三五人从右侧驰过,正待松口气,两边的人却一齐折返回来,“这里有人!”渐渐近了,其中一人竟看见了露出包裹尺来长的软鞭手柄,喊道:“师兄的鞭!”我见躲不过,想张贵五恢复的差不多了,便拔剑站起道:“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师兄,更没阉割了你师兄,干嘛到我这里寻他的鞭?”空气中突然一声刺耳的长啸,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飘然而至:“我倒很想会会现在的有为青年。”竟再不多言,倏然长身数尺,提剑刺来!我正欲躲到张贵五身后,手臂却不听使唤地舞了起来,前后进退、腾挪点刺,煞有介事似的,倒是张贵五在那里看傻了一样。只十招,那老者纵身跃出五丈开外,好像想了一会又提剑逼近,结果五六招的样子,又跳开去,想了想,突然竟抖出好些剑花,长身飞跃而来,我横剑在胸,同时抖了一下剑尖,一道莹绿的剑气弯弓一样将那老者弹出十丈开外,兀自不停地后退。他那八九个弟子待要一拥而上却被喝住:“住手!请教尊姓大名?”我见他竟受伤的样子,连忙拱手道:“承老先生让,在下宽州府常家镇常建仁是也,还望能与老先生常来常往。”听他离去时嘟囔道:“好像听说过他家出了一个大贪官和一个大财主,咋还有个功夫高手呢!”
又清净了,我看那剑气渐渐收缩,兀自在那里激动不已,张贵五绕着我转了几圈,复又搭了我的脉搏惊奇道:“大哥,贵人哪!啥都讲缘分:小弟我给你花二两纹银送你的背心竟然是上好的北极熊皮,你让个已婚女人抱了一会儿竟得个天下无双的三星剑,出去蹲个坑突然就神功护体,得了人家两百年的功力一样。你瞅瞅你现在,脸上的褶子没了踪影,红光满面,不知疲倦,哪里还是个书生?分明就是个绝顶高手!”“什么呀,”我笑了说:“都得感谢胡玥玲才对。我哪有功力招式?全凭了宝物。狗屎运哪能天天有,以后还得仰仗兄弟。”张贵五认真道:“若非亲见,我也不信。招式可能另有玄机,但功力确已高我十倍!”我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还是高兴地找了那高粱酒咕嘟一大口道:“兄弟!喝酒!”
(4)狎妓
一路平安,我们终于到了大戈壁滩的最东口,石咀驿镇,据熟客们讲,两个人必须至少买上五头骆驼,才可能在三个月的时间内活着穿过大戈壁滩。可惜五弟的信已被毁,在那家黑店临走时,我光想着酒,张贵五身上的几两银子还在店小二的衣袋里呢。好在此地有当铺,以物易物也很流行,我俩合计,五头骆驼要七八两银子,那靴子和鞭子哪一样都到不了五两,两个都卖了吧,多余又舍不得,而去当铺当了还可赎回,两全其美!
我们走到柜台,小二看了说觉着东西不错,但不好估价,遂进去叫了老板,只见老板越看越仔细,眼珠子转了几圈道:“两件最多当五十两银子,但最长当五天。”我想,他是否认出东西的主家,又或知道他们的来历,本不想做这生意却又怕我们为难于他?张贵五笑道:“常大哥平日里风流不羁,现在却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也是老天看你稀奇,不愿你西去吃苦,得了宝只管回去罢。”老板听说,支走小二道:“英雄若是西去无有川资,我这里倒可先支你们十两,只要你们不说拿那些东西来过这里便可,日后想起来便还,忘记了就算我请你们个酒席,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我说:“老板侠义,在下感激不尽,只不愿听说那不还的话,我这就写了借据。”老板迅速包好两物件还给我们,不在意地扫了一眼字据,随即细看了笑道:“原来是东家来人了。小二,快去备了酒菜!”一边已迎了出来。
原来这家当铺有我五弟的份子钱,而且比眼前这位钱老板的多不少,他问起靴子和鞭子的事,听过我一番添油加醋,啧啧称奇道:“以往五哥只说你有才气,却只字未提你功夫了得,您两件东西不错,都来自北地府,那里有熊出没,人也异常彪悍,都视白熊皮为稀世珍宝,您身上这件背心正是上好的白熊皮所做,更加稀奇。刚才我其实是不敢二位给当那鞭子,因为一姓狄的江湖人物武功高强,弟子众多,其中一使鞭的大弟子心狠手辣,每年都来这些店铺收取所谓护银,遇有客商的稀奇物件随意索取,已成公害。不承想你除掉他不说还教训了狄老怪,真是英雄了得,若非忌惮那老怪物未死,我定号召各商铺为二哥庆功三日。”
我畅怀大笑,看着他俩道:“一不小心就成了英雄?我是一直在英雄的身旁才对啊!这位是我结拜兄弟张贵五。我那都是瞎打冒撞呢。”钱老板忽又压低嗓门道:“不过最近狄老怪也没多骚扰,据说是一直忙着寻一条什么蛇。”我与张贵五齐声问道:“蛇?什么蛇?”钱老板神秘地示意我们附耳过来,以更低的声音道:“听说是千年不遇的一种雪山虫蛇,肉呼呼的,仅食灵芝雪莲,可附体而活,也可以功力化于掌心,抵得过习武之人两百年苦练。”我直起身子恍恍惚惚道:“你们商家的消息真是又快又灵啊。”
一回到客栈,张贵五就又是看我手心,又是摸我臂膀,后来竟一把扒拉开我上衣,前胸后背地找,若有人看见,必唾骂我俩下流,但我自己也想知道结果,任他胡作非为,可他得寸进尺,竟在我左胸摸了又摸!我生气地打开他手臂,他口吃一样惊讶地指着我,我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左胸处多了一婴儿拳头大小、核桃仁一样的印记,不痛不痒的,摸了也没凸起的感觉,抠扭掐擦,当然疼,就是去不掉,我看了张贵五道:“应该就是了。”张贵五凑上前去仔细端详起来,还拿手指摸按摁压,就差张嘴唆一口了。
忽然门被推开,几个人趔趄着进来,其中的店主低着头四处看看道:“客官对不住,想是你们会叫什么东西了呢。”我见状索性又乱抓了衣服道:“我正要叫呢,有好多跳蚤,瘙痒难耐,你们也忒不讲究了吧?”店主与另几位相视一笑道:“是啊,我想也是,便多叫了几人想抖抖扫扫,重铺了盖地,要不二位先出去一会?”看他依旧阴阳怪气,我故意大大咧咧地粗声说道:“弄好了再帮我们叫两妓女吧!”店主道:“小人确实知道哪里有,但也不好叫到这里啊。”我从包裹里找了几锭碎银扔给他道:“两间包房,再弄点好酒好菜。”
他们刚走张贵五就不满道:“色性不改!长点能耐就乱来!”我往屋外探头看看道:“一看咱俩我就比你更像女的!你若让我今后回不了常家镇,大哥我就想办法天天给你喂那好吃的媚药,看不把你也变了女的!”张贵五醒悟过来,跺脚大骂,欲推门出去,我拉住他问:“你去杀了他们?”他退了回来,我说:“反正我们要不知死活地西行了,不如干脆爽个三五天。但必须各住各房,各找各伴!”
第一天,我嫌那张贵五屋里动静太小,他说:“太丑,我就让她挠痒捶背了。”我着钱老板找两好的来,结果第二天,我又嫌他动静太大,他竟红了红脸,却厚着脸皮道:“咱俩要一个屋,我会更大动静的。”我紧张地四处瞅瞅:“别开那些个没谱的玩笑,让钱白花了。”他表情严肃地说:“是,是。那以后别给我换人,就这个了。”我哈哈大笑,他问我的情况,我说:“咱们吃饭去吧。”他嗨一声道:“大哥可不地道!”
第三天我还是嫌他动静大,他不理我,第四天,我对他说,你动静小了,他踹我一脚,第五天,他见了我说:“那女的叫江维维。”
钱老板为我们准备了一个好向导、十五匹好骆驼,张贵五一边准备上路的东西,一边坚持不懈地问我:“你第一天干啥子啦?”“让她挠痒痒。”他“嗛”了一声:“第二天,换了那可心的呢?”“我端盆水让她洗澡。”他有点来劲:“洗了一晚上?”我严肃地点头称是。“第三天呢?”“我又端盆水,让她洗澡。”张贵五就有些狐疑:“第四天呢?”“我还是端了盆水。”张贵五颇不耐烦:“让她洗澡。第五天呢?”“第五天她比我动静大。”他哈哈大笑道:“文人哪!——你受伤很深?”我说:“你没看见她发疯了吗?”张贵五怪怪的说:“大哥你太不一般了。”
上路时,钱老板很激动:“从来没有人像你们,非客非商,就为浏览观瞻走如此难行之路。”江维维竟然也来相送,还走上前来抱了张贵五,我心下茫然,但尽量装作满不在乎。